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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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徐府之中,徐餘年雙目圓睜,嘴巴大張,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以及其背後那位明明是男子,卻麵覆紅帕的娘娘腔。
    “姓魏的!你怕是膽大包天了吧!”隨後,徐餘年伸出手指,朝著魏來高聲怒喝。
    魏來沉默不語,隻是目光堅定地盯著徐餘年身前坐著的少女。
    徐玥神色平靜,與她那暴跳如雷的弟弟形成了鮮明對比。她看了一眼魏來身後打扮怪異之人,僅僅一眼,便將目光重新移回魏來身上。
    “你可知白馬學館中天字級的聚靈陣運轉一個時辰需耗費多少妖丹靈石?”少女平靜開口問道,語調毫無惱怒或憤慨之意。
    魏來坦然搖頭,回應道:“不知。”
    “哼!”徐餘年此時冷哼一聲,邁步向前,斜睨著魏來,目光中滿是輕蔑,仿佛在看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起初,徐餘年對魏來並無太多反感,甚至希望自家阿姐能借魏來擺脫蕭蒙的糾纏。後來,雖因在翰星碑前被魏來輕易擊敗而暗自懷恨,但也僅是心中有氣,並非極度厭惡魏來。直到昨日,這家夥再次上門,對婚約隻字不提,這倒也罷,畢竟成親之事需兩情相悅。可他非但沒有拒絕徐家婚事的自覺,還非要阿姐為他開後門,把他那幾個草包朋友送進白馬學館。今日更是得寸進尺,居然開口要求徐家啟動連自家人都舍不得輕易動用的天字號聚靈陣為他所用。
    徐餘年一直自認在寧霄城已是飛揚跋扈之人,可當魏來理所當然地提出這個要求時,徐餘年才真正見識到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此刻,他恨不得將魏來狠狠揍一頓,為阿姐出一口惡氣。隻可惜,他自知不是魏來的對手,所以隻能逞逞口舌之快:“白馬學館中的那座天字級聚靈陣,放眼整個大燕,也隻有龍驤宮與玉鼎峰分別擁有一座。在那陣中修行一日,抵得上常人百日苦修。就算本少爺,也從未有機會在陣中修行一日,唯有阿姐去年破境時,我爹才為她啟動過一次那法陣。至於你……哼!你覺得我徐家憑什麽……”
    “你想要多久?”可惜他精心準備的一番刻薄嘲諷之語才剛開頭,徐玥的聲音忽然響起。
    徐餘年一愣,瞬間明白自家阿姐的言外之意。他滿心困惑,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叫魏來的家夥到底有何魅力,能讓向來對他人冷淡至極的阿姐,對他的要求百般順從。
    “阿姐!”出於這般心理,徐餘年急忙回頭,焦急說道:“阿姐你可千萬別被這油頭粉麵的小子給騙……”
    話隻說了一半,正好對上徐玥冰冷的目光,徐餘年頓時一個激靈,趕忙閉上嘴,低著頭灰溜溜地退到徐玥身後——顯然這些年徐玥在徐餘年心中積威甚重。
    魏來伸出手,輕聲說道:“兩個月。”
    “什麽!”本已決定不再招惹自家阿姐的徐餘年,聽到魏來的回答,猶如被踩了尾巴的野貓,瞬間炸毛,指著魏來怒問道。他的手指顫抖不停,顯然被魏來的回答氣得不輕,怒極反笑:“你真當我徐家那座天字級的聚靈陣是青樓裏的妓女,你想要多少就能給你多少?”
    這番話無論是用詞還是語氣都極為不客氣,可身為當事人的魏來對徐餘年的嘲弄卻視而不見,隻是緊緊盯著徐玥,等待她的回應——魏來很清楚,徐家能做此決定的隻有兩人,一是家主徐陷陣,二便是眼前這少女,其餘人說什麽、做什麽,都無關緊要。
    徐餘年怒斥完魏來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看向徐玥,神情緊張,生怕阿姐被魏來的“美色”迷昏頭腦,做出比他在青魚樓為漂亮姑娘一擲千金還敗家的舉動。
    “不行。”數息之後,徐玥給出的答案讓徐餘年懸著的心瞬間落了下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裏暗自想著,自家阿姐雖說麵對魏來有些失了分寸,但好在大是大非麵前還能分清輕重。
    可這念頭剛起,徐玥忽然伸手拋出一物,朝著魏來扔去,魏來接過,定睛一看,竟是一枚刻有“徐”字的古銅色令牌。
    “天字級的聚靈陣,需秘法驅動才能運轉,而這秘法隻有我爹知曉。你持此令先去白馬學館,可命館中守衛為你開啟地字級的聚靈珠,暫且使用。我這就去找阿爹,說服他為你開啟天字級的聚靈陣。”徐玥如此說道,一旁的徐餘年聽得目瞪口呆,實在想不通自己這天資聰慧的阿姐究竟是出於何種心思,才會對這個已經拒絕婚約的男人這般順從……
    “你有信心說服徐統領嗎?”接過令牌的魏來,依舊沒有感恩戴德的表現,將令牌收入懷中,看向徐玥再次問道。
    “父親向來注重得失,若為你開啟天字級的聚靈陣,必定需要你給出足夠的回報。”徐玥平靜回應,說到此處有意停頓,接著說道:“而你能給出的最大報酬,便是你背後的州牧大人。”
    “所以,不難想象,我與他提及此事時,他定會以你我的婚約作為條件。”
    “那徐姐姐能夠解決嗎?”魏來又問道。
    “能,但需要耗費些時間。”徐玥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就有勞徐姐姐了。”魏來朝著對方恭敬地行了一禮。
    一旁的徐餘年看得瞠目結舌,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自己這位才華出眾的阿姐如此行事究竟圖些什麽。
    “別愣著了,去把阿爹找來。”就在徐餘年發呆之際,身前的徐玥再次說道。
    回過神來的徐餘年一個激靈,有心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一想到阿姐的脾氣,索性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隨後徐少爺轉身,灰溜溜地離開。魏來見狀也朝徐玥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邁步。
    跟在魏來身旁的初七自始至終都未插半句嘴,隻是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雙方,進而又打量起整個房間的布置。待到魏來轉身走到房門口,他才從這般打量中回過神來,同樣轉身準備跟上魏來的步伐,可腳步剛邁出,一道聲音忽然在他腦海中響起:“自前輩進門起,我便在前輩身上嗅到惡煞之氣,此煞氣衝犯我神宮,若非大惡之徒,那便是斬塵錄上有名之人。我不知道前輩為何還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我這歸元宮門徒麵前,但晚輩好心提醒前輩一句,翰星大會將至,此番寧州的翰星大會意義非凡,歸元宮亦會派門徒前來,前輩還是盡早離開,莫要留在此地被宮中弟子發現,惹來殺身之禍。”
    “害己也就罷了,但若是連累不該連累之人,這苦果,我怕前輩無福消受。”
    隨著聲音響起,初七邁出的腳懸在了半空,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徐玥,那少女也恰在此時看著他,二人目光交匯,徐玥的神情依舊平靜,與之前毫無變化,仿佛那番隔空傳音並非出自她口。而初七的雙眸卻在這時緩緩眯起,狹長的眼縫中光芒閃爍,似乎有火焰在其中燃燒,但轉瞬即逝。隨後他朝著少女微微一笑,拱手低眉,未做任何言語,轉身再次邁步離開。
    ……
    “我去。小子,我發現你追女孩的本事可比你那隻會寫些酸溜溜情詩的老爹強多了!”離開徐府,走在去往白馬學館的路上,初七又恢複了話癆本性,圍著魏來喋喋不休。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此刻初七的眼中閃爍著比之前更熾熱的光芒,顯然相比於自己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這家夥似乎對魏來與徐玥之間的故事更感興趣。
    “我跟你說,當年你爹寫的那些東西啊……那叫一個肉麻……”初七興致勃勃地說著,但就像孫大仁常犯的毛病一樣——講笑話之前,自己先被笑話逗得前仰後合,以至於最後聽笑話的人反倒沒了興趣——初七也是如此,魏來還沒機會聽到他爹當年寫給娘的情詩內容,話才開頭,初七自己便笑得直不起腰,差點直接摔倒在寧霄城的大街上。
    起初對這個話題還有些興趣的魏來,在初七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中,徹底失去了興致。幹脆悶頭趕路,不再理會還沉浸在那個笑話中的北境劍種。
    在初七誇張的笑聲和周圍百姓因此被吸引來的怪異目光中,魏來終於來到了白馬學館外。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今日的白馬學館異常熱鬧,他倒是聽孫大仁昨日提起過今天是白馬學館結束為期三日休學期後再次開館的日子,理應會有眾多歸家與外出的學生歸來,但魏來沒想到會是眼前這般裏三層外三層,整個白馬學館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場景。
    魏來試著往人群裏擠了擠,卻被人群“無情”地推了出來,魏來暗想上一次遇到這種情形還是當日烏盤城即將被淹,烏盤百姓們爭先恐後地逃難時。想到這裏,魏來不禁在心底暗自腹誹,難道這寧霄城中的弟子都像他爹那般嗜學如命?否則魏來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眼前這擁擠的人群究竟是為何,他站在人群外,甚至看不清那白馬學館的府門究竟在何處。
    眼看著人群推推搡搡,而且不斷有更多的人從街頭巷尾湧入,魏來估計要等到人群散去不知要等到何時。他稍作思考,便運轉起體內的靈力,決定“硬闖”這白馬學館,距離翰星大會開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從現在起,每一天對魏來來說都極為寶貴。
    如此想著,他便邁步向前,身後的初七喊了一聲魏來,見對方沒有回應,也趕緊跟上,似乎害怕在這密集的人流中跟丟魏來。
    在這擁擠的人群中往裏擠,自然免不了招來一陣怒罵,與此同時,魏來還聽到了些許路人的交談,但太過嘈雜,魏來難以將他們所說的內容完全聽清,隻是敏銳地捕捉到了諸如“太子”“神宗”“不得了”之類的詞語。
    魏來隱隱意識到了什麽,往人群裏擠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身後跟著的初七叫苦連天,兩側被擠開的百姓罵聲不斷,但魏來對這些充耳不聞。
    很快,他來到人群前列,這時終於看清了白馬學館前的景象,也明白了為何今日此地會如此熱鬧。
    那位昨日與魏來在明玉樓中暢談家國大事的太子殿下赫然站在白馬學館的府門前,隻是與昨日“微服私訪”不同,今日的太子殿下身著青色蛟龍長袍,身後跟著近百位威風凜凜的甲士。那些甲士身著黑甲,肩甲以狼頭為飾。大燕王庭素有鷹犬之稱的兩支隊伍,一是在烏盤城與魏來早有交集的蒼羽衛,二便是眼前這黑甲狼肩的黑狼軍。身為太子,來寧州辦事,有黑狼軍護衛並不奇怪。真正讓魏來驚訝的是,那天闕界的宋鬥淵竟然與太子並肩而立,神情傲慢地一同站在白馬學館的府門前。
    魏來心中暗自疑惑這兩人怎麽會走到一起,這時那白馬學館中急匆匆走出一位黑衣老者,來到太子跟前,跪下高呼:“白馬學館館主,徐通見過太子。”
    袁袖春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和藹可親,他伸出手笑嗬嗬地將老人扶起,語氣愧疚地說道:“袖春早就聽聞館主的治學之名,本想備厚禮相見,但今日突有急事,所以貿然前來,驚擾老館主了。”
    說這話時,袁袖春無論是措辭還是態度、語氣都無可挑剔,周圍的百姓在心底更是對這太子的氣度折服不已。
    那老人也連連點頭,嘴裏誠惶誠恐地說道:“太子折煞老朽了,老朽何德何能,能讓太子親臨,有何事派人吩咐一聲就行。”
    袁袖春麵帶微笑,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宋鬥淵,又拉著那老館主的手說道:“也並非什麽大事,隻是想為我這位朋友向老館主借那座天字號聚靈陣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