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夕陽掛在藍色的天空，將潔白的雲朵染色。
    清涼晚風，徐徐吹拂。
    嘩嘩作響的嫩綠樹葉，粉色櫻花像雨點一樣在風中飛舞下來，將教學樓前營造成一幅浪漫唯美的場景。
    周圍寧靜得隻剩下，吉他的琴音與歌聲……
    幹淨清爽的俊美青年背負著吉他，指尖輕掃琴弦。
    明媚憂傷的旋律，伴隨著清徹幹淨的嗓音在空地上盤旋。
    下課後的學生，漸漸圍成一圈。
    隻是罕見的沒有嘈雜，隻有湖水般的寧靜，許多人都被這琴聲，被這歌聲所吸引。
    “嗚……”
    而人群中身著水藍色百褶裙的女孩，則怔怔的站在青年麵前。
    一雙素白的手緊緊捂著嘴，柳葉般的美眸紅彤彤的，滿眼的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這曾經在夢中無數次出現過的畫麵，此時此刻，真真切切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對許多人而言，戀人可以有很多，愛可以分成很多份。
    但初戀隻有一個，對初戀的愛也隻有一份，那是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的心動。
    對視時的匆匆回眸，身體相觸時閃電般的縮回，青澀臉龐升起的羞紅……
    這些都是無可替代的。
    趙瑞雪記得程開顏曾說，白月光是其本人都無法比擬的存在，給回憶添上了朦朧美好的濾鏡。
    但對她而言，程開顏並不是她的回憶，也不曾增添濾鏡和美好。
    他和她之間的曾經，本就是那麽的美好，本就是那麽的般配……
    ……
    梔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藍色百褶裙上……
    愛你，我輕聲說……
    趙瑞雪看著眼前，視線中閃過一抹動人柔軟的水藍色。
    她忽然意識到今天自己穿的，正是那天在商場和程開顏一起買的一條藍色百褶裙。
    這是他這段時間寫的歌嗎？
    是他專門為自己寫的嗎？
    這一定是他為自己寫的，因為就像他唱的那樣。
    趙瑞雪心裏沉甸甸，滿滿當當的。
    但還是有一種衝動冒了出來，她好想哭。
    其實點點晶瑩濕潤的星光已經在眼中閃爍著，但她卻倔強的仰著臉，咬著嘴唇不肯落下淚來。
    失而複得的泣喜，聽見歌曲時的歡喜感動，還有得償所願的滿足……
    諸多複雜難言的情緒，此刻如打翻的調料瓶，五味雜陳。
    “撲通撲通……”
    但趙瑞雪明白此刻的自己，已經再也無法阻止心中的愛意，它像火山一樣，跟隨著心髒的劇烈跳動而積蓄著磅礴的力量……
    但心上人的歌聲，卻有著奇妙的魔力，讓她勉力保持表麵的一點平靜與矜持的看著他。
    “我低下頭，聞見一陣芬芳。”
    程開顏低下頭深深的，靜靜的眸光看著眼前泫然若泣的人兒，歌聲依舊，卻難免帶上了溫柔與憐惜……
    “那個永恒的夜晚……”
    “十五歲仲夏，你吻我的那個夜晚。”
    “讓我往後的時光，每當有感歎總想起當天的星光。”
    “那時候的愛情，為什麽就能那樣簡單，而又是為什麽……人年少時一定要讓深愛的人受傷。”
    “嗚……”
    終於趙瑞雪再也忍不住眼中的酸澀，淚水從眼角沿著兩頰生暈的臉蛋滑落，沒入嘴角。
    溫熱中帶著清涼，味道微鹹，卻讓她嚐到些許甜意……
    是的，他偷偷親過自己。
    趙瑞雪還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很熱熱，院子裏有風。
    他們在樹下乘涼看書，等到夜深了，她就躺著眯了一會兒。
    半睡半醒之間，程開顏忽然湊了過來，臉龐貼近，呼吸灼熱帶著男孩子少有的幹淨氣息。
    隻記得他遲疑了很久，才飛快的在自己臉上啄了一口。
    但她一直以來都是假裝不知道。
    “呼……”
    趙瑞雪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背擦幹眼淚。
    “在這相似的深夜裏，你是否一樣也在靜靜追悔感傷……”
    程開顏接著唱道：“如果當時我們能不那麽倔強，現在也不那麽遺憾……”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耳邊歌聲依舊。
    趙瑞雪心頭一震，被歌詞戳中心事，嘴唇微動，下意識呢喃：“是啊……如果當初不那麽別扭……你會不會和我一起下鄉呢？就不會去參軍，也不會受那麽重的傷……更不會有劉……”
    “如果重來一遍，一切都會隨之改變的，對嗎？”
    吉他旋律逐漸放緩，程開顏的嗓音也變得格外柔和，輕得像要飄了起來：
    “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永遠不會再重來。”
    “有一個男孩愛著那個女孩……”
    程開顏抬頭看向趙瑞雪，此時已然濕了眼眶。
    二人站在原地兩兩相望，此情盡在不言之中。
    ……
    “啪啪啪……”
    “真浪漫啊，要是有這樣一個帥氣高大的男人對我唱歌告白，我肯定立馬就撲到他懷裏了。”
    “看來我們文學院的四大美人終於要被拿下了，哎，可惜可歎。”
    “好感人的歌曲，頭一次發現中文歌曲也能這麽好聽。”
    “是啊，接下來應該要告白了吧？”
    一曲唱罷，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與議論紛紛之聲。
    雖然大多數人聽不懂中文，但音樂往往是能夠超越語言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能體會到歌聲中懷戀，感傷的情緒，以及深深的，無法割舍的愛意……
    “告白，告白！”
    “答應他答應他……”
    這時，圍觀的學生們也紛紛起哄起來。
    “終於要向瑞雪表白了！彩奈好浪漫啊，當著這麽多人唱歌表白，而且這首曲子也很好聽，他唱得也挺不錯的。”
    不遠處，上杉彩奈一行三人眼神緊張的看著人群中的那對男女。
    短發眼鏡姑娘手捧在心口，眼裏亮晶晶的，滿是羨慕的說道。
    “應該是吧。”
    上杉彩奈點點頭，“這家夥總算沒讓人失望，這段時間一直送花，也估計是為了今天的告白吧？”
    “看來我們文學院的清冷才女今天是要被人拿下嘍……”
    另一個女生調侃道：“今天晚上還是不打擾他們約會了，一會兒我們自己去圖書館好了。”
    “等等，這兩人到底還在等什麽？”
    上杉彩奈皺著眉，疑惑道：“程開顏你告白啊，還在等什麽？”
    ……
    耳邊傳來同學們的起哄聲。
    趙瑞雪也在等待著他的告白，心中滿含期待與歡喜的幸福，下意識開口呼喚他：“阿顏。”
    “嗯。”
    程開顏應了一聲，緩緩向女孩走近。
    趙瑞雪緊緊看著越來越近的程開顏，胸膛下那顆悸動不已的芳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起來。
    他要告白了嗎？
    “雪兒。”
    程開顏輕聲呼喚。
    “嗯？阿顏……我，這首歌我很喜歡……”
    趙瑞雪嘴角揚起淡淡的微笑，清冷素雅，她的心跳又快了幾分。
    他要告白了嗎？
    “雪兒……”
    程開顏張開手，緊緊抱住了她，擁她入懷。
    “呀！”
    趙瑞雪猝不及防被他摟在懷裏，他的力氣很大，結實的手臂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裏。
    那種感覺，就像分開很多年戀人，終於重新相聚……
    “嘶……”
    水藍色連衣裙底下，雪堆一般的肌膚被程開顏勒出幾道紅痕，削瘦的香肩，單薄的後背傳來微微刺痛的感覺。
    趙瑞雪禁不住刺疼，下意識輕嘶一聲。
    但趙瑞雪埋在程開顏懷裏，聲音實在太小。
    而鼻尖傳來熟悉好聞的男人氣息，結實灼熱的胸膛貼在她微涼濕潤的雪嫩俏臉上。
    像是冰涼的雪落入燒紅的鐵之中，燙得她心尖發顫，身子發軟。
    下一秒，她連站立的力氣的都沒了，身上傳來的疼也被其他的情緒蓋過……
    緩緩，趙瑞雪終於冷靜下來。
    耳邊再次傳來同學們激動的聲音，還隱約聽見了上杉彩奈等幾個朋友的聲音。
    這才意識到，他，並沒有告白……
    為什麽不告白？
    為什麽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唱歌……
    為什麽還要來傷害我……
    趙瑞雪心髒驟然收縮，下意識的想推開程開顏，質問他究竟為什麽。
    但心中沒由來的閃過的那段歌詞：
    “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永遠不會再重來，有一個男孩愛著那個女孩……”
    思緒像斷了線的風箏，臉色像冬天積的雪。
    女孩深深的埋著頭在他的懷裏，死死攥著他的衣服，嘴角勾勒出淒然的笑。
    久久不言。
    人群在兩人的擁抱後，緩緩散去。
    隻剩下少數人駐足遠觀。
    “嗚嗚……”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也越發涼了。
    淡粉易逝的櫻花在風中飛舞落滿兩人，衣服，頭發，頸子……
    良久，清冷淡漠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阿顏，你喜歡我嗎？”
    趙瑞雪仰起頭，臉色平靜的問。
    “喜歡。”
    看見懷中的女孩如此神情，程開顏也意識到了什麽，他張了張嘴輕聲說道。
    “阿顏，你愛我嗎？”
    女孩又問，聲音不大不小，不冷不熱。
    落在旁人耳中，似乎隻是熱戀中女子撒嬌依戀的舉動罷了。
    “我愛你，愛你，永遠都忘不了你。”
    程開顏沉默幾瞬，他鬆開懷抱，溫熱的手輕輕撫摸著女孩頭發，摸著她的耳朵，撫摸著她的臉頰，還有濕潤的眼眶……
    “好。”
    趙瑞雪蒼白的臉色陡然升起瑰麗的粉霞，她深深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再度投入他的懷裏。
    ‘他說他愛我……他親口承認，似乎本不該奢求那麽多……畢竟再也無法重來了。’
    這次，換做她緊緊的抱著程開顏了。
    ……
    “走吧，再抱下去天都快黑了，還吃不吃飯了！”
    “人家小兩口親熱沒天沒地的，很正常的啦。”
    “咳咳，你們倆差不多得了，要抱一會兒晚上回家床上抱去，現在去吃飯，快點的。”
    二人相擁許久，在一旁等待的上杉彩奈三人終於沒有耐心等待了，急匆匆的走過來，沒好氣的說。
    “嗬嗬，知道啦，請你們吃飯總行了吧？”
    趙瑞雪聞言先是有些羞澀的捋了捋耳邊，額前淩亂的發絲，抬起微紅的俏臉，嗔怪道。
    “這個好這個好！”
    “嘻嘻，到底是有男人了，請客吃飯都這麽大方了。”
    幾個女生笑嘻嘻的打趣起來，趙瑞雪無奈的應對。
    程開顏在一旁觀察著青梅的神色和舉止，終於，心中那塊大石終於落下，悄然鬆了口氣。
    看來她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對不起，雪兒……
    程開顏頭一次這麽負罪深重，頭一次滿懷愧疚。
    他這一步，究竟是走對了，還是走錯了？
    他不知道，但他真的深深的傷害了這個姑娘。
    程開顏望著和好友們說話的趙瑞雪，心中思緒深沉。
    但發現她的頭發上附著著許多小巧精細的櫻花花瓣。
    這一刻的她好像和以前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一些他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阿顏……”
    似乎是程開顏的目光太過明顯，清冷素淨的姑娘有所察覺，回眸對他淺淺一笑。
    然後十分自然的抬起一對雪白的藕臂，輕輕挽住他的手臂，將其抱在懷裏，緊緊挨著自己的綿軟傲人的心口。
    就像情竇初開，你儂我儂的情人一般，舍不得半點分離。
    有著“和衣睡倒人懷，嬌癡不怕人猜”的情意。
    程開顏將沉重的情緒拋開，溫柔的笑了笑，一點一點的將女孩頭發上的花瓣，動作輕柔憐愛的一一摘掉。
    這些花即便很漂亮，即便很難得，即便很合適……
    但終究隻是短暫的停留。
    就像她和他……
    ……
    晚飯，五個人是在外麵小店裏吃的。
    很普通的小菜，炸豬排，壽司，三文魚……
    程開顏作為趙瑞雪家屬參與其中，充分發揮作用，將幾個女生逗得笑個不停。
    另外也不忘記講講對文學的見解，解答了她們在課堂上的疑惑。
    “趙瑞雪真是找了個好對象啊，這麽年輕的文學教授，還是位大作家。”
    “羨慕死我了！”
    幾個女孩托著下巴，羨慕微酸的看著趙瑞雪。
    “你們可別把他捧得太高了，不然以後小辮子都翹起來了，都不好管他了。”
    趙瑞雪笑意盈盈，嗔怪道。
    “這是哪兒的話，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我現在可還靠你養呢。”
    而程開顏十分識趣的接話，開了個玩笑。
    “真的假的，瑞雪現在養著你啊？”
    “厲害厲害，不愧是瑞雪。”
    二人自然是微笑不語，十分默契的對視一眼。
    吃完飯。
    “阿顏，你請客吧，我今天沒帶錢。”
    “OK！”
    趙瑞雪雖然說她請客，但臨到結賬的時候，卻十分自然打發程開顏去結賬。
    這一刻，兩人心中都不禁生出一份感想：
    雖然隻是暫時的，但現在……
    他們真的在談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