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沈澤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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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要在外麵野多久?小男人家家要學會歸家,給你找的聯姻對象,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人家家裏搞能源,年輕踏實,可會來事了。”
    沈澤聽著電話那頭拔高的音量,將音樂聲調得更高了些,懶散回應道:
    “可會來事了?我看是愛玩吧,說不定在外麵養了一堆野男人。”
    對麵明顯被哽住了,半晌才說道:
    “這個不行,爸再給你找,上回搞汽車開發的長子,為人沉穩,性格好,以後跟你結婚了,肯定會疼老公。”
    “她八竿子憋不出一句話來,啞巴都比她會說話。”
    電話那邊沒了聲響。
    沈澤剛想掛斷,卻傳來了沈母的聲音。
    她的口吻不似沈父一般關懷催促,更像是長輩的指責:
    “你誰都不喜歡,準備學你哥,孤獨終老一輩子?”
    “孤獨終老有什麽不好?”
    沈母道:“不管你心裏想著誰,三天以後,必須回家。”
    電話掛斷,沈澤嘴唇微動了一下,想說話,沒說得出來。
    他媽跟他爸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要是說他爸會試圖好言勸戒,勸他妥協,他媽開口了,那就是真動怒了,是非要做,沒有任何挽回餘地的開口。
    沈澤垂下眼,撥弄了一下腕骨上帶著的墜子,不是什麽昂貴的手表,冷白肌膚圈著個項圈改造的小玩意。
    上麵土土墜著個吊墜,內裏寫著他的名字。
    因為時間過長,哪怕有好好嗬護,名字依舊有所磨損。
    是應該磨損了。
    這麽多年,早就物是人非。
    當初在車上給他送項圈的人,現在身家過億,成了首都白總,身邊年輕的男人不斷,恐怕再也用不著買這種廉價貨來送人。
    手指撥弄著皮質項圈,好幾次想要摘下來,最終無果。
    小小的一枚項圈像是收緊了的荊棘,刺入骨血裏,最後從皮肉中蔓延生長在一塊,隻是稍微想起,都有種空洞茫然的無措疼痛感。
    沈澤往後一靠,半個身子都陷入了沙發裏,在手機通訊裏翻找了半天,似乎想找出一個可供溝通的人,卻始終無果。
    置頂頭像點開,他間隔了好幾秒,點擊了發送按鈕,對方似乎在忙,過了許久以後,才回複了條語音。
    流氓:“大少爺,想我了?”
    奇怪的是,隻是單純地看著這條消息,煩悶的內心似乎都逐漸變得平和。
    沈澤打字回複:“誰想你了?”
    流氓:“來找我,我帶你去旋轉餐廳吃飯。”
    沈澤:“多少年了,你能帶我去點好地方吃飯嗎?”
    流氓:“那家旋轉餐廳有你愛吃的菜,其他地方再貴也比不了。”
    沈澤看著這條短信一愣,遲遲未能回複。
    他未曾想過會看到這樣的回答。
    就像他每次下定決心,要從白思榆身邊離開時,對方總會有各種出乎意料的舉動牽扯著他。
    心軟妥協鑄就了他的命運。
    白思榆卻似乎毫不在意,瀟灑的超脫其外。
    他忽然間生出了一點憤恨的心思,恨白思榆不願意贅他,恨白思榆明明一點心都沒有,張嘴說出來的卻全是聽起來真心實意的愛意。
    恨得太多,恨來恨去,恨的是高懸於天空中的太陽寧可籠罩所有人,唯獨不肯籠罩在他的身邊。
    滿腔恨意的催化之下,沈澤發送了一條消息:
    “我媽給我安排了相親對象。”
    對麵沒有回複了。
    沈澤從天亮等到天黑,玻璃窗外的一切景色逐漸暗淡,隻剩下別墅區的燈光閃爍。
    等到手機沒電自動熄屏,才生出一點恍惚的感覺。
    他翻找到之前一直未曾動過的信紙,上麵是鬆柏竹葉的圖紋。
    上大學時,班上最流行寫信給對象。
    與此配套銷售的還有鋼筆,墨水,連寫出來的筆鋒字體都有所講究,做完之後最好再噴點香水,再拿去送給心儀的女生。
    沈澤認為這是某種營銷,像是房子滯銷的時候,總會捆綁上一些標語,以此促進經濟。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對於當時的沈澤來說,用這樣一張信紙,寫下一封送給心上人的情書,依舊是他年少時,能捕捉到關於戀愛的所有幻想。
    買回來的信紙堆壓了一年又一年。
    他從交大大二的學生,變成了研究生,一路往上,繼承了家中產業。
    以往最常穿的衛衣,換成了寬鬆的薄白襯衫,靠在沙發上微露出來的一截鎖骨上,搭著一條細細的銀鏈子,是以往嗤之以鼻的款式。
    好似一切都開始變化,隻有留在底下的信從未送出去過。
    要是白思榆在,這吊兒郎當的女人,肯定會伸手挑著他的下巴,順著脖頸往下撫摸,沿著襯衫敞開的領口往裏.......
    隻可惜不在。
    所以他可以短暫地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是卸去往日的高傲,袒露脆弱的一部分,都並不會因此而受到傷害。
    過時的信紙一封封翻了過去。
    從當初誤以為談戀愛時的心動,再到後來被欺瞞以後的怨恨,最後再到近乎無奈的妥協和裝聾作啞。
    字字句句,幾乎橫亙了他最好的年華。
    沈澤手指撫摸著紙張,上麵粗糙的痕跡摩擦著指尖,讓他有一刻的恍惚,想起了當初心髒不正常跳動的頻率。
    時至今日,回過頭去看,當初莫名其妙的心動,似乎有跡可循。
    當時的沈澤不過是個在讀大學的學生,哪怕家中資產破億,依舊麵臨著同樣的困境。
    他並不被看好。
    家中僅兩個兒子,年齡相差甚大的哥哥壓在頭上,小時候所做的一切成績,都會被有意無意地拿出來比較。
    要不是他哥腦子犯抽了,要學什麽藝術,沈澤恐怕這輩子都隻能得到稀薄的關心。
    姍姍來遲的關心,對於長大的沈澤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年幼時練會的曲子,到現在才來誇讚已經沒有意義。
    家庭的幸福感缺失,讓沈澤發了瘋似的開始在學習上證明自己。
    社會上的人總是崇尚強者,隻要他某方麵足夠優秀,其他方麵就算敏感多疑,不善言辭,他照樣能活下去。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