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客棧,名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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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來哥哥!”魏來剛回到客棧,站在房門前,那伸出的手還沒來得及敲響房門,房門就被屋內之人給打開了。
    接著,小青焰用一種甜得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聲音朝魏來呼喚。
    心裏還在想著之前與紀歡喜的對話,思緒繁雜的魏來被劉青焰這一出嚇得伸出的手一抖,他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隻見小家夥臉上堆滿了熱情的假笑。魏來怔了怔,不明白眼前這小妮子又在搞什麽名堂。
    “魏公子!”正疑惑著,一聲比劉青焰的聲音更讓人心裏發寒且做作的嬌呼從屋裏傳來。
    魏來渾身一激靈,就看見龍大小姐極不自然地扭動著身子,走到了魏來跟前。魏來警惕地盯著她,可龍大小姐卻熱情地挽起了魏來的手臂,嬌聲說道:“你可回來啦。”
    “嗯!阿來哥哥,青焰好想你。”劉青焰也在這時拉住了魏來的另一隻肩膀,搖晃著撒嬌。
    魏來隻覺頭皮發麻,他使勁想要抽出自己的兩隻手臂,卻發現被二人緊緊抓住,一時難以掙脫。
    “你們……是撞邪了嗎?”魏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話一出,被龍繡挽著的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龍大小姐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魏來的手臂。
    “公子,說什麽呢!公子快進來,別在外麵被冷風吹著了。”龍大小姐發完狠,又恢複了那並不擅長的嫵媚姿態。說著,便和劉青焰一起拉著魏來往房門裏走。
    魏來抵擋不住二人這般怪異的態度,便順著她們的意思進了屋。
    二人的態度好到了極點,魏來進屋後,劉青焰給魏來搬出了板凳,龍繡給魏來倒滿了茶水,恭恭敬敬地遞給魏來。
    然後二人如同侍女一般分立在魏來兩側,魏來端著茶水,卻如坐針氈,暗自琢磨這二人到底在盤算什麽。
    就在這時,龍大小姐拍了拍手,隨後房門的簾布內有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那人光著上身,上半身捆著麻繩,背上背著不知從何處找來的木棍,一臉諂媚的幹笑著,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魏來看到孫大仁這副模樣,終於徹底明白過來,他看了看滿臉假笑的劉青焰與龍繡,又看了看一副負荊請罪模樣的孫大仁,頓時眯起了眼睛。當下眉頭一挑,臉上原本的驚慌失措換成了悠閑之色,他伸手輕輕敲著身旁的桌麵,眯著眼睛問道:“你們這是要請罪,對吧?”
    “嗯嗯嗯!”劉青焰連連點頭,說著還從懷裏掏出一疊碎銀,放到了魏來麵前——這是魏來“賣身”得來,付完房錢後剩下的銀兩。
    “那就展現一下你們的誠意吧。”魏來笑著說道,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劉青焰身上,說道:“小青焰,你先來。”
    劉青焰聞言,俏生生地看著魏來,她似乎有些猶豫,但思考了一會兒後,小家夥像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一咬牙看向魏來,一本正經地說道:“阿來哥哥,對不起!”
    這突如其來的正經把魏來嚇了一跳,他奇怪地看了劉青焰一眼,問道:“沒了?”
    劉青焰咬了咬牙:“等阿來哥哥把孩子生下來,我會幫著阿來哥哥照顧小寶寶的!”
    “噗!”魏來雙眼圓瞪,嘴裏的茶水一下子噴了出來。
    “小青焰,女孩子才會生孩子,懷孕也是女人懷……”一旁的龍繡也聽不下去了,滿頭冷汗地提醒道。
    “這樣嗎?”劉青焰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苦惱地低下頭,喃喃自語:“那怎麽辦?難道要把那個女人接來一起生活?”
    魏來目瞪口呆,盯著一本正經似乎真在思考這事的小青焰看了好一會兒,腦袋都有些疼了。
    魏來幹咳一聲,轉頭狠狠瞪了一眼在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孫大仁與龍繡,心中有愧的二人對於魏來惡狠狠的目光倒是很受用,紛紛閉上了嘴不再出聲。魏來心裏暗暗想著,得找個時間糾正一下小青焰這過於早熟的“思想”。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為了緩和這有點尷尬的氣氛,還有劉青焰紅到脖子根的臉色,魏來看向龍繡,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呢?”
    “我啊?!”一心隻想看熱鬧的龍大小姐被魏來這麽一問,有些措手不及。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麽,龍大小姐後退一步,雙手交叉環抱著自己的上身,極為嚴肅地說道:“我跟你不一樣,賣藝不賣身!咱倆是假成親,你別想占我便宜!我跟小青焰可不一樣,本小姐不喜歡你這一款!”
    隨著這番話出口,劉青焰的臉頰泛紅,小丫頭低著頭羞答答地揉搓著衣角。魏來一個頭兩個大,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懂事的龍大小姐,可龍繡卻朝著魏來吐了吐舌頭,顯然龍繡看出了魏來的弱點,想要借此逃過一劫,而且她確實成功了。
    魏來不想再在這個尷尬的話題上繼續糾纏,隻能看向孫大仁:“到你了!”
    作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魏來這話一出,龍繡與劉青焰也在這時紛紛轉頭看向孫大仁,三人的眼中都滿是“殺氣”,仿佛孫大仁要是交代不清楚,就要將他千刀萬剮一般。
    孫大少爺頓時沒了看熱鬧的心思,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子,苦著臉說道:“我知道錯了,你們總不能真的揍我吧?我可還帶著傷呢!”
    孫大仁這番賣慘顯然無法平息眾人錢財散盡的怒火,當下龍大小姐一拍桌子,喝道:“知道錯了?”
    “錯哪裏了?”劉青焰緊接著問道。
    魏來想了想,覺得有必要配合二人,於是也跟著問道:“怎麽錯的?”
    這一連串的追問,讓孫大少爺頭暈目眩,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而這短暫的沉默,迎來的是更多的質問。
    “不回答?那就是不覺得自己有錯咯?”龍大小姐率先發起了第二輪攻勢。
    “所以你是不打算認錯了是嗎?”劉青焰也緊跟著說道。
    “唉!我對你很失望啊。”魏來完成了最後的補刀。
    三人配合默契,直讓孫大少爺目瞪口呆,雙眼發直。
    孫大仁知道事到如今,如果不說個明白,恐怕眼前這些人是不會放過他了。想到這裏,孫大仁在心裏又把那個姓陸的騙子狠狠罵了一遍。要不是陸五騙了他的銀子,他又怎麽會不甘心跑去賭坊想要回本,又怎麽會越陷越深,把大家的錢財都輸得精光。
    “別讓我再碰到你!”孫大仁小聲嘟囔著。
    咚咚咚!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房門外傳來,眾人一愣,紛紛轉頭看去,隻見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道身影衝進屋內,正是客棧裏的小廝——鹿柏。
    眾人對他這突然的舉動感到有些困惑,可他在關上門後,朝著眾人一臉緊張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舅子!你聽我說啊!”這時房門外傳來一道眾人有些熟悉的聲音,伴隨著還有對方沉重的腳步聲:“咦?人呢?”
    “是他!”孫大仁最先反應過來,他一下子站起身子,身上的繩索和木棍都掉落下來——顯然這些隻是做做樣子。
    然後孫大少爺就雙眼冒火,大步走到房門前,就要打開房門。鹿柏見狀臉色驟變,他用了大概不到一息的時間思考自己能否攔住孫大仁,得出否定的答案後,想也不想就轉身鑽進房間的木床下,期間還不停地朝著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魏來等人投去“不要把他出賣”的乞求眼神。
    這時房門被打開,孫大仁衝了出去,一把抓住門外的人:“終於讓我逮到你了!這次看你往哪兒跑!”
    眾人朝那邊看去,隻見門外那人提著許多東西,有的用布袋裝著,有的用油紙包著,但因為孫大仁突然衝出來,那人猝不及防,手中的東西散落一地。眾人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樣,赫然就是陸五!
    孫大仁的傷勢在王道安的調養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九枚武陽神血的修為豈是陸五這個遊手好閑的市井混混能比的,沒過多久,陸五就被孫大仁製服,狼狽地被壓在地上。
    “呐!就是這個騙子!你把我的錢還給我!”正因為被欺騙滿心怒火的孫大仁當下高聲吼道。
    “你可不能恩將仇報啊!我怎麽說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陸五也清楚自己的處境,在這時大聲叫嚷著。
    “救你大爺!”孫大仁哪會聽他胡說,舉起鬥大的拳頭就要朝陸五的臉砸去。
    魏來有些頭疼,他站起身走到門前,對孫大仁說道:“大仁,你先放開他。”
    “嗯?”孫大仁聽到這話,頓時一愣,滿臉不解地說道:“阿來,你看清楚了,他就是那天的……”
    “放開他。”魏來板著臉說道。
    孫大仁心有不甘,但還是聽從了魏來的意思,站起身來。
    陸五也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花一兩銀子定製的新衣裳,朝著魏來笑著說道:“還是這位小哥通情達理。”
    “嗯?!”孫大仁轉過頭,狠狠地瞪了陸五一眼。
    那幹瘦的男子縮了縮腦袋,麵露懼色,像逃一般躲到了魏來身後——作為小混混,陸五最關鍵的技能便是察言觀色,他已經將此本領練得爐火純青。他能看出來,魏來是這群人中唯一“好說話”的那個。
    “阿來!你可別護著他!我今天非得讓這家夥把騙我們的錢還回來不可!”孫大仁怒氣衝衝地叫嚷著。
    魏來感到一陣頭疼,看了一眼旁邊的劉青焰,說道:“青焰,去給你大仁哥哥講講那天他昏迷後的事情。”
    “好!”小妮子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即走到孫大仁麵前,雙手叉腰,趾高氣揚地將那天陸五報官招來虞桐救了大家,接著又把他們帶到王道安住處,救了孫大仁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
    過了一會兒,孫大仁眨了眨眼睛,指著躲在魏來身後那看起來賊眉鼠眼的家夥說道:“所以這家夥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魏來點了點頭,劉青焰也跟著點頭。
    陸五挺直了腰杆,說道:“那還能有假?”
    孫大仁萬念俱灰,蹲坐在地上:“那我的銀子怎麽辦……”
    陸五此時更加趾高氣揚,走到孫大仁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撿起之前衝突中散落一地的東西。
    “對了,你們見到我的小舅子沒有?”收拾好一切後,陸五像是想起什麽,看向眾人問道。
    “小舅子?”魏來眉頭一挑,不動聲色地側頭看了看躲在房屋裏側的鹿柏,躲在床下的男孩連忙朝著魏來連連擺手。
    “對啊!小舅子,鹿柏!”站在門外的陸五並不知道屋裏發生的一切,一臉得意地說道:“他就在這客棧做事,這不馬上要和他姐姐成親了嘛!我來看看他。”
    說著,陸五還不忘瞅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孫大仁,補充道:“說起來還得多謝你們,要不是你們讓我賺了一筆,我哪有錢娶人家呢!”
    孫大仁身子一顫,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握拳。陸五看到這情形,心裏一跳,不敢多留:“既然沒看見那我去樓下等他,你們忙你們的……”
    說完,陸五像逃命似的快步離開了。
    ……
    確定陸五離開後,從床底鑽出來的鹿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眾人向他投來怪異的目光,年紀不大的男孩卻氣不打一處來,一臉憤怒地大聲說道:“都怪你們!”
    他說得理直氣壯,似乎轉眼就忘了之前自己苦苦哀求眾人的事。
    孫大仁站起身來,心裏本來就憋著氣,聽到這話自然惱怒,他一拍桌子,喝道:“小屁孩,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那家夥找回來!?”
    鹿柏縮了縮脖子,剛才的氣勢消失了大半,但嘴裏還是不滿地嘟囔著:“要不是你們給他錢,他哪會來糾纏我姐。明明自己連房錢都付不起,還在外麵裝闊!”
    孫大仁聽了更是怒火中燒:“不是我們給的!是你姐夫騙的!”
    男孩也來了脾氣,跺了跺腳說道:“他不是我姐夫!”
    “人家都叫你小舅子了!還能不是?”孫大仁故意激怒這孩子,說話的語氣陰陽怪氣的。
    鹿柏的臉憋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顯然在嘴上功夫他比孫大少爺差得遠。
    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麽反駁的少年,伸出手說道:“把今天的房費付了!”
    “啥?不是剛給了嗎?”對於隻剩下六兩銀子的眾人來說,此刻對錢財極為敏感。聽到這話,孫大仁還沒說話,一旁的龍繡就瞪大了眼睛問道。
    “那是前兩天的,今天和明天的還沒付呢!”鹿柏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是住滿再結嗎?”魏來也皺起了眉頭。雖然他和紀歡喜沒發生眾人想象中的事,但魏來可不想因為這點錢再去和紀姑娘打交道。
    “那是別人,你們今天差點連房錢都付不起,說不定哪天就跑了!掌櫃說了,你們要繼續住就得先把房錢付了!”男孩仰著頭,趾高氣揚地說道。
    “你!”孫大仁怒不可遏,站起身就要動手。
    “大仁!”魏來無奈地叫住了怒氣衝衝的孫大仁,“你的性子得改改了,前天就是因為你衝動,差點丟了性命。那家夥現在咱們惹不起,報仇也得挑時候。”
    魏來板著臉說道,孫大仁這人其他方麵都不錯,講義氣、心腸好,就是這衝動的性子老是惹禍,他們不可能一直這麽幸運,萬一哪天招惹到厲害人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魏來說完這話,走到鹿柏身前,掏出二兩銀子遞給他,說道:“小哥,你看這錢夠嗎?”
    按照虞桐的說法,再過一兩天,朝廷削他候位的聖旨就會到,到時候就是他們離開古桐城的時候,付兩天的房錢足夠了。
    鹿柏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碎銀,點了點頭,“但這隻是這兩天的房錢,吃飯另算。”
    “嗯。”魏來笑著點頭,臉上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你啊,得多學學他。”鹿柏顯然對魏來挺有好感,收了銀子後又指了指孫大仁,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孫大仁心裏憋屈,朝著鹿柏怒目而視。
    男孩根本不給孫大仁發作的機會,轉身就跑。
    ……
    胡敘心情極差。
    作為胡府興的大兒子,在這古桐城也算是呼風喚雨的人物。
    過慣了驕奢淫逸的日子,也見多了對他阿諛奉承的人。在這古桐城中,隻要是他看上的女子,勾勾手指,對方就會寬衣解帶,風情萬種地靠過來——至少在胡敘的認知裏一直是這樣。
    但這個他曾經堅信不疑的事實,如今卻發生了變化。
    而這一切都因為那個叫紀歡喜的女子。
    胡敘非常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近乎瘋狂地迷戀。他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女人,可除了昨天在砍伐密林時,這女子對他的態度還算溫和,離開桐林後,就不再理會他。前一刻還熱情似火,後一刻就冷若冰霜,簡直像變了個人。
    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胡敘一大早就來到女子住的客棧找她。卻被告知紀歡喜一早已經離開,胡敘心裏惦記著美人,不肯走,就在客棧大廳等著紀歡喜回來,他也確實等到了。
    但那場景卻讓胡大少爺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紀歡喜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身邊還跟著一個人,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至少紀歡喜看起來很開心。每次紀歡喜看向身旁的人,眼中都滿是笑意,分別時甚至湊到對方耳邊說著什麽,神態親昵,這是胡敘從未享受過的待遇。而最讓胡敘惱怒的是,和紀歡喜一起的人正是昨天破壞他討好美人砍桐林計劃的少年。
    那人和紀歡喜分開後,胡敘趕緊湊上去,可紀歡喜對他的態度異常冷淡,隨便說了幾句就把他拒之門外,不管他再說什麽都不再理會。心裏憋著氣的胡敘悶悶不樂地回到胡家府邸,剛進院門,就被自家老爹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原來他昨天擅自做主去砍伐桐林的事被老爹不知通過什麽途徑知道了。胡府興罰了他一個月的月錢,還把他禁足在家,不準出門。
    胡敘心裏自然非常不服氣,他不明白父親在怕什麽,再過幾天虞家就沒了候位,那些外來人也保證會幫胡家除掉虞家,讓胡家坐上古桐城知縣的位置,早一天晚一天毀掉那桐林有什麽關係。
    好在胡敘對被禁足這事已經習慣,在房間裏被關了幾個時辰後,心情煩躁。這時,他的狗腿子,也是胡府的管家顧留像往常一樣推開他的房門,告訴他胡府興出門了。胡敘心中大喜,拉著顧留從後門溜了出去。
    天色已經到了傍晚,胡敘心裏煩悶,旁邊叫顧留的胡家管家兼狗腿子很會察言觀色,也知道自家少爺是為情所困。
    作為忠實的狗腿子,顧留第一時間想到要為自己的主人排憂解難:“少爺,我聽說紅玉樓前兩天來了幾個新姑娘,都是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要不我帶公子去看看。”
    平時最喜歡這種事的胡敘聽了卻興致缺缺地搖了搖頭,想起紀歡喜,嘟囔道:“都是些給錢什麽都做的貨色,膩了,沒意思。”
    顧留眼珠一轉,嘴角泛起笑意:“那公子是想要有點挑戰性的?”
    胡敘一聽,眼睛一亮,問道:“有嗎?”
    “小的最近看上了城西一家姑娘,公子要是想要,小的就獻給公子,至於能不能得手,就得看公子自己的本事了。”顧留眯著眼睛說道。
    胡敘頓時心癢難耐,搓著手說道:“那就趕緊帶路,讓你見識見識本公子的手段!”
    ……
    傍晚時分,為節省開支,眾人沒有選擇在八方客棧用餐,而是一起走到客棧外,找了一家看上去價格不貴的麵館,每人湊合著吃了一碗麵條,接著又在城中閑逛了一會兒。
    過慣了富足生活的孫大仁,如今囊中羞澀,看到街道兩側飯莊裏的大魚大肉,心理落差極大。街邊麵館價格雖廉,味道卻實在難以讓人滿意。孫大少爺決定想辦法改變眾人如今的困窘狀況,提議再去賭坊碰碰運氣。這想法一出口,就遭到眾人的白眼和斥責。
    孫大仁自知理虧,不敢多言,隻能聞著飯莊酒肆傳來的肉香過過幹癮,嘴裏嘟囔著:“再苦不能苦肚皮,再窮不能窮舌唇。早知道這樣,我寧願睡大街,也得吃頓飽飯!”
    這本是無心的抱怨,走在前麵的魏來聽到後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神色怪異地看著孫大仁。
    孫大仁以為自己惹魏來生氣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說道:“我……我隻是隨口一說……”
    一旁的龍繡和劉青焰同仇敵愾,此時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孫大仁,一副你自作自受還連累我們的憤怒模樣——顯然大家對如今拮據的生活都很不滿。
    孫大仁在這樣的目光下臉色變得難看,身子又往後退了一步。
    “你剛剛說什麽?”魏來這時問道。
    “沒……沒什麽……”孫大仁心虛地低下頭。
    “叫你說你就說!”魏來皺起眉頭。
    深知魏來性格的孫大仁明白裝瘋賣傻糊弄不過去,畢竟魏來自己就是裝瘋賣傻的行家……
    他隻得硬著頭皮,小聲重複了剛才的話:“再苦不能苦肚皮,再窮不能窮舌唇。早知道這樣,我寧願睡大街,也得吃頓飽飯!”
    “對啊!”孫大仁話音剛落,魏來就高聲說道。
    “對什麽?”孫大仁問道,一旁的龍繡和劉青焰也疑惑地看向魏來。
    “咱們既然隻有六七兩銀子,更應該精打細算,為什麽不換一家客棧呢?”魏來說道。
    眾人聞言,眼睛一亮——當初選八方客棧,一是因為魏來受傷,想找個好地方給他休養,二是那時他們手頭寬裕,不在乎這點花費。實際上,八方客棧的各種費用比普通客棧高出五六倍不止。現在魏來和孫大仁傷勢都好得差不多了,手裏的錢也所剩無幾,住普通客棧能省下不少錢,足夠他們用好幾天。
    想到這裏,眾人不再猶豫,悶著頭快步朝八方客棧走去——按照一般客棧的規矩,亥時前算一天,過了亥時結賬也得多收一天房錢。他們要是能在亥時前回到客棧結賬,今天交的二兩銀子就能原封不動地退回來。本著人窮誌短的原則,眾人腳步飛快,生怕錯過時間,白白損失一筆“大錢”。
    ……
    “什麽!沒錢!你他娘的這是黑店啊!”八方客棧的大廳裏,孫大仁一拍桌子,氣勢洶洶地喊道。
    客棧掌櫃是個老實憨厚的中年人,見孫大仁身材魁梧、滿臉凶相,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結結巴巴地說:“這位客……客官,我確實沒收到您預付的房錢,而且我們八方客棧向來都是三天一結,很少有預付房錢的情況啊!”
    “少來這套!”為了省那一兩銀子跑得一身汗的孫大仁哪肯罷休,他瞪大了眼睛盯著掌櫃,說道:“我們今天明明給了二兩銀子,你們還想抵賴不成!信不信我去報官,把你們這店給端了!”
    掌櫃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咬著牙說:“沒有就是沒有,就算您去報官,我也沒法憑空變出二兩銀子來呀!”
    “再說了,客官您也可以出去打聽打聽,我們八方客棧在這古桐城開了整整十年,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誠信,我怎麽會為了二兩銀子砸了自己的招牌。”
    “哼!事到如今還想抵賴!孫爺爺我今天要替天行道,砸了你們這黑店!”孫大仁怒不可遏,提起旁邊的長凳就要朝客棧櫃台扔去。
    客棧的掌櫃和夥計們哪見過這種場麵,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
    “大仁!”魏來皺起眉頭,喝止了衝動的孫大仁。他心裏暗暗想著,一定得找個時間讓孫大仁改掉這火爆脾氣。他伸手拿下孫大仁舉起的長凳,走到掌櫃麵前,歉意地說:“掌櫃的,我這朋友脾氣急,衝撞了各位,還請大家別往心裏去。”
    掌櫃見魏來通情達理,臉色稍微緩和了些,說道:“這位客官,您好好勸勸您朋友,我們這是正經生意,不會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這裏麵肯定有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今天我們明明把銀子給了那個小孩!”一旁的孫大仁還在叫嚷,但被魏來回頭瞪了一眼後,又不敢吭聲了,把嘴裏的罵聲咽了回去。
    魏來安撫好孫大仁,又看向掌櫃,笑著說:“掌櫃的,是這樣的。今天我們確實拿了二兩銀子給貴客棧的小廝作為預付房錢,掌櫃的要是不信,可以把他叫來,和我們對質。到時候,是非黑白,自然清楚。”
    魏來這番話說得條理清晰,態度不卑不亢,掌櫃心裏也不再像之前那麽慌亂,他定了定神,問道:“不知客官說的是哪位小廝?”
    “鹿柏。”魏來回答。
    “嗯?”掌櫃臉色一變,神情古怪地說:“鹿柏這孩子今天中午就不見人影了,我找了一天都沒找到……”
    “哼!開始了!”這話一出,剛剛安靜下來的孫大仁又冷哼一聲:“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我們要找的人,偏偏這時候不見了,他倒是會挑時候啊……”
    “客官!話可不能這麽說……”掌櫃也有些生氣,說話的語氣變得急切起來。
    魏來看了身後的劉青焰和龍繡一眼,二人立刻領會,不顧孫大仁的奮力掙紮,連拉帶勸地把他拉出了客棧。
    魏來這才又看向掌櫃,笑著問道:“既然這樣,能不能麻煩掌櫃跟我們走一趟,去鹿柏家裏,我們親自去找他,把這麻煩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