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祝福你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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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思榆說話不急不緩,有種從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氣度。
沈澤以前覺得這是故意招惹,後來才發現流氓的內核其實穩定的要命。
追求目標隻有一個錢字,除了錢以外,全都不重要。
哪怕積累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可怕數字,似乎也並沒有從中離開的征兆。
沈澤仰首望著白思榆,沒覺得老了,隻覺得歲月似乎在她身上烙下了一點烙印,讓曾經桀驁不馴的女人,變成了全然陌生的樣子。
他用掌心撫摸著白思榆的側臉,得到了掌心上輕佻地落下的一吻。
她道:“我要出國一段時間,可能要半年左右。”
“半年?”
“很吃驚嗎?”白思榆問,“舍不得我?”
“舍得。”沈澤閉上眼睛,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不睜開眼,情緒就不會外露。
他總得有點骨氣,一個得不到一點愛的可憐蟲,要是連挺直的頸椎都彎下了,他跟白思榆身邊那群狗有什麽區別?
他才不要當白思榆的狗。
“這麽舍得,我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白思榆氣息不太穩,“早點起床,送我去機場。”
“不去。”
“嘴這麽硬,對了,說到嘴,下麵是不是也......”
“白思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說還不行嗎?你都二十多歲了,怎麽還這麽害羞?”
沈澤不太想做聲。
被扯到年齡時,他總是會不經意的想起白思榆身邊比他更年輕的那些男人。
國外留學海歸的秘書,連茶水間都是些剛二十出頭的男人,個個都比他年輕。
要說狐媚子,像蒼蠅一樣圍在白思榆身邊的某個大明星也浪的要命。
哪怕想在閱曆上多占一成,都起不到太大作用。
但不意味著他沒有一點讓白思榆留戀的地方。
他比其他人淪陷時間要更晚,一直試圖用理智來牽扯情感,雖以失敗告終,卻清楚地將白思榆這個人看透。
利益至上,感情靠邊,其他人或許比他更年輕,更帥氣,但那又如何?
他對白思榆來說是有用的。
像他這樣好使的棋子,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顆。
他心甘情願為白思榆鋪路,白思榆沒理由放棄他。
對自己反複暗示,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的情緒變得穩定。
天色漸黯,沈澤發現自己就算閉上眼,也沒辦法陷入睡眠。
想推開旁邊沒心肝的東西,讓她起來跟他一塊罰坐。
手都搭上去了,又不舍得,最終隻是訕訕地收回手,獨自一人去客廳坐著,看落地窗外的月光灑進窗,將意大利沙發上的布料染上銀色的光輝。
沈澤喝著熱水,熱氣覆在冷白漂亮的臉上,讓桀驁的眉眼透出幾分蒼白的病色。
揉皺了的紙張攤了開來,似乎是嫌棄上頭不平整,想拿另外一本本子寫,又覺得白思榆配不上這麽好的信紙。
反正白思榆也不在意他寫了什麽。
寫點什麽好呢?
他寫過無數封信函,卻是第一次寫離別信。
通過電子設備進行聯絡的年代,書信紙張成為了落後的象征。
拿筆在皺巴巴紙上寫下來的字眼模糊不堪,況且就算整齊端正,恐怕同樣需要過個幾個月,才會突然被人從外套中翻找出來。
所以可以不必如此謹慎的下筆。
寫點他想寫的東西,諸如痛罵,諸如狠狠地威脅對方不要忘了自己。
但那種話,對於一個薄情的女人來說毫無意義。
沈澤想了又想,改了又改,反複斟酌之後,落下筆的隻有一段簡短的話。
他獨自一人被拋棄在魔都時,總是試圖給白思榆發去猶疑話句。
從最開始的賭氣,到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被哄的遲疑,再到接連許久未能收到一條的消息。
沈澤在白思榆喜歡自己和可能沒那麽喜歡之間徘徊,最後被折磨到底線一退再退。
在美術館見到白思榆時,他除了難以言說的憤怒以外,更多的是不真實的茫然。
好像世界都空了,大腦在一瞬間停止了轉動,隻有純粹被背叛的憤怒和對自己的嘲笑。
當時白思榆說了什麽,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被抵在樹上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尊嚴被踐踏的疼痛感。
那他算什麽?他是小三嗎?還是小四小五小六,是白思榆隨意播下的種子,有意思的來逗弄一下的小狗,還是利益權衡之下的玩具?
往日在夜晚中規劃未來,跟導師說自己要放棄讀研,隻為了早點結婚的願景,都成為了跌落在地上的淤泥,踩上一腳,都嫌棄粘在鞋底。
再後來,再後來就是反複折磨,反複拉扯的妥協。
靈魂被扯成了碎片,擰緊的心早已經有了歸處。
所以不管對方做出在過分的事,都隻會在冷淡的態度下一退再退。
最後一次決定要斷掉這份病態關係,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
出租屋裏新種上的花枝搖曳,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房子還有半年才到期,但當時的沈澤,已經不想在這個地方住下去了。
自虐一般降低生活標準,隻為了等一個總是不歸家的女人,他沒賤到這種程度。
將一切收拾起來,才發現白思榆的痕跡隨處都是。
房間裏麵白思榆睡過的枕頭毯子,衣櫃裏麵幾件廉價的衣服,還有用完之後總是不歸位的茶杯牙刷。
他習慣性地給白思榆整理一切,學著像個家庭主夫一樣收拾東西,幻想著可以跟白思榆過一輩子。
白思榆卻說不想結婚,沒有玩夠。
他退而求其次,都不可能成為白思榆的選擇。
就算很想結婚,很想擁有一個家,但那又怎麽樣?
他沒有被當做備選的目標,連收拾出租屋裏的東西離開時,都狠不下心,將白思榆的一切丟進垃圾桶裏。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卻又被折返的白思榆阻擋。
斷不掉的關係,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埋在骨頭裏的一根刺。
白思榆隻是輕而易舉地逗弄一下他,勾住下巴,掐著他的脖子接吻,都能讓他心髒罕見的加快跳動頻率。
他恨白思榆恨得要命。
恨她讓自己變成了瘋子,恨她讓自己原本高高在上的姿態徹底被打破,恨她揭開所有防備以後,吻去他的淚水,卻說喜歡的隻是他這張臉。
恨到暗生爛瘡,反複的腐爛結痂,剝脫開來的嶄新嫩肉,又因為白思榆跳動。
他恨死白思榆了。
痛恨著白思榆的沈澤,寫下了最後一句話。
他不理解白思榆為什麽要放棄國內的優良環境,跑到國外受罪,不知道對於女人而言,權勢到底有多麽香甜的魅力,足夠讓人總在追求的路上。
他總是不夠坦率,下意識想要躲避過度的親密關係,卻又總是希望冷著臉發脾氣的時候,白思榆願意回頭看自己一眼。
哪怕是一句話,隨便什麽話都好。
他做不了困住風箏的線條,隻能睜大了眼睛,去追逐風箏的蹤跡。
或許錢權真的有那麽好,白思榆從小漁村爬出來,一步步爬到頂峰,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蘋果眼中的世界那麽寬廣,那麽富有趣味,好似一切都是征服攀岩的高山,處處充滿刺激。
他卻乏味到隨時可以取代。
於是沈澤在白思榆的選擇當中,便變成了輕如鴻毛的一方。
白思榆選擇了錢權。
勉強大方的決定,藏不住擰巴的內心。
若要再加上一個願望,沈澤更想寫的是讓白思榆滾遠點,再也不要回來。
隻是寫不出來。
他並沒有推不開的愛人,所有的敏感尖刺都要收斂,想要說不出口,隻能含蓄變成祝福。
起碼祝福不會被隨手丟去。
所以他寫道:祝你前程似錦,步步高升,多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