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軒臉色難看地掃了一眼這百戶。
    百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跪在地上，慘白著一張臉道“鎮撫使大人您的命令傳達回來後，這些人的家屬確實是得到了安頓，但後來就不一樣了。”
    “有什麽不一樣？”李文軒聲音裏帶著幾分不悅“不要和我繞彎子，隻說便是，我知道你隻是一個百戶……而且，你也清楚，我以前也做過百戶，百戶的職權不大，都是上邊讓下邊做什麽，下邊就做什麽，你如果覺得你能給上邊的人背鍋，那你可以試試把事情扛下來。”
    “大人饒命，小人全說！小人全說！”
    “這就對了，我素來是個好說話的。”李文軒笑道“起來說話吧。”
    百戶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額頭上滿是冷汗。
    “大人的令傳回來以後，這些人的家屬確實是得到了很好的安頓，但是伴隨著大軍得勝的消息傳回來以後，上邊就下令把這些人的家屬抓了起來。”
    “誰下得令？”
    “樓……樓千戶！”
    “樓晚西？”李文軒愕然不已，樓老魔這是幹嘛呢？
    “簽發下來的令書，按照規矩來說，都是有備份的吧？”
    百戶哆嗦著從身上摸索了一陣，一份令書出現在他手中，顫抖著遞給了李文軒。
    “小人就知道要出大事兒，這東西一直都留在身上！”
    “好，你是個機靈的。”李文軒樂道，“行了，下邊的事情都不用你去做了。”
    “你去把徐缺和周龍找來。”李文軒沉思著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這會兒應該正在家裏休浴，告訴他二人，我有要緊的事情，這放假的日子，日後給他們補上。”
    “遵……遵命！”
    百戶額頭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
    李文軒笑道“我要的話，你都告訴我了，若有誰敢為難你，隻管報我的名。”
    “謝大人恩典！”
    百戶幾乎已經死了的心，終於是活了。
    有了李文軒這句話，誰動他，那就是不給駙馬爺麵子。
    不給駙馬爺麵子的後果，相當嚴重。
    升官以後的生活，真的是枯燥。
    走到什麽地方，都能嚇得一堆人停下手裏的活兒，忙拱手行禮。
    李文軒不由得感慨，或許，這就是駙馬爺枯燥的上班生活吧？
    案牘庫的方向，李文軒站在門外看了看裏邊忙碌的身影，還是決定不走進去打擾眾人。
    樓老魔的令書，當然不會是他故意和李文軒作對。
    那會兒兩人都是平級的，樓老魔一沒這個必要，二沒這個權力。
    這就說明一件事情，是上邊的人不答應。
    徐缺、周龍二人火速到了。
    “點番子，立刻跟我去教坊司提人。”
    李文軒很幹脆。
    哪曾想，徐缺說出來了一番令李文軒很意外的話。
    “爺，您是想給耿泰、耿忠誠這些人翻案？”
    “這些人謀反大罪都已經定下來了，誰能給他們翻案？”李文軒奇怪的看了一眼徐缺。
    徐缺道“爺，咱們都是跟著你生裏死裏的兄弟，自然是能和你說別人不能說的話。”
    李文軒異樣地看著徐缺“有屁就放，到底出什麽事了？”
    “上頭的人不答應耿泰、耿忠誠他們的家屬得到赦免，不僅如此，昨天大軍回營的時候，何寬、李大光他們，都被抓了。”
    “什麽意思？”李文軒眼睛眯了起來“哪裏的人抓的？”
    “刑部。”
    邊上的周龍道。
    “爺，雖然說咱們東廠臨架百官之上，但是刑部這次拿人的事情，恐怕是上邊的人都同意了。”
    “也就是說，先前狼山口之戰，我是騙著何寬等人給我賣命？”李文軒啞然失笑“難道他們不知道，如果沒有耿泰冒險去金兵營地送信的話，第一次大捷壓根就不可能有？”
    “爺，您息怒！”徐缺忙道“這些人本來就是待死之身，能為帝國出點力，也是讓他們死得其所……”
    “老徐，這不是你說話的風格，莫不是什麽人已經提前和你談話過了？”
    李文軒怪異地看了一眼徐缺。
    徐缺羞愧地低下頭。
    周龍嘴唇動了動，說道“爺，徐缺家裏十幾口子人呢。”
    徐缺一聽這話，直接跪在了李文軒跟前。
    周龍輕歎一聲，也跪了下去“爺，刀山火海，生裏死裏，我二人都不皺眉，跟著你就去了，但我家裏也有十幾口子人，爺，別查了，這些人本來就是該死的，我們就算是騙他又怎麽了？您不還常說，兵不厭詐？”
    “兵不厭詐那是對敵人的，如果我們對自己人都這樣的話，那這還叫個什麽事兒？”
    李文軒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兩個生死兄弟，一時間都有點愣住了。
    “哦，我忘記問了，此番征戰歸來，你二人都升官了吧？”
    兩人更是羞愧。
    “爺，我們還是你手底下的兵，你做了鎮軍大將軍，統領北大營萬軍，我們都是你手底下的千夫長！”
    徐缺悶悶道，這聲音聽著，就能叫人感覺出來他的羞愧。
    “都起來，去幫著我夫人差一件事，樓頭兒他們正在案牘庫查呢！”
    李文軒心頭輕歎一聲。
    “爺！”
    兩人驚喜地抬頭，看著李文軒。
    李文軒點頭道“你們說的也對，我現在是鎮軍大將，東廠鎮撫使，還是駙馬爺，如果非要為了這點小事，和自己過去不的話，那就是自己沒事兒找事。”
    “畢竟，他們確實謀反了。”
    “是！”
    兩人立刻點頭，雖然心頭覺得不舒服，但——大勢麵前，個人的喜好憎惡，又算得了什麽？
    看著兩人走了後，瘋驢子迎了上來，輕聲喚了一句“爺！”
    “你不會也是來勸我看開點的？”李文軒玩笑道。
    瘋驢子正色道“爺，我可沒那麽多的是非觀念，你說幹啥就幹啥，刑部嘛，這有什麽好怕的？”
    “你說得對，刑部而已，難道還比狼山口，我們麵對金兵的鐵騎更可怕的嗎？”
    李文軒摸了摸腰間的紫霄劍，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養成了出門佩劍這個習慣。
    “走，去刑部大牢提人。”
    瘋驢子看著李文軒站起身來，徑直往大門外走去，愕然一驚，快步追了上去。
    “爺，咱們真去啊？”
    “怎麽？怕了？”
    “我今個兒應該穿件新衣服的，這畢竟是去刑部大牢露臉的活兒啊！”瘋驢子很認真地說道。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