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1章 放開點,怎麽別扭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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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春》片場,午後的日頭正烈,卻穿不透這條刻意搭建的幽深巷道。
青灰色的磚牆高聳,兩側屋簷幾乎相接,隻留下一線天光,塵埃在光柱中無聲翻滾。
空氣裏彌漫著舊木、塵土與汗水混合的氣息,一種緊繃的肅殺感幾乎凝成了實質。
今日拍攝的是嚴詠春獨闖龍潭,於這狹窄逼仄之地與多名高手對決的壓軸大戲,動作設計繁複精密,對演員的體能、技巧乃至每一寸肌肉的控製,以及最終呈現在鏡頭前的力量與美感,都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
楊子瓊已然準備就緒。
威亞衣緊緊縛在她身上,繩索的另一端隱沒在高處的滑輪係統裏。
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短打,額角綁著一條深色的吸汗帶,幾縷發絲被汗水濡濕,貼在頰邊。
她獨自站在巷道中央,微微閉目,調整著呼吸,再睜眼時,那雙平日裏溫和的眸子已是銳利如鷹,屬於嚴詠春的堅毅與果決充斥其中。
她輕輕活動著手腕腳踝,感受著威亞繩索施加在身體上的微妙拉力,像一頭蓄勢待發的母豹。
導演許情坐在監視器後,眉頭微蹙,專注地盯著屏幕。
她身旁,陳浩抱臂而立,目光如炬,穿透喧囂,牢牢鎖定在場中那個嬌健的身影上。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訓練服,身形挺拔,沉默得像一塊礁石,卻自有一種掌控全場的氣度。
片場鴉雀無聲,隻有攝影機軌道移動時細微的摩擦聲,以及偶爾對講機裏傳來的電流雜音。
“ACtiOn!”
許情的聲音通過對講機清晰地傳遍片場。
瞬間,寂靜被打破。
楊子瓊的身影如離弦之箭,在狹窄的巷道中疾速移動。
青石板路麵在她腳下發出急促的聲響。
她騰挪,閃避,詠春拳的短橋寸勁驟然爆發,手肘、拳鋒、膝撞,與數名精心挑選的武師戰在一處。
風聲、拳腳碰撞的悶響、武師們配合發出的低吼,交織成一首緊張刺激的樂章。
她的動作依舊保持著慣有的幹淨利落,每一個定格都充滿力量感。
然而,在完成一組需要連續空中轉體接踢腿的高難度銜接動作時,那流暢的節奏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滯澀。
腰腹發力與威亞拉升的時機,腿部甩出的角度與力度,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火候,使得這個本應行雲流水的組合動作,在視覺上略顯力道不足,流暢度也打了折扣。
“卡!”陳浩幾乎在許情出聲的同時拿起了對講機,他的聲音平穩而清晰,穿透片場的嘈雜,傳入場中,“子瓊,等一下。”
楊子瓊聞聲立刻收勢,胸口微微起伏,氣息有些急促。
她看向監視器的方向,臉上帶著一絲尋求答案的專注。
陳浩放下對講機,快步走入場地。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先走到楊子瓊身邊,示意威亞組稍微放鬆一些拉力。
他沒有指責,也沒有空泛的鼓勵,直接切入技術核心。
“這裏,第三個轉身,”陳浩比劃著,他的動作精準而富有解剖般的清晰度,“腰腹發力再早零點三秒。
不是用蠻力,是借助威亞向上拉的那一下,就像借一股浪頭,把腿順勢‘甩’出去,而不是純粹靠肌肉‘踢’出去。”他一邊說,一邊親自示範那個發力技巧。
雖然身上沒有吊威亞,但他原地的一個擰腰、轉體、擺腿,那瞬間核心繃緊爆發出的力量,以及對身體姿態近乎完美的控製,腿風掃過空氣帶起的輕微呼嘯,讓旁邊密切關注著的武指們都暗自點頭,眼神裏流露出佩服。
楊子瓊凝神看著,目光緊跟著陳浩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尤其是腰胯的轉動和腿部肌肉的瞬間繃緊與放鬆。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腦海中反複模擬那個發力感覺。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再來一次。”
威亞再次收緊。
場記打板。
“ACtiOn!”
楊子瓊再次動了起來。
之前的打鬥動作依舊完美複現,到了那個關鍵的銜接點。
隻見她第三個轉身時,腰肢猛地一擰,借助威亞繩索傳來的提升力,修長的腿如同鞭子般迅捷而充滿彈性地甩出“啪!”一聲清脆的破空聲,腿影劃出一道優美而充滿力量的弧線,精準地“點”在對手預設的防守位置上。
力量、速度、流暢度,無可挑剔。
“好!完美!準備下一鏡!”許情盯著監視器,興奮地喊道,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陳浩站在場邊,對收勢站穩、看向他的楊子瓊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微微頷首。
來不及多說任何話,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隨即快步走到許情身邊,低聲而迅速地交代了幾句關於後續幾個鏡頭拍攝注意的事項,便轉身,帶著一直等候在旁的助理,步履匆匆地離開了《詠春》這片如火如荼的戰場。
……
不過半小時後,陳浩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國產淩淩漆》攝影棚的入口。
這裏仿佛是另一個維度。
廢棄倉庫的場景布置得充滿了後現代式的荒誕感,鏽蝕的鐵皮、散落的木箱、塗鴉的牆壁,以及那些看起來頗具“創意”的改造武器道具,共同營造出一種光怪陸離的氛圍。
空氣裏飄散著油漆、舊金屬和盒飯混合的獨特氣味。
陳浩已經迅速換上了淩淩漆那身標誌性的行頭略顯邋遢的西裝外套,鬆垮的領帶,頭發被刻意弄亂,透著一股落拓不羈的氣質。
隻是,他眼神裏從《詠春》片場帶來的那份屬於武指和嚴苛藝術家的銳利尚未完全散去,卻又在步入這個場景的瞬間,被一種玩世不恭、自以為是的神情迅速覆蓋、融合。
袁永儀正握著一把道具衝鋒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這場戲需要她飾演的李香琴,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躲避“追殺”,同時還要端著槍胡亂掃射,製造出笨拙又搞笑的視覺效果。
她比劃了幾下,總覺得動作僵硬,找不到那種“可笑的認真”感覺。
“浩哥,我這個……總覺得不對,很別扭。”袁永儀看到陳浩過來,像是看到了救星,不好意思地求助。
“來,看我。”陳浩沒有多話,直接從道具師手裏接過另一把同款道具槍。
就在他握住槍柄的刹那,臉上的表情瞬間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那是一種極度誇張的認真,眉頭緊鎖,嘴角下撇,仿佛手中握著的不是輕飄飄的道具,而是關乎世界安危的神兵利器。
他猛地一個極其浮誇的戰術翻滾動作動作幅度大得驚人,落地時卻故意弄得塵土飛揚,略顯笨重。
然後他趴在地上,以一種極其不標準、卻自以為帥氣無比的姿勢端著槍,口中配著音:“噠噠噠噠!消滅一切壞分子!”那神情,那動作,充滿了莫名的自信與荒誕的使命感。
他這毫無偶像包袱、全身心投入的滑稽表演,瞬間引爆了全場,工作人員忍俊不禁,連一旁待場的羅家英都笑得直搖頭。
袁永儀先是一愣,隨即也捂嘴笑得前仰後合。
“看到沒?”陳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把槍遞還給袁永儀,臉上帶著引導的笑意,“李香琴這時候是慌亂的,腦子可能一片空白,但她內心深處又覺得自己是在執行一項偉大的任務。
所以,她的動作是慌亂的,但表情和態度要帶著點‘我在認真執行任務’的自我催眠。
姿勢越別扭,越覺得自己帥,就越好笑。
你來試試,放開點,怎麽別扭怎麽來。”
在他的親身示範和精準引導下,袁永儀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心理包袱卸下了,動作立刻放開了許多。
她模仿著那種手忙腳亂,卻又強裝鎮定、努力做出標準戰術動作的感覺,那種自然流露的喜劇感立刻出來了,周圍的工作人員再次發出了會心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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