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落衣巷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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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家並非真正的鹿家,鹿姓也並非原本的鹿姓。這看似奇怪的邏輯,在大燕卻並非罕見之事。
鹿家姐弟的父輩曾犯下重罪,具體罪責已無從考證,鹿家父輩被斬首,鹿家姐弟也因此被貶為奴,被剝奪了姓氏。之後幾年,鹿家姐弟四處籌錢,從主家贖回了自身,但奴身雖脫,奴籍未除,無法恢複原姓,隻能以與奴同音的鹿為姓。像這樣的鹿姓之人,在大燕恐怕將近十萬之眾,所以才有了鹿姓非鹿姓的說法。
這些事魏來等人起初並不知曉,是在前往鹿家的途中,那位掌櫃講述,眾人才明白。
……
鹿家位於古桐城的城西,與之前那位王道安老先生的“醫館”距離不遠,都在一處叫落衣巷的偏僻小巷裏。
整條小巷的房屋都很矮小,用那掌櫃的話說,這落衣巷就是古桐城的貧民窟。
“就是那兒了!”掌櫃忽然指了指前方不遠處,那裏有一處低矮的院門,院門前坐著一個身材瘦弱的男孩,正是鹿柏!
孫大仁見狀,雙眼放光,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魏來擔心孫大少爺行事魯莽,不多想便趕緊帶著眾人跟上。
“臭小子!總算讓我抓到你了!”孫大仁臉色陰沉,上前冷冷地說道。
蹲坐在院門前的男孩低著頭,聽到聲音抬起頭看了孫大仁一眼,沒有平日的畏懼和靈動,反倒是眉眼低垂,眼眶泛紅。
孫大仁以為是事情敗露,這小子無路可逃,所以才如此驚懼。
他冷哼一聲,得意笑道:“早知道有今天,何必當初呢,今天孫爺爺要讓你知道,我的錢可不是那麽好騙的。”
說著,孫大仁雙手抱在胸前,活動著手指,發出咯咯的聲響,一副要好好收拾鹿柏一頓的樣子。
鹿柏又抬頭看了孫大仁一眼,這時眾人也圍了上來,八方客棧的掌櫃心地還算善良,見孫大仁要動手,心想鹿柏這小身板恐怕經不住孫大仁一拳,趕忙說道:“小鹿柏,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拿了這些客官的錢,快還給人家,道個歉!”
魏來也伸手拉住孫大仁,騙錢之事雖可惡,但還未到不可饒恕的地步,更何況騙錢的還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孩,他怕孫大仁動手沒輕沒重,傷了人命。
“哼!”孫大仁冷哼一聲,依然麵色不善地盯著鹿柏。
鹿柏聞言,這時抬起了頭,他紅著眼眶從懷裏掏出那二兩碎銀,放到孫大仁手中,眼中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奔湧而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孫大仁的氣勢頓時弱了大半,他愣愣地接過銀子,有些慌神,嘴裏說道:“也沒啥大事……哭啥哭,大不了我不報官……”
“你報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可這話沒起到孫大仁想象中的寬慰作用,鹿柏的情緒更加激動。
“鹿柏!”一旁的掌櫃見狀,板起臉說道:“快謝謝客官,這要是報了官,你又是奴籍,又得被送到別人家為奴為婢!”
鹿柏聞言,身子微微一顫,整個人癱軟下來:“都怪我爹,非要犯事,我們就活該被人欺負。我姐……”
說到這裏,鹿柏泣不成聲,哭得更加傷心。
那客棧老板心頭一跳,問道:“你姐怎麽了?是不是胡家那個顧留又來騷擾了!?”
鹿柏抽泣著,哽咽道:“今天中午,吃過飯後,那個陸五就又來纏著我,說要娶我姐過門,我氣不過罵了他幾句。他卻糾纏不休,我被他煩得沒辦法,就找地方躲起來,我不是故意拿他們銀子的。隻是他……”說到這裏,鹿柏指了指孫大仁,接著說:“隻是他太過分,我隻是想為難他們一下,想著晚上就把銀子還回去。”
“可那姓陸的騙子纏著我,我東躲西藏,好不容易甩掉他想回家看看我姐,就看見那顧留帶著胡家的公子衝進了我家院門……”
孫大仁聽到這裏,雙眼瞪得滾圓:“光天化日之下,那顧留和胡家公子真有這麽大的膽子!?”
魏來等人也皺起眉頭,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見鹿柏傷心成這樣,可想而知他姐姐的遭遇有多淒慘。
那位掌櫃也是眉頭緊皺,歎了口氣看向孫大仁說道:“客官們有所不知。那胡家仗著和小侯爺是親戚,在古桐城為非作歹不是一天兩天了,手下的家丁家奴也狗仗人勢,囂張得很,那個顧留是胡家的管家,深得胡府興的信任,更是古桐城出了名的惡霸,前些日子我就聽鹿柏說起過顧留騷擾他姐姐的事,沒想到今天……”
“你姐現在在哪!?”大概因為同為女子,龍大小姐聽完這個故事,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問道。
鹿柏低頭不語,神情落寞。
這般表現讓眾人心裏一緊,暗覺不好。
“小柏進來吃飯了!”
就在這時,鹿柏身後的院門裏忽然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嗯?”眾人一愣,顯然都還沒從之前那個悲慘的故事中回過神來。
“小柏?”那聲音再次響起。
“這不是……”掌櫃疑惑地問道。話還沒說完,院門就被人推開,一位端莊的年輕女子從院門走了出來。
“小柏,吃飯了,你在這幹什麽……”女子說著,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門外圍著的眾人,女子一愣,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一臉警惕地看著眾人。
“這什麽情況?”孫大仁指著那女子,呆呆地問道。很明顯,看這女子的神態和說的話,應該就是鹿柏的姐姐,但她此刻看起來沒什麽異常,也不像遭遇了不幸的人……
一行人正摸不著頭腦,以為鹿柏撒謊的時候,又一個聲音從房門裏傳來:“小婷啊,怎麽還不進來,我跟你說,今天我做的這紅燒魚那味道……”
那聲音說著也從院門裏探出頭來,他看向魏來,魏來等人也看向他,雙方對視,都在那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
……
“那胡家公子和那顧留都是酒色之徒,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細胳膊細腿的,我一看他們欺負小婷,抄起門口的木棍就是一頓亂打,兩個家夥膽小得很,被我打得暈頭轉向,連滾帶爬地跑了。”
一行人坐在鹿家的小院裏,圍坐在木桌旁,聚精會神地聽著陸五滔滔不絕。
鹿柏確實沒有撒謊,胡家公子和那個狗腿管家確實來過鹿家宅院,也確實想對鹿柏的姐姐鹿婷圖謀不軌。
好在一心想討好小舅子,讓對方同意這門親事的陸五跟著鹿柏回到了鹿宅,這才碰上了胡敘的惡行,陸五雖然平日裏幹了不少偷雞摸狗的事,但還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慫包,見心上人的受了欺負,哪還管對方是不是公子,拿起木棍就和惡徒搏鬥起來,這才把兩人趕走。
隻是這過程嘛……
顯然沒有陸五說的那麽英勇,他左眼眼眶那道烏青的傷痕就是最好的證明。
“說起來還得謝謝幾位公子姑娘,要不是你們當初給了銀子,我真沒勇氣跟小婷提親,也就沒法碰上今天的事。”陸五現在春風得意,對臉上的傷毫不在意,說著就舉起手中的酒杯向眾人說道。
眾人聽完整個過程,也為鹿婷感到慶幸,之前的不快也消散了大半,就連心心念念自己那一百兩銀子的孫大仁也放下了成見,不再提那事,滿臉笑容地舉起酒杯,和陸五開懷暢飲——孫大少爺就是這樣的性子,他對被騙走的百兩銀子耿耿於懷,倒不是為了那錢,而是咽不下被人騙的這口氣。此刻見陸五和他身邊那位二十出頭的女子滿臉幸福的笑容,孫大仁也真心為他們高興,哪還有氣可生。
“沒想到陸大哥的朋友們會來,我再去給各位做幾個小菜。”這時,那位女子也站了起來,笑著說道。
此刻桌上坐著七八個人,卻隻有一份紅燒魚和兩個小菜,確實有些寒酸,鹿婷的這個提議,眾人雖然都以吃過晚飯為由不想麻煩鹿婷。可女子卻非常堅持,眾人也就不好再拒絕。
幾杯酒下肚,加上“女主人”離開,和陸五稱兄道弟的孫大仁也開始問起那些老套但又能勾起眾人興趣的問題。
隻見孫大仁用肩膀撞了撞陸五,然後把手搭在對方肩上,一臉調侃地問道:“哎!說說!你是怎麽找到這麽漂亮賢惠的媳婦的!”
陸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難得露出害羞的神色。
“哼!連哄帶騙,他還能有什麽本事!”還沒等陸五開口,一旁從坐到飯桌上就一直悶悶不樂的鹿柏冷哼一聲,仰著頭,滿臉不屑地說道。
大家這才想起剛才鹿柏在屋外哭個不停的事,龍繡打趣地問道:“小家夥,你姐姐這麽大的喜事,剛才你哭什麽?”
鹿柏臉色不好看:“有什麽好高興的,就這個騙子!我姐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他!”
陸五臉色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保證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姐姐好的!”
鹿柏根本不領情,轉過頭不去看他,但也不像之前那樣堅決地拒絕陸五的“非分之想”了。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承認,之前要不是陸五及時趕到,自己姐姐的清白可能就毀在那些壞人手裏,即使心裏有一千個不願意,對陸五有一萬個不放心,此刻他也不得不改變自己的態度,一想到這些,小家夥又氣又惱,恨自己剛才沒早點回家,救下姐姐,給了陸五這個騙子機會。
陸五也看出自家“小舅子”不高興,不敢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他神色一沉,說道:“是小婷心善,幾年前我濫賭,欠了錢,被人打斷了一條腿,身無分文,眼看就要餓死街頭,是小婷救了我,想辦法把我治好……”
“從那時起我就喜歡上她了,但我是個沒用的人,沒什麽本事,外麵還欠了一屁股賭債,哪配得上人家,這些年也是遊手好閑。做過躲在巷子口偷看她,給她家送些瓜果肉類,但不敢有別的想法。隻有偶爾做做白日夢,想著發筆橫財,才能風風光光地鼓起勇氣把小婷娶回家。”
“我就說我家怎麽時不時有人放東西就跑,原來是你啊!”一旁的鹿柏聽到這裏,沒好氣地接了一句,但能聽出來,這時候這位“小舅子”的語氣比之前緩和多了。
陸五現在滿心想著討好鹿柏,他聽了又是尷尬地一笑,仰頭喝了一杯酒,臉色微微泛紅,接著說道:“後來啊,我就遇見了幾位公子姑娘,說起來慚愧,陸某今年都三十好幾了,可很多事還是想不明白。”
“我一直以為有錢了,小婷就能看得起我,我就能娶她過門,所以啊,騙到公子幾位的錢後我就大搖大擺地上門提親,可誰知道,小柏看不起我,小婷也不理我。我以為是誠意不夠,就又是買東西,又是送錢的……”
“直到剛才我救下了小婷,小婷才跟我說實話。她希望我踏實、上進,而不是整天在賭坊坑蒙拐騙弄錢。”
說到這裏,陸五的臉上又露出害羞的笑容,他在懷裏掏了掏,拿出一疊銀票——這是之前從孫大仁那裏騙來的錢。
“這裏是四十兩銀子……”
“上次公子給了我們一百兩,我和王老頭一人分了五十兩,我這幾天還賭債,還有各種花銷用了十兩,這十兩就當我欠公子們的。我按月按息還給你們,王老頭年紀大了,那錢好像有急用,估計都花出去了,公子們就別為難他這個老人家了……”
說著陸五還站了起來,向眾人鄭重地鞠了一躬。
孫大仁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拿著那疊心心念念的銀票,收也不是,還也不是,隻能求助似的看向魏來。
魏來一笑,接過那四張銀票,分出一半,遞到陸五手中。
“公子不可。”陸五連連擺手,“我已經答應小婷了,從今往後要老老實實做人,這種不義之財我不能要。我都想好了,以後我就去王老頭那裏當學徒,你們可別覺得那老頭邋遢,他醫術可高明了,雖然是個獸醫,但每次都能藥到病除,我就是看他有真本事,才敢和他一起騙人。我要是以後能從他那學點本事,也夠開個醫館養活我和小婷了。”
“到時候我要買個漂亮的房子,不能讓小婷和小柏住在這租來的破屋裏……然後還要給小柏娶個媳婦……說不定運氣好,還能攢夠給他們贖身,擺脫奴籍的錢。”
說這些的時候,幹瘦的男人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那是對未來充滿無限憧憬的光芒。那光芒明亮、動人,像暗室裏的燭光,像夜晚的繁星。
那東西,叫希望。
魏來燦爛一笑,硬是把那代表著二十兩銀子的銀票塞到陸五手中,沒等對方說話,魏來就搶先說道:“陸兄怎麽說也對我們有救命之恩,陸兄改過自新,不挾恩圖報,在下自然不能壞了陸兄的規矩。”
“但不管怎麽說,有這恩情我們也算朋友了吧。朋友此番大喜,我們怎麽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呢?我們四個人,一人五兩,就當提前恭喜陸兄和鹿婷姑娘大喜的賀禮,陸兄要是推辭,可就是不把我們當朋友了!”
“對對對!”一旁的孫大仁聽了眼前一亮,趕忙連連點頭。
“讓你收下你就收下,大男人別磨磨蹭蹭的!”龍大小姐也在一旁說道。
陸五一陣為難,但見眾人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不再多說,把銀票放在一邊,眼眶微微泛紅地說道:“那就謝謝各位了,這錢我一會兒就都交給小婷……”
“嗬嗬,沒事就好,我來得匆忙,既然碰上這喜事,也得表示表示。”這時,那位隨行的八方客棧的掌櫃也站了起來,從懷裏掏出幾枚碎銀,遞了過去。
鹿柏見眾人歡聲笑語,又聽了陸五的真心話,心裏有些觸動,但小家夥拉不下臉,還是嘴硬地說了句:“得!又騙到幾個傻子!”
“就你聰明!”刻薄的小舅子連一旁的劉青焰都看不下去了,撇著嘴回了一句。
“小屁孩懂個啥!”鹿柏站了起來,不甘示弱。
劉青焰雙手叉腰,吐了吐舌頭:“你才小屁孩呢!長得還沒我高!來,叫姐姐!”
“你!”
見兩個小家夥鬥嘴,一旁的眾人覺得有趣,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
從鹿家的宅院回來時,天色已晚,眾人已沒時間再去找新的客棧,隻能忍痛再住一晚八方客棧。好在客棧掌櫃還算實在,今日心情不錯,免了眾人剩下兩日的房錢。魏來堅持了一會兒,最終拗不過掌櫃,雙方各退一步,用一兩銀子當作兩日的房錢。
回到客棧的廂房,魏來把喝得爛醉如泥的孫大仁扔到床榻上,龍繡和劉青焰沒有離開的意思,坐在一旁的木桌前喝著茶。
“還不去睡覺。”魏來也在木桌旁坐下,笑著問道。
龍繡放下手中茶杯,雙手托著腦袋,雙眼盯著前方,感歎道:“真好啊……”
“是啊!”劉青焰也跟著感歎,同樣雙手托著下巴,滿臉洋溢著幸福。
魏來有些無奈,原來這兩個小姑娘是在感歎今天所經曆的事,大概女孩子都喜歡這樣的故事,兩人說這話時臉上都掛著微笑。魏來暗自覺得好笑,卻板著臉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不解風情。”龍大小姐的遐想被打斷,站起身來,不滿地瞪了魏來一眼。
劉青焰似乎還意猶未盡,她站起來問道:“龍姐姐,你說陸大叔真能為鹿姐姐改掉那些壞毛病嗎?”
龍繡不太確定,遲疑地說:“應該會吧……我覺得他能戒掉那些壞習慣的。”
沒得到肯定答案的劉青焰又看向魏來,睜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問道:“魏來哥哥覺得呢?”
大概沒想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魏來微微一愣。
他想起為自己、鹿婷和鹿柏規劃未來時,那個男人眼中閃動的光芒。
他爹說過,希望就像遠航船舶的燈塔,像夜裏跋涉之人的星光,有了指引,即使身處黑暗,也會有前進的方向。
所以魏來在那時重重地點了點頭:“不會的。他一定可以的!”
……
夜深了。
古桐城逐漸從喧鬧中安靜下來,隻有打更守夜人的腳步聲時不時在街道各處響起。
落衣巷外,顧留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胡敘——這位胡家的大公子此時的模樣有些狼狽,臉上有一道明顯的抓痕,額頭纏著白布,此刻正臉色陰沉地盯著落衣巷深處的一處低矮院門,雙拳握得咯咯作響。
“少爺,這樣不太好吧。”顧留又看了看站在胡敘身後的幾位壯漢,心中的憂慮更濃了。
今天他本想帶胡敘去開心一下,他知道這落衣巷有個還算漂亮的女子,本想把她弄來做個小妾,可誰知這女子性子剛烈,幾次許以重諾都不為所動。他還查到這女子是奴籍,在大燕,對於這類人,哪怕已經贖身,隻要沒擺脫奴籍,大燕律法都對他們極為嚴苛,哪怕真發生了什麽,一般的判官在判案時都會偏向另一方,說白了,這種人在大燕就是下等人。
哪怕自家公子對這女子做了什麽,給點錢財就能了事,更何況公子還是胡家的長子,那女子但凡有點腦子,應該不會報官之類的做這種不明智的事。可偏偏公子正在興頭上,不知從哪冒出個不長眼的家夥,拿著木棒把他們打得很慘。好不容易逃出來,胡敘心裏憋著一口氣,還被人壞了興致,自然是越想越氣,包紮好傷口後,就讓顧留找了些家裏養的惡奴來報仇。
隻是,女子雖為奴籍,但畢竟是條人命,看胡敘的架勢似乎不隻是想揍人出氣那麽簡單。顧留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這時提醒道。
“有什麽不好的?我是胡家的長子!那虞桐當不了幾天侯爺了,你沒看到他現在整天躲在侯府不敢出來嗎?他自己都自顧不暇,難道還能為了一個奴籍女子找我麻煩!?”胡敘雙眼通紅,咬著牙冷冷地說道。
顧留雖然覺得胡敘說的有道理,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放心,等我爹當上古桐城知縣,我少不了你的好處。”見顧留還在猶豫,胡敘又輕聲說道。
這句話就像一劑猛藥灌進了顧留的心裏,他巴結胡敘不就是為了等胡家上位,自己也能跟著沾光嗎?既然是胡敘帶頭,就算真出了事,胡府興也得想辦法保住他這個長子,畢竟他那小兒子半個多月前可是真死在了桐林。想到這,顧留也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看了看身後的惡奴們說:“你們跟好公子,待會不管發生什麽,一個字都不許說出去,不然我要了你們的腦袋。”
這些惡奴被胡家養著就是為了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哪會不明白顧留的意思,紛紛點頭答應。
胡敘臉色一寒,冷笑一聲,帶著眾人氣勢洶洶地朝著落衣巷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