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口氣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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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服下鬼山廉送來的第一碗藥後,吐了血。
    熱浪在心口翻滾,她虛弱至極,竟然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了讓她安神,鬼山廉施針令她睡下了。
    隔壁書房,楚鶴川與鬼山廉相對而坐,麵色凝重。
    “先生有事隱瞞。”
    他先行開口,語氣中似有質問。
    鬼山廉沉默片刻,無奈的點了點頭。
    “我原以為,這須草茛不難解。”
    “此物通常生長在雪原之上,生性溫涼,是百年難遇的大補之物。”
    “這樣好的藥,在她體內生根發芽,漸漸的,會與她的血脈融為一體,令她日漸麻木嗜睡,十年早殤。”
    楚鶴川的眉頭又緊了緊,聽出了他口中的為難之意。
    “難不成,就連您都解不了?”
    又是一陣沉默。
    “此藥新奇,我也從未解過,且就算要解,也不能趁一時之快,需得逐日剝離才行。”
    “宋姑娘身子孱弱,稍有勁藥服下,她便無以承受,痛苦難耐,如此一來,還怎麽解?”
    鬼山廉也愁得沒邊兒。
    他一輩子喜歡探索奇珍藥毒,能中這種毒者基本都是些達官貴人,雖然中毒頗深,但一個個身子都氣血尚足,從未見過宋妙元這種虧虛到一用藥就昏過去的人。
    便是神仙來了也難醫。
    “先生有何高見?”楚鶴川等他開口。
    鬼山廉眼皮一掀,“我若沒探錯,她是剛小產不久吧?”
    “常言道小產同生產一般都要靜養四十餘日,她不僅沒有修養,反而還做粗重活計,身子不虛才怪。”
    他雖精於用毒,但到底也是醫者,雖有良善之心,卻從未如此為一病人心焦過。
    “我有一個女兒,若是活著大抵也如她這般大。”
    “若她受了這等委屈,我真恨不得將傷她之人全都殺了。”
    鬼山廉忽然真情流露,惹得楚鶴川一時難言。
    他就是傷宋妙元最深的罪魁禍首。
    “你若還有點良心便好好陪她,人隻有心氣兒順了才能滋補有道,否則,就算是千年老參入口,也沒有半點用處。”
    撂了這話,鬼山廉才離開,人一走,莫名淒涼。
    他站在廂房門外,透過門縫往裏瞧去,隻能隱約看到她的身影。
    她平躺在床榻上,臉色白的厲害,他這才發現,幾日不見而已,她竟然又瘦了許多。
    勞神過度,他是該好好陪著她的。
    對於宋妙元來說,嘔血疼痛都是家常便飯,絲毫擾不得她的心緒。
    翌日清早,她趁著身上有勁兒起床洗漱,還特地簪了一支翠玉簪子襯氣色。
    房門扣響,她歡欣的去開,不想卻是蘇嬤嬤。
    “嬤嬤不是在侯府麽?怎得來了這裏?”
    她掃了一眼周邊,確定這裏是宋府無疑。
    蘇嬤嬤眉眼含笑,“是侯爺要老奴來照顧宋姑娘。”
    “往後數日,姑娘的衣食起居,全由我負責。”
    宋妙元做夢也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樣的待遇。
    “那……侯爺呢?”
    蘇嬤嬤一向是侍候他的。
    平白將蘇嬤嬤送來了她這裏,他又由誰照料?
    “侯爺自然也是以宋姑娘為重。”蘇嬤嬤笑意盈盈,故意將她的話曲解,說得她一陣臉紅。
    “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妙元有些不好意思,蘇嬤嬤卻一如往常笑著,“侯爺正在前院等著宋姑娘,宋姑娘不若去瞧瞧他?”
    她倒正有此意。
    這幾日,楚鶴川一直貼心照料,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兩人之間似有若無的隔閡好像消失了。
    而他,似乎也已經放下了曾經的恨意,慢慢地一步步向她靠近。
    她有時惶恐,有時又享受。
    惶恐是因為一想到看不見的未來便心裏沒底,總覺得自己和楚鶴川並非一路人。
    當初她選擇在緊要的關頭放棄他,自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打算,一輩子都與他不複相見。
    可她又享受現在這一刻。
    遵從內心,不可遏製的享受每一個與他在一起的時刻,盡力的去抑製自己的喜悅,卻發現這種由心而發的感覺很可怕。
    想毒藥一樣,在一點點侵蝕她原本堅不可摧的內心。
    有時她會想,可不可以讓時間就停在這一刻?
    雅閣,是從前她練琴的地方。
    長綢遮風,冰簾如瀑,曾經清冷的雅閣如今已經失了許多意趣,宋妙元移步走近,楚鶴川正在撫琴。
    他的琴,還是她教的。
    琴弦撥弄,猶如在心上彈撥,樂聲是最能扯起人的回憶的。
    一曲風中雪蕩氣回腸,她靜靜聽著,眼前好像奔騰而過千軍萬馬,這曲子是她作的。
    全曲由低轉高,樂聲靈動起伏,聲勢漸大,卻摻著一縷似有似無的思念。
    這曲是她思念戰場上的爹爹時所寫的。
    如今再次聽到,勇武之氣少了許多,想念卻染上心頭。
    她走近,楚鶴川恰如其分的停了手。
    “怎麽不在房中歇著?”
    他特地囑咐了蘇嬤嬤好生照料她,讓她靜心養病。
    “你這琴聲傳的遠,隔著兩座院子傳到我耳朵裏,攪得人耳朵疼。”
    她撫裙坐下,眉眼間多的是溫柔的笑意。
    “如此說來,倒是我擾了你的清閑了?”
    他故意撥弄琴弦,發出略微刺耳的聲音。
    “有些人實在不懂欣賞,當朝侯爺撫琴,尋常人可聽不到呢……”他佯裝嗔怪玩笑道。
    宋妙元覺得實在好笑。
    “侯爺琴技不高,口氣倒是不小。”
    他就不是塊彈琴的料。
    小時候她院中撫琴,總癡迷於此,楚鶴川偶爾覺得自己受了冷落,便纏著要她教習琴藝。
    她做事一向認真,教起琴來毫不馬虎,楚鶴川稍稍彈錯,戒尺便打到手上了。
    都說嚴師出高徒,可他偏偏是個例外。
    一雙筋骨分明的手,卻彈不出佳作,細數一下,也唯能寫得一手好字罷了。
    “這樣好的琴藝,可真是難為聽眾了。”宋妙元掩麵笑。
    “別取笑我了。”
    “隨我去看一樣東西。”
    他笑著起身,將她拉了起來,察覺步子有些快,又放緩了一些。
    宋妙元一路跟著,朝她最熟悉的花園方向走。
    “看什麽?”
    如今快要入冬,花園早就沒什麽了。
    再者,曾經那些名貴的花花草草,早就在年初時被洗劫一空了。
    “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