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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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思遠能吃辣,但她平時不常吃,隻能慢點吃,怕被嗆著了。一大桌的菜,照她這吃飯速度,都不一定能全嚐到。
    不過有一盆湯,剛上時她看著裏邊是白菜,與肉比起來,她沒多大興趣。不過等湯隻剩下一點時,她倒是想嚐一下,盛到小碗裏,喝了一口,鹹鮮瞬間席卷了味蕾。雖然沒有了剛上桌的熱乎氣,但也還不錯。
    此時服務員端了盤泡椒牛蛙上來,桌子麵積不大,而餐盤又太大。正想繼續盛湯喝的孟思遠就聽見了旁邊老板說,把湯給撤了。
    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畢竟湯隻剩那麽點了,默默放下手中的小碗。
    “再上一份湯。”
    服務員又跟顧客確認了遍,“還是上湯白菜嗎?”
    “對。”
    孟思遠才知道這道湯的名字,她從沒喝過,在等湯的間隙裏,拿了手機搜做法。做法看起來很簡單,冬天了,下班後回家煮碗熱湯正正好,她順手將菜名寫進備忘錄裏。
    她做飯水準還行,絕對不難吃,可也談不上多美味。大概是她照著食譜做飯時,總是十分自信地跳步驟,跟讀書時做題一樣,覺得可以省去麻煩而不必要的繁瑣步驟。
    她捧著手機不由得笑了下,笑自己在做飯上沒有精益求精的精神,都花時間了,也不想著盡善盡美。
    放下手機時,湯也上了,孟思遠轉頭看去時,撞見了老板的眼神,嘴角的笑容尤在,“湯很好喝,您可以試一試。”
    餐廳裏有些喧鬧,孟思遠沒聽見他的回答,也不甚在意。她盛了碗湯,果然熱騰騰的更好喝些,拿白米飯泡了湯,吃得極舒服。
    吃完晚飯,就回酒店。他們已經換了城市與酒店,新地方熱鬧了些,回去路上就看到了街上的各色餐廳與咖啡館。
    出差雖然辛苦點,卻沒有多少應酬上的煩惱。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領導喜歡喝酒來事兒,下麵人必定愛好勸酒搞氣氛。
    這是她第一次同老板出差,在外吃飯就是純吃飯,酒都不會喝。工作之餘,更不會搞什麽活動,畢竟第二天一早就要開始工作。
    回到酒店後,孟思遠就跳到了床上,將腳上的低跟鞋甩了出去,解放了的雙腳在空中晃蕩著。
    這幾天要麽坐在車上,要麽就筆直地站著,身體都有些僵硬。她雙手撐在床上,頭和背緩緩上抬,直至腹部離開床,呼吸拉伸著。
    忽然卸了力,她倒在床上時不由得哼了聲,再躺著將腿豎起,半裙隨著動作褪至腰間,她抱著大腿向軀幹拉,感受到肌肉的僵硬,回去後是該考慮下報個普拉提了。
    她邊拉伸邊看手機,劃到她一直未回複的那一條微信時,心情忽然有些沉重,卻是不像那一天一般無力。
    興許是在地球的另一邊,距離太遠,注意力被工作占據。再想起這件事,都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荒謬。
    她蜷著身體,趴著頭埋在枕頭裏,這樣的姿勢讓她覺得溫暖。
    她從未對任何一個人講過她家裏的事,可能是覺得恥於說出口,也可能是她的自我保護意識太強。
    人類社會有時與動物世界無異,弱肉強食,展示弱點,就會增加生存風險,甚至人類的惡意更具精神層麵的傷害性。
    與人打交道時,她不會主動提家庭。如果被問,她隻簡單地說一句,他們都是普通的上班族。
    到美國留學後,她認識了很多同學,最常打交道的還是中國留學生。她發現,有幾個全然不避諱什麽,見過幾次熟悉後,單獨見麵時就會向她訴說原生家庭。模版都很老套,要麽是出軌,要麽是控製狂。
    她內心驚訝於她們的坦誠,可相處多了,每一次都有相似的話題、對父母的抱怨,她覺得厭煩,很難不覺得自己是她們的宣泄口。
    有一次,那位同學又在訴說寒假回國,父親對自己的規訓時,她開了句玩笑,說看在他給你這麽多錢的份上,無視他唄。那位同學不啻於用不自由毋寧死的態度說:他給我錢就可以這麽講話嗎?
    她笑了笑,說不可以。
    她們的家庭條件都非常優越,留學時不必為生存而發愁,孟思遠沒有嫉妒,隻是覺得跟她們打交道是種浪費時間。
    她很少跟人爭論什麽,漸漸地不再參加聚會。
    這樣的經曆也讓她再次堅定了一件事,不會同他人訴說家庭。很常見的事,沒什麽好說的。
    作為一個旁觀者,聽著同一人頻繁提起時,她都在想,把這麽多時間花在過往的傷痛上,值得嗎?
    這幾年,她有意無意地從物理距離上就遠離了家庭。很少打交道,也算是珍惜時間,她沒有讓他們影響自己。
    偶爾與他們打交道時,她還是會想到過去。
    但她知道,她不可以任由自己的小情緒掌控自己。這樣是幼稚而任性的,她需要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感受到心跳的加速,孟思遠深呼了一口氣,從床上爬了起來,看了眼時間才八點半。她換了身衣服,出去轉一圈。
    走過一條牆上是各色塗鴉的街後,就到了分叉口。左側更熱鬧些,年輕人排著隊等餐廳,還有聚集在一起抽煙的;右側人少些,建築更多些。
    孟思遠選擇往右走。
    天氣有些冷,她將手插在口袋中,放慢了腳步,在街上遊蕩著。看到櫥窗裏的可愛玩偶時,她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家書店,她走了進去。各色書籍按類別擺放著,她掃了遍,拿了本青色封麵上寫著獲普利策獎的小說,書名十分簡單,《Trut》。她翻了目錄後就將書拿在手中,繼續向裏逛去。
    裏麵一個展示櫃上擺滿了Jellcat的玩偶,各色形狀的,最常見的是兔子。
    孟思遠最早知道這個牌子是因為李敏,李敏說毛茸茸的抓著很舒服,還特別可愛。她就買了隻兔子玩偶送給李敏。
    她沒有買過玩偶給自己,可能是沒那麽想要。
    最後一排,是藍色的大象。
    孟思遠停住腳步,蹲了下來,與小象對視著。即使這裏的大象憨態可掬,可她總覺得大象的眼神中帶著哀傷,可能是它充滿著同理心。她也覺得大象是最像人的,而人太過聰明,不一定有它善良。
    她還記得曾看過的大象紀錄片的一個場景,一隻小象掉入了泥坑中,象媽媽一直在幫著它擺脫泥潭。而周圍的其他大象,沒有拋棄朋友,在旁邊等待著。
    她看哭了,而跟她一起看的人,並不理解她為什麽會那麽難受。
    孟思遠不知道能不能觸摸玩偶,看著這隻帶著傻氣的小象,她笑了,伸出指尖小心地觸碰了它的鼻子,內心跟它a&bp;h。
    傻傻的小象旁邊,是一隻象媽媽抱著孩子,她不喜歡這個,她站起身,接著往後逛去,後麵是些家具與玻璃器皿。
    孟思遠還挺喜歡逛家具的,想起有個朋友,上班後存了兩千刀後,帶著卡有底氣地走進了奢侈品店裏,想買個包。雖覺得皮質手感都很好,但還是沒舍得買,卻轉頭花了兩千刀買了四把椅子。還記得那個朋友說,與其展示給別人看,我更願意裝飾家裏,看著就心情好。
    她逛了圈,沒什麽要買的。往回走時,她看了眼那隻小象,沒有過買玩偶的習慣,接著往收銀台走去。
    這個點,沒什麽人,無需排隊。收銀員微笑著接過她手中的書時,孟思遠忽然有些後悔,她想把那隻小象帶走。她說了抱歉後,就連忙跑了回去,將小象抓在了手裏,帶來了櫃台。
    收銀員與她一同感歎了小象的可愛後,幫忙將書和小象放在紙袋中,遞給了她說晚安。
    拎著小象出來後,孟思遠忍不住拿出摸了下它,手感果然超級舒服。這是第一個她給自己買的玩偶,要不是顧及著無人在乎的形象,在微涼的秋夜裏,她簡直想抱著它走路。
    肖華回酒店後處理了一會工作,就拿了包煙出來遛彎。
    他到不同的地方,閑暇之餘,都喜歡溜達發呆。旅行也是這樣,沒什麽行程與目的地,好幾年前去巴黎時,他就沿著塞納河來回溜達。路過巴黎聖母院,看著想進去參觀的人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他看到排隊就頭疼,放棄了進去的心思。但繞著整個建築轉了一圈,又在外邊空場地帶呆了一會兒。那個假期,他就這麽閑逛著,想明白了當時困擾他的一些問題。後來看到巴黎聖母院大火,他並沒有後悔沒進去,世界上許多事情,錯過就錯過了。
    美國這地,在散步的感覺上,差得很遠。
    剛走到路口,肖華就被一個二十多歲的白男攔住,手裏拿著一塊錢,要買他一根煙。肖華給了他一根煙,他非要給錢,肖華拒絕了,他連問了三遍are&bp;ou&bp;ure,自己都搖頭後,他拙劣地向自己欠了身。
    左邊太鬧騰了,肖華向右走去,走了一段,才在沒人的空地上點了根煙。
    他就抽了一根,想拿第二根時還是忍住了。沒什麽壓力,當消遣時他盡量就抽一根。
    要接著走時,肖華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後邊的店裏走出來。她走了兩步就停在了路上,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玩偶,她摸著它,很是喜歡的樣子。
    孟思遠戀戀不舍地將小象放入袋中,決心回家後就把它放在床頭陪自己睡覺,抬起頭繼續要往前走時,就發現了前邊站在樹下的老板。他可能是在抽煙,他也看到了自己。
    見到他,就有種要加班的感覺。
    她現在要是轉頭往回走,就顯得刻意了些,她也不確定自己能扮演一個路癡,說認不清方向,想原路回酒店了。
    孟思遠收斂了方才幼稚的開心,邁了步子向他走去,“您也出來散步嗎?”
    “買了什麽?”
    孟思遠不想把玩偶拿出來給他看,“買了本書。”
    “走吧。”
    孟思遠不知他要走去哪兒,但這顯然是散步,她也隻能跟上。與那一天散步的舒適不同,她領略了他極為不留情麵的一麵後,就沒法再輕鬆地與他講話。
    其實她這麽做才是對的,雖然日常工作中兩人不會有什麽直接聯係,但他到底是老板,用真實對待他才是危險的。
    散步沒了愉悅,孟思遠稍落後半步地跟在他身旁,精神高度集中著,以防他突然的問題。可他並未講一句話,兩人沉默地在並不冷清的大街上走著。
    她分神地看著周遭的環境,被店內流光溢彩的水晶燈吸引,反應過來這是餐廳。再往前看去,這一片區聚集著高檔餐廳,透過玻璃窗向裏看去,打扮得體的情侶在喝香檳,桌上擺著嬌嫩的玫瑰。
    她隨著他繼續往前走著,想著他到底認不認識路,這麽繞一圈能回到酒店嗎。她是不是該拿出手機打開地圖,再委婉地暗示他,要不要跟著地圖走。
    正糾結間,前邊的老板就停住了步子。幸虧她反應敏銳,才沒有撞上去。
    肖華看著餐廳名,應該是吃法餐的,上麵的單詞不像是英文,他問了她,“要進去吃甜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