第五十九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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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大仁這幾日的日子可謂是苦不堪言。自從在魏來的老屋壞了他爹的“大事”後,便一直被孫伯進禁足於家中。
    胸懷壯誌的孫大仁,怎能忍受被囚禁般的生活?他曾試圖逃跑,卻被孫伯進抓回,遭受了一頓毒打。也曾據理力爭,結果每月三十兩的月錢被他爹扣去一半。
    孫大仁隻能自我寬慰,成大事者需能屈能伸,暫且做個他爹眼中的乖孩子吧。
    孫伯進對自己的獨子倒是極為寵愛,對於孫大仁之前的所作所為隻字未提,不僅帶著他去麵見新來的官老爺,還帶著他宴請乾坤門來的長老。畢竟此間之事結束後,孫大仁就會隨那些孫伯進口中的仙師們前往乾坤門。為了能與他們打好關係,混個臉熟,日後也好得到關照。
    隻是,就算是孫大仁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能看出他爹的百般討好,並未讓那些仙師們多麽領情。
    烏盤城終歸是個小地方,孫大仁平日裏雖憑借一身蠻力橫行霸道,但他自己也清楚,比起趙天偃、呂硯兒之輩,他相差甚遠。能進入乾坤門,他爹不知耗費了多少精力,動用了多少人情。
    在送走仙師們的那天,孫伯進喝得爛醉如泥,拉著孫大仁絮絮叨叨說了許久,口齒不清,來來回回說的不過是那幾句老話。無非是讓他要有出息,對得起他老子和他娘。在外不可惹是生非,不能任性而為。
    在孫大仁的記憶中,孫伯進很少喝成這樣。上一次還是他娘去世後的頭七。
    平心而論,孫大仁對自家老爹在某些事情上的處理方式並不喜歡,但畢竟孫伯進是他的父親,他得爭這口氣,在乾坤門闖出一番名堂,這樣才不辜負他爹如今的委曲求全。從那天起,孫大仁收起了胡鬧的心思,每日安靜待在家中,淬煉**,力求早日凝出第六枚武陽神血。
    日子過得飛快,昨日夜裏,仙師們再度前來拜訪孫伯進,雙方神秘兮兮地不知說了些什麽,孫伯進便急匆匆地要出門,臨走時滿臉通紅,似乎甚是高興。他囑咐孫大仁不要亂跑,還告訴他估計沒幾日他就得隨仙師離開了。
    離開烏盤城。
    這是呂硯兒離開後,孫大仁長時間心心念念之事。可當這一天真的即將到來時,孫大仁反倒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那是一種不安、興奮又隱隱帶著不舍的複雜情感交織在一起所帶來的感受。孫大仁想盡辦法,用枕頭蒙頭,在院中狂奔,最終都無法用睡意壓製住心頭湧動的情緒。
    天剛蒙蒙亮,失眠一宿的孫大仁從床榻上坐起身子,他決定要去做點什麽,為自己在烏盤城十六年的生活畫上一個句號。
    可他仔細想來,整個烏盤城究竟誰能成為他傾訴的朋友呢?似乎沒有,嗯……好像也不是絕對沒有。
    他想到了魏來,畢竟他曾答應過要帶魏來去乾坤門,可看如今的情形,似乎不太可能實現,那總歸得給人家一個交代吧?懷著這樣的想法,孫大仁看了看窗外的院牆,他爹一夜未歸,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想到這裏,孫大仁下定了決心。
    ……
    “娘,等會兒咱們去山裏砍些竹子回來,把這邊圍起來,免得下雨淋進棚子裏,好不好?”
    天才剛亮,張嬸就起了床,點燃了灶台裏的火,將昨日做好的包子一個個放入蒸籠中,她得趕在辰時前出籠兩籠包子。劉青焰在一旁的木棚邊收拾著昨日被夜風吹落的茅草,嘴裏嘟囔著。
    正在忙碌的張嬸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又看了看安靜躺在木棚中、背上披著毛毯的青牛,微微一笑,說道:“好。”
    “這上麵還得壓些石塊,或者拌些稀泥,不然風一吹,就會掉下來,雨水也擋不住。劉……牛兒年紀大了,經不住風雨。”劉青焰的話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張嬸往蒸籠放包子的手微微一頓,她聽出了劉青焰話語中的變化,但終究沒有戳破,她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婦人,很多事情她難以理解,也害怕去理解,但隻要自己的女兒能徹底擺脫某些厄運,對她來說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好。”她再次笑著應道,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目光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頭垂暮的青牛。那是昨日魏來送來的牛……
    咚咚咚!
    咚咚咚!
    ……
    忽然,院門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母女倆同時站起身子,牛棚裏的青牛也抬起頭,看向院門方向。這個時間太早,最多卯時剛過,哪會有人這麽早來買包子?
    “誰呀?”張嬸用身上的圍布擦了擦手,試探性地朝著院門方向喊了一聲,歪著頭小心翼翼地透過院門的縫隙看去,想要看清門外之人的模樣。但透過門縫,她看到的隻有一片片閃亮的銀甲。
    這可把婦人嚇得魂飛魄散,她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拉住自家女兒的衣衫,把她護在自己身下。身後木棚中的青牛站了起來,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滿了整個木棚。
    轟!
    門外之人顯然沒有足夠的耐心,在久久未得到屋內回應後,一隻腳猛地踢開院門,那還算屋中值錢家當的鐵鎖從中斷開,隨著倒塌的木門落入院中,揚起一陣塵土。
    一群銀甲甲士魚貫而入,湧進了院門,將院中的母女團團圍住。張嬸母女哪見過這般陣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張嬸強打起勇氣,顫抖著聲音問道:“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圍著她們的蒼羽衛們麵色冷峻,沉默不語。
    幾道身影這時從門外的蒼羽衛中走出,這些人婦人大多眼熟,金柳山、司馬玄兄弟,還有貫雲武館的館主孫伯進。
    “哼,幹什麽?你以為本官放了你真的是因為怕那阿橙?不過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昨日,惡首魏來、阿橙都已被本官抓住了尾巴,如今倉惶逃竄。你們母女勾結逆賊,今日本官就要押你們回去候審!”
    為首的金柳山冷笑一聲,話音剛落,數位蒼羽衛邁步而出,就要捉拿那母女二人。
    蒼羽衛個個身著雪亮的甲胄,氣息沉穩凝練,身形也格外高大,張嬸母女哪見過這樣的場景,隻能連連後退,根本生不出半點抵抗或者逃跑的念頭。
    但一味地退讓終究不是辦法,很快母女二人就撞到了木樁——那個牛棚的木樁。
    甲士們麵露猙獰的笑容,相對於他們圍殺過的那些悍匪、刁民又或者不知死活的陰神陽神,眼前這兩位顯然是微不足道,甚至都不能稱之為對手。他們不緊不慢地緩緩邁步上前。
    “別過來!別過來!”張嬸徹底慌了神,她伸手指著那些蒼羽衛,把女兒護在身後,大聲吼叫著。隻是她無論吼得多麽聲嘶力竭,都無法嚇住這些甲士,甲士們繼續逼近,將母女二人緊緊圍住。
    張嬸心中慌亂,護著劉青焰的手忽然摸到了什麽東西,那是斜靠在木樁上的一根長棍,應該是昨日搭建牛棚剩下的材料。張嬸在那一刻心一橫,她很清楚一旦被這些人抓走,對她和女兒意味著什麽,她顧不了其他,握著木棍的手高高揚起,狠狠地砸向離她最近的甲士。
    砰!
    一聲悶響傳開。
    大概是沒想到張嬸這樣的婦人竟然有反抗的勇氣,那木棍直直地擊打在蒼羽衛的頭上,木棍斷成兩截,那蒼羽衛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張嬸一個女子的力氣當然傷不到蒼羽衛,但這樣的舉動卻足以激怒他,煞氣瞬間湧上那人的眉梢。
    “賤人!”那人低吼一聲,伸手一把拉過張嬸,將她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舉起拳頭就要砸向張嬸。
    “娘!”一旁的劉青焰見狀,驚呼一聲,小小的年紀卻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勇氣,她衝上前抱住那人的手臂,想要阻止對方施暴,可她的年紀又怎能是那蒼羽衛的對手。
    “滾。”男人不耐煩地悶喝一聲,那隻手一揮,就將劉青焰甩到一旁,她小小的身子撞到了木樁旁,重重地摔倒在地,腦袋低垂,似乎陷入了昏迷,不知生死。
    蒼羽衛們根本不理會劉青焰的死活,他們抽出手中的刀,以刀柄為棍,紛紛砸向倒地的張嬸。
    一旁的孫伯進眉頭緊皺,他鼓起勇氣看向金柳山說道:“大人……她們要是死了,咱們就沒有要挾魏來與那個女子的……”
    “沒關係,我這些手下最擅長這種讓人掉三層皮,卻留一口氣的手段了。死不了。”金柳山擺擺手,打斷了孫伯進的話。
    孫伯進還想再說些什麽,可這時,金柳山看向他的目光忽然變得陰寒,孫伯進心頭一緊,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院落中回蕩著張嬸的哀嚎和蒼羽衛的獰笑。這聲音將陷入短暫昏迷的劉青焰驚醒,她抬起頭,看向朝著自家母親揮拳的蒼羽衛,驚慌、憤怒等一係列情緒湧上心頭,她張開嘴想要呼喊些什麽。
    “哞!”
    但一聲高亢的叫聲在她背後響起,將她到嘴邊的話掩蓋了下去。
    隨後一道青色的身影從她背後衝出,奔向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