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婦晚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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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院中落了一整夜的雨,淅淅瀝瀝,雨打芭蕉,空氣裏彌漫著濕潤微涼的潮氣。
    後院小閣樓雕花拔步床內,那鋪開的芙蓉緞麵下卻是紅浪翻湧,鴛鴦交頸,軟玉溫香。
    隱秘傳來女子似嗔似喜的軟語低吟和男子酣暢淋漓的雄渾低吼聲。
    直至天方微光,才雲消雨歇。
    小婦人蘇晚荷捏緊緞麵遮住身子,撐起酸痛的腰肢,探出一截藕臂,蔥白纖指勾過旁邊架子上的衣裳,頂不住身後丈夫火熱的目光,又紅了麵龐,背過身換去。
    雖成親兩載,新婦在丈夫麵前也難掩羞澀。
    沈紹言望著妻子柔美纖細的薄背,十八新婦,正是嬌荷初蕊,玉肌豐潤,紅粉肚兜裹著霜白雪嫩。
    如斯美人,成了他沈紹言的妻。
    他滿心激流湧動,滿腹輾過數不盡的豪言壯語,輕柔摟過那香肩,在妻子耳邊落下一吻。
    “阿荷,我此生定不負你。”
    “娶你為妻,是我之幸。”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將來我若名揚天下,也一定不會辜負阿荷。”
    蘇晚荷聽著耳邊丈夫的誓言,溫柔的軟語,內心融入暖流,目光落在狹窄卻溫馨的閣樓室內,搖搖床上香甜酣睡的小奶娃,頰邊露出一抹動人淺笑。
    緩緩握住丈夫的手,踏實地往後靠向那寬闊的胸膛。
    “紹言,有你和之朗,阿荷知足了。”
    “我不求你名揚天下,我隻求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
    男人臉上的激昂稍退,抿住了薄唇。
    蘇晚荷隱約察覺到丈夫的情緒,小心翼翼轉過頭,溫柔捧起丈夫的臉龐,臉頰貼過去輕哄,溫聲細語道“紹言,如今世道不太平,你要不別在警署當差了,我和娘整日提心吊膽,擔心你在上峰那受了委屈,擔心你遇到那些大凶大惡之人,槍林彈雨總歸不是安穩日子,你回來裁縫鋪,跟我和娘親一塊做裁縫吧。”
    男人眼神閃過一抹輕蔑和無奈,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婦人之仁。”
    蘇晚荷眉心微蹙,無可奈何道“紹言,咱平頭百姓,如何名揚天下,你怎麽就看不清呢。”
    男人忽然憤而揮開她的手,匆匆下床,賭氣的口吻道“你就是不信我,如今新來了一位督軍,不看家世,隻看個人的本事,正是立功的好時候,我怎麽可能在這時候打退堂鼓。”
    “你且等著吧,我沈紹言終有一天,必定會成為這煙城的人上人,而不是被人喝來喝去,做一個誰都可以欺負的窮小子。”
    蘇晚荷心疼地望著男人,抓住了男人的衣袖“紹言。”
    沈紹言啪的一下打開她的手,“別打擾我,去照看兒子,你的任務就是把我們的兒子養大,其餘的事你一介婦人,一概不要過問。”
    男人拿過架子上的製服換上,戴上了警帽,又瞥了眼床上的小婦人,皺了下眉頭,便匆匆下樓離去。
    蘇晚荷握緊犯疼的手指,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忽然內心有一絲不安。
    恍惚片刻,又收回思緒,翻身下床,走到搖搖床邊,抱起繈褓裏的兒子,輕輕貼著他溫軟的臉頰,心底母愛泛濫。
    我的朗兒,阿媽的心頭肉,你知道嗎,阿媽願意為了你付出一切。
    微風透過鏤空窗欞,拂進一抹清冽的雨露氣息。
    蘇晚荷放下兒子,掖了掖他的小被角,又攏住衣領,站在梳妝鏡前,望著鏡子裏一身青色粗布馬褂和長褲,拿起木簪隨手挽了個發髻,便轉身走下閣樓。
    暮春六月,每年到了這個時節,煙城總會接連數天落下梅子雨,青石板一片青綠,屋簷上珠玉迸濺,滿院杏花零落,細雨如絲如霧,濃鬱的春枝新綠,卻彌漫著致鬱的氣息。
    蘇晚荷望著朦朧的雨霧,心口因為晨間丈夫的眼神,微微滯悶,又抬頭朝著那閣樓窗台青瓦屋簷下望去。
    泥巴築起的燕子窩,新燕在啾啾呢喃。
    據紹言說,那燕子窩本來隻有一隻公燕,在她嫁進來那年,那公燕帶回來一隻母燕,小夫妻倆恩愛非常,最近又生了一隻乳燕,粉色小肉球,渾身灰色細小的絨毛,還沒睜開眼,嗷嗷待哺。
    紹言說這燕子和他們一家人有緣,還特地為他們築巢,搭了個草編小鳥巢做地基。
    蘇晚荷回憶著丈夫當時的溫柔笑語,內心明朗起來,唇角也露出一抹甜笑,腳步輕快地往前院灶房走去。
    沈家院子不大,在杏花街經營著一家老字號裁縫鋪。
    蘇晚荷自嫁過來,便同公婆做起了裁縫,加之丈夫當差人的進項,日子雖不富裕,倒也安穩。
    蘇晚荷洗漱過後,便開始準備早飯。
    除了沈紹言去警署司當差,每日辰時去報到,不在家吃早飯,家中還有沈母,沈父和沈紹言的妹妹,沈玉萍。
    沈母每早要吃一碗豬腸粉,沈玉萍要飲一碗銀耳蓮子羹,沈父倒是沒特別要吃的,蘇晚荷熬一鍋白薯粥,和沈父一塊吃。
    沈母的豬腸粉,自家不會做,一般是去早市花五分錢買一份回來。
    沈玉萍的銀耳蓮子羹,則需要提前泡發,再燉煮,等她巳時一刻起床來吃。
    蘇晚荷將白薯和稻米洗淨,倒進鍋裏,又泡好銀耳,便先出門去早市,買一份豬腸粉回來。
    忙活一大早,早飯備齊了,擺在餐桌上,沈家父母也起了,在院中梳洗。
    蘇晚荷聲音溫軟輕喚“阿爸,阿媽,吃早飯了。”
    沈父和沈母梳洗完,朝正堂走來,坐在餐桌前。
    沈父滿意地看了眼滿桌的早飯,笑容滿麵“咱家娶了個好兒媳婦啊,小荷,你也快坐下吃。”
    “是,阿爸。”
    蘇晚荷展露笑顏,剛坐下,屁股還沒熱。沈母抬眼不冷不熱瞥了她一眼,又吩咐“玉萍不吃早飯不成,你端一碗白薯粥,給她送上樓去。”
    “是,阿媽。”蘇晚荷又急忙起身,走到灶房,舀一海碗白薯粥,夾兩個窩窩頭,出門送到後院東側間的閣樓。
    推開正門,沿著樓梯往上走,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輕聲喚道“玉萍,醒了嗎。”
    屋內傳來少女惹惱了的嗓音。
    “大嫂,你煩不煩啊,別吵我。”
    蘇晚荷歎了口氣,將白薯粥輕輕放在窗台上,又腳步輕盈走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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