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都是康王

字數:4365   加入書籤

A+A-




    說世事難料,的確如此。
    當年父親被冊封大將軍,乃武將最高榮譽,一時風光無兩,任誰也沒有想到,宋府會有今日。
    一如現在,再見福叔,人還依舊,卻早已經變了天地。
    “福叔,這次我們前來,其實是有話想問。”宋妙元拂掉眼淚,感傷不及,正事要緊。
    這些時日,師兄為了宋家奔波,四處搜集消息線索,好不容易找到了福叔,必須要一問究竟。
    “我知道,我知道……”王繼福點頭,心底似有懊悔。
    “先隨我進來吧。”
    這是一間舊屋,雖不算七漏八淌,但也是搖搖欲墜,王繼福從家中回京,無處可去,便在這裏賃了間屋子,小住幾日。
    一邊住著,一邊給京中魏府送了消息。
    “我原隻想碰碰運氣,沒想到魏世子竟尋我許久了。”
    “當年家父駕鶴西去,我回家置辦喪事,相隔甚遠,這才同將軍分別,沒能共擔苦難。”
    說到此處,他不禁哽咽。
    “福叔別這麽說,你能躲此一劫,是福氣。”
    “如今宋府敗落,即便我們想救也是有心無力。”
    宋妙元說著連歎了幾口氣。
    “福叔此前常在父親身邊伺候,還曾隨父親上過戰場,可知他因何被誣,失了軍信麽?”
    當年的事,宋妙元也說不清楚。
    宋元柏在外征戰多年,入獄前三月還在關外同進犯的藺錫族人作戰,後戰中受傷,被皇上一道聖旨押了回來。
    誰也不知當時皇帝是怎麽想的,一朝主將歸京,前線無人接應,隻有宋元柏的副將頂上。
    當時藺錫族因傷了對方主將本就士氣高昂,加之後續大興排兵布陣皆有問題,沒撐到一個月這場戰爭便敗了。
    這頂戰敗的帽子,相隔萬裏扣到了宋元柏的頭上。
    宋元柏回京之後,說是養傷,實則是被禁錮,連同宋府上下皆出入不得,連尋常出去采買都要打點才行。
    情勢緊迫,宋元柏越發覺得不對,便趁機遣散了一些家仆,果不其然,半月之後,宋家滿門被一道聖旨送進了刑部天牢。
    直到現在,宋妙元都覺得雲山霧繞。
    這場宋府浩劫來的太快太急,囫圇的將一家人送入了大牢去,一夜之間,她從衣食無憂的將府嫡女變成了階下囚,等到她反應過來,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這之間發生了什麽?
    正是她想問的。
    “康王,都是康王……”福叔歎息捶腿,似乎是在自責。
    “康王此人,狼子野心,當年將軍出征前,他就百般阻攔,想要自己的人帶兵上陣,因邊關戰事急迫,皇上心覺小將不足以振軍心,將軍才沒被按下。”
    “可這事康王一定懷恨在心。”
    “將軍在軍中時,曾丟了禦賜寶劍,關外與京城相距甚遠,未擱五日皇上便知曉了此事,欲治罪將軍,好在梁將軍當時在京中養傷,多次死諫,這才讓皇上收回成命。”
    “不止這一事。”
    “康王還在軍中安插了他的人。”
    “關外與藺錫族一戰,因糧草不足,加之對方乃神秘之師,許多戰術格外難解,相持數日沒能拿下,興軍便稍有懈怠。”
    “往常戰事到此階段,通常將軍歃血為盟鼓勵軍心,便能士氣大振,可這次卻尤為反常。”
    “興軍半夜有人起義,甚至將本就不多的糧草燒了個精光,給了藺錫族人可乘之機。”
    “將軍正是在此時受的傷,對方夜半突襲,加之這邊有人接應,將軍殊死頑抗卻也還是被連刺兩劍,險些喪命!”
    “此事過後,皇上聖旨傳來,要將軍歸京,將軍顧念百姓和軍士不肯走,是被皇上派來的親軍押回來的。”
    福叔講著,早已經泣不成聲。
    原來這件事並非一日之功,早在關外一戰時便有了苗頭。
    此後的事,宋妙元也隻曉得差不多了。
    爹爹回京後,不多時便被扣上了通敵的帽子,如今看來,是軍中那次起義燒糧草之事傳入了皇上耳中,被有心人解讀成了爹爹的罪過。
    為了扳倒宋家,康王謀劃了這麽多。
    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還有麽?”宋妙元呼吸不暢,心中鬱結,卻也還要強撐著聽下去。
    “一經事宜,皆是因康王而起。”
    “將軍回京後不久,關外戰敗,軍中數人上書陳情,字字句句狗屁不通,把將軍說成了偽善通敵之人。”
    “那些將領,全都是康王的人!”
    宋妙元蹙眉,想起了康王案幾上的名冊。
    那幾個被劃掉的人的名字,在她腦中死死印刻。
    閆輝。
    孫祖。
    蘇遠。
    一個個被劃掉的名字和下落不明或死掉的人,這其中一定還有蹊蹺。
    他們是康王的人?
    一個龐大的可怕的想法在腦海中漸漸成型,宋妙元甚至覺得身上發冷。
    這是一盤棋。
    宋家被棋局上的棋子死死圍住,寸步難移。
    她抬眸,審視的目光從福叔身上掠過,漸漸轉變成了悲戚的笑意。
    “我記下了。”
    “京中危險,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當做同黨抓入天牢,福叔切不可入險境。”
    “師兄已經為你打點好了一切,明日你便出發回去,一路有人護衛,不必擔心安危。”
    宋妙元握住福叔的手,隻覺他手上因練劍而粗糲的掌紋格外硌人。
    回去的路上,宋妙元沉默不語。
    魏明韜幾次追問,她才終於開口。
    “我覺得福叔有些不太一樣了。”
    說不出是哪裏,也說不出為什麽。
    總覺得,眼前這個福叔,與從前跟在父親身邊的那個劍童,似像非像。
    或許是世事無常,他已失了當年的意氣風發,又或許是家中變故,心中難捱,以至於蒼老了許多。
    “福叔所有的話,都在直指康王。”
    “而他所說的線索,也大多是我們已經查到的,但即便如此,也無法一舉扳倒康王。”
    “如此一來,我們隻能蟄伏調查,不可輕舉妄動。”
    魏明韜是明智的。
    他為宋家奔波數日,得到的證據卻是寥寥無幾,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沉得出氣。
    宋家,唯有他們能救。
    不可有萬分之一的閃失。
    宋妙元愣了許久,驀得開口:“師兄,我想請你查查福叔這一年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