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月屍 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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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麵前少年的身上,隻見他眼眶猩紅,那極力壓抑著的怒意似要破體而出,眼底深處湧動著濃烈的殺意與恨意,如洶湧的波濤,讓人不寒而栗。

    長夏的內心陷入了極度的混亂與掙紮,她不停地在心底問自己:該怎麽辦?這個人,是自己默默喜歡了多年的人,那些年傾注的感情,如同涓涓細流,匯聚成一片深情的海洋,而如今,卻在瞬間麵臨幹涸的危機。

    這一刻所帶來的衝擊力,絲毫不亞於那個孤寂的夜晚,當那彎月高懸於寂靜的夜空,仿若一把高懸的利刃,將她的心割得支離破碎。

    那時,他摘下麵具,露出了隱藏許久的真麵目,那是一個讓她痛徹心扉的真相,他再次毫不留情地將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剖開,鮮血淋漓。明明以為自己已經將情絲狠心拔去,可為何,為何在這一刻,自己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陣陣漣漪,有了反應。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每一寸神經都在被這痛苦所侵蝕,仿佛有無數根細密的針在狠狠地紮著她的心。

    長夏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可她卻渾然不覺。

    無力與迷茫如同兩座巍峨的大山,重重地壓在她的心口,讓她感覺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仿佛即將窒息。

    麵對眼前之人的逼問,她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溯著過往的點點滴滴,拚命地在那些記憶的碎片中搜尋,哪怕隻是一點點能證明他曾愛過自己的痕跡。

    然而,殘酷的現實卻如同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著她。

    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種絕望,就像是站在萬丈峽穀的邊緣,朝著無盡的深淵大聲呼喊,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隻有自己那狼狽不堪、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在空蕩蕩的山穀中回蕩,顯得格外淒涼與無助。

    少年的腳步似有千鈞之重,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要將腳下的月紗踏碎,那步步逼近的身影帶著令人膽寒的沉重恨意。

    他的麵容因強忍著桀驁的憤怒而微微扭曲,牙縫中擠出的話語帶著切齒的恨意:“你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你知道我是誰了,是麽?”

    長夏直視著他,眼神冰冷,隻輕輕吐出一個字:“是。”

    少年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那笑容中卻滿是苦澀與不甘:“和我在一起你不開心麽?我有虧待過你麽?我沒聽你的話麽?”

    長夏仿若失去了靈魂的傀儡,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開心,沒有,你聽不聽話與我無關。”

    少年終於再也壓製不住內心洶湧的情緒,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吼聲:“那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長夏微微抬起下頜,試圖用這看似高傲的姿態來掩蓋自己內心的顫抖,冷冷說道:“你覺得你有資格說這句話麽?”

    這簡單的反問如同一把銳利的劍,直直刺向少年的內心,讓他瞬間亂了陣腳,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潰不成軍。

    長夏毫不留情,乘勝追擊道:“騙我的人,是你;要殺了我的人,是你。你不愛我,你愛的人是你自己,為此,不惜殺光所有阻礙你腳步的人。以前我可能還在想我這樣一個殺孽之重的人要如何平靜下來和你好好過日子,可是現在,我反倒覺得慶幸,及時地與你這樣一個卑劣的人和離。”

    話音未落,隻見小院外的結界轟然破碎,大開的結界如同決堤的洪水口,無數銀蝶如銀色的風暴般洶湧衝了進來,在銀蝶之後,院牆之上出現了一排黑衣人。

    李盛年身姿挺拔地站在其中,手持長劍,那眼底的輕蔑不屑毫不掩飾,他沉著臉,如獵鷹盯著獵物一般死死盯著少年。

    長夏緩緩向後退去,每一步都帶著決然,冷冷說道:“盛槐元君,你的劫難是我,可是死的人,並非是我。”她的聲音在這混亂的場景中清晰可聞:“最該死的人,是你。”

    可誰能料到,此時的槐序已然被憤怒徹底蒙蔽了雙眼,那雙眼眸中滿是刺目的血紅。

    他的體內,仿佛有無數股洶湧澎湃的暗氣在瘋狂地湧動著,如同即將衝破堤壩的洪水,肆意咆哮,即將衝破那一直封印著它們的牢籠。

    他猛地跨出一大步,那沉重的步伐似帶著千鈞之力,徑直衝向長夏,大手一伸,緊緊攥住了長夏的手腕,那力度之大,仿佛要將她的手腕捏碎,他整個人已接近瘋狂的邊緣,幾近崩潰。

    他帶著一種強硬而又執拗的力量,不由分說地拉著長夏,如一陣狂風般衝窗欞外。

    他的嘴角高高揚起一抹癲狂的笑意,神色間邪氣四溢,那模樣仿佛從地獄歸來的惡魔:“長夏,我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一直密切注視著這邊動靜的李盛年,瞬間化作一道黑影,如離弦之箭般衝上前去。

    他的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決然,試圖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抓住槐序,阻止他的瘋狂行徑。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他再一次,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槐序帶著長夏遠去,連那衣角都無法觸及,那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無力地握緊,滿是不甘與失落。

    槐序緊緊地抱著長夏,仿佛她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怕長夏手中的利刃無情地穿透了他的身體,那冰冷的金屬沒入他的血肉之中,他依舊不肯有絲毫的放鬆,他的雙臂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地禁錮著她,那眼神中滿是瘋狂與占有欲,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讓她與自己融為一體,永不分離。

    隨著少年的鮮血一滴滴落下,那原本飛舞在空中的銀蝶,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此刻卻如同失去了方向的精靈,漸漸飄散。

    那些令人膽寒的月屍,也紛紛如同破碎的木偶一般散落一地,化作一道絢爛卻又短暫的朔光。

    在這一片混亂與淒美之中,槐序與長夏兩人就這樣一同墜入了那無盡的朔光之底,仿佛被黑暗的深淵所吞噬,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猛地,原本還閃爍著微弱光芒的銀蝶徹底飄散不見,那道朔光也如風中殘燭般熄滅,隻留下一片死寂與黑暗,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唯有那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息,訴說著剛剛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原本寧靜雅致的小院,此刻仿若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戰爭,一片狼藉。

    院牆之上,曾經嬌豔盛開、編織成一片絢爛花牆的薔薇,如今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粉嫩的花瓣如殘雪般散落一地,層層疊疊,每一片都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哀傷,那景象淒美又悲慘。

    狂風吹過,呼嘯著席卷而來,像是一位無情的劊子手,它粗暴地扯動著那些殘枝敗葉,將僅存的一絲生氣也從這小院中強行剝離。

    剛剛那彌漫著的炙熱氛圍,無論是因憤怒、仇恨還是愛意而產生的濃烈情感碰撞所帶來的溫度,都在這狂風的肆虐下被徹底吹散,消逝得無影無蹤。

    此刻的小院,隻剩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風在殘垣斷壁間穿梭,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仿佛是為這破敗的景象而悲歎。

    地上的薔薇花瓣被風吹得四處飄零,卻因周圍的淩亂而找不到歸宿,隻能在荒蕪中徒勞地打轉。

    牆角的水缸也被打翻,水流淌出來,混著泥土與花瓣,形成一灘渾濁的水漬,映射著天空的灰暗。

    曾經充滿生機與溫馨的角落,如今卻滿是破碎與絕望,讓人不禁感歎命運的無常與殘酷,這小院就像一個被遺忘的戰場,默默地承載著剛剛發生的一切所留下的傷痛與痕跡。

    幽秘的暗夜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沉甸甸地壓在這片土地上。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彼此的心跳聲,像密集的鼓點,一下又一下,在這寂靜中震得人耳鼓生疼。

    那濃稠的血腥味,似有實質般在凝滯的空氣裏緩緩暈染開來,如惡魔的觸手,一點點侵蝕著純淨的空間,令人作嘔的氣息越來越濃烈。

    長夏長睫輕輕顫動,緩緩從昏迷中蘇醒,眉心緊緊皺起,似是還沉浸在那混亂的夢境或傷痛之中。

    麵前之人那兩隻大手,宛如精鐵鑄就的鎖鏈,帶著不容掙脫的力量,將她緊緊環繞,每一根手指都仿佛是一道禁錮,絲毫不給她哪怕一絲喘息的縫隙。

    他如同一頭發狂的困獸,緊緊擁著她,那力度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融入骨血之中,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在宣泄著內心深處無盡的痛苦與執念。

    長夏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隻覺指尖觸碰到一片溫熱,那溫熱順著指尖緩緩蔓延至全身,令她的心猛地一顫。

    兩人的身體懸滯在那半空中,腳下是無盡的虛空,頭頂是未知的黑暗。

    長夏的目光越過那人的肩頭,隻能無助地看著那散發著奇異光芒的光圈,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操控著,一點點緩緩縮小,光芒也逐漸黯淡,直至最終被黑暗徹底吞噬,消散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隻留下一片令人絕望的死寂。

    然而,這份寂靜並未持續太久。

    突然間,尖銳的長鳴如利箭般刺破虛空,在四周炸響。

    那聲音猶如萬千鬼怪在黑暗的深淵裏拚命嘶叫、痛苦掙紮,直刺人耳膜,讓人心神俱亂。

    長夏被這突如其來的尖銳聲響驚得一震,手指下意識地鬆開。

    兩人的身體也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地向著地麵墜去,揚起一片塵土。

    槐序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像斷了脊梁的木偶般,緩緩跪倒在地。

    左心口處,那柄深深插入的匕首猶如惡魔的獠牙,無情地撕裂著他的血肉。

    鮮血如失控的泉湧,汩汩而出,將他胸口的衣衫迅速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紅,那顏色竟又在轉瞬之間化為暗沉的黑色。

    此刻,他的臉色如同被陰霾籠罩的天空,透著令人心驚的不祥。

    脖間,黑色的血管如蛛網般肆意蔓延,那眼角下的青黑恰似濃重的墨漬,一點點暈染開來,侵蝕著他原本的麵容。

    他麵色慘白得如同冬日裏被積雪掩埋的荒原,毫無一絲生氣,額前淩亂散落的發絲,狼狽地貼在他汗濕的額頭,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在狂風暴雨中苦苦掙紮的孤魂。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著喉嚨裏的刀刃,鑽心的疼痛讓他的汗水如傾盆大雨般落下,卻無法衝刷掉身體裏如潮水般洶湧的痛苦。

    毒藥如同洶湧的潮水,無情地衝擊著他的心髒。

    槐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那鮮血如熾熱的岩漿,帶著無盡的悲憤與絕望,幾乎將麵前的地麵染成一片血海。

    長夏站在一旁,眼神冷漠,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跪著的、仿佛脆弱到輕輕一碰就會破碎的人。

    她的手仍殘留著他鮮血的溫熱,那溫度燙得她的手心隱隱作痛,仿佛是被岩漿灼燒著靈魂。

    槐序艱難地抬起眼眸,那原本明亮的雙眸此刻滿是血絲與疲憊。

    嘴角邊掛著的鮮血,如同一朵盛開在地獄的紅蓮,淒美而絕望。

    他整個人像是被暴風雨摧殘後、被踏入泥塵之中的白山茶,雖已破碎不堪,卻仍倔強地散發著一絲獨特的淒美。

    長夏的心猛地狠狠一抖,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

    槐序的眼神中交織著淒怨與哀苦,嘴角卻不合時宜地揚起一抹淺淺的邪笑,那笑容中滿是自嘲與不甘:“你又對我下毒了。”他的聲音沙啞而破碎,像是破舊的風箱在艱難地拉動。

    長夏的目光如燃燒的火焰,熾熱而堅定:“我們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槐序聽到這話,啞然失笑,笑聲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帶著無盡的自嘲和苦澀:“到底是哪一步出現了問題,我們之間為何會變成這樣?”他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雙手顫抖著撐住地麵,緩緩站起身來。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陰騭冰冷,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狼,死死地盯著眼前讓他又愛又恨的人,那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被無盡的痛苦與絕望所淹沒。

    長夏雙唇緊閉,一言不發,心中卻似有驚濤駭浪在翻湧。

    那股不適如洶湧的潮水,在她的心房內劇烈地翻騰著,仿佛有一頭被困住的野獸,正瘋狂地撞擊著牢籠,想要破籠而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