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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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哇!——”被身邊突然四起的嘈雜聲驚醒的嬰孩哭聲大起。
    黑夜中的火把本該給人暖意,如今因林家族人們飛快地走來走去,火焰不停轉換方向,更添一份焦急。
    婦人們用衣物裹緊娃兒,額頭輕蹭他/她的臉蛋,低聲哄著,還得騰出一隻手快速收拾東西。
    “蘭花,拿去給你奶放車上。”婦人抱著孩子起身,將卷起來的被鋪衣服交給六歲的大女兒。
    蘭花自個兒醒來還迷糊,但她一見娘和弟弟要走,害怕一個人留在破草屋。
    趕緊抱起要拿的物件,因長得瘦小,被鋪將她大半個人都遮住,力氣也不夠,跌跌撞撞走了沒幾步,啪的一聲,就摔在地上。
    “起來!快點,丁點小事都幹不好!”蘭花娘聽見響動,回頭看趴在地上的女兒,東西還掉在地上散開了一些。
    路過的幾人滿手都是物件,沒空管這事。蘭花娘罵罵咧咧,她兩隻手也不得空,咬牙道,“我先把弟弟抱過去。”
    蘭花急得直掉眼淚,她用沾滿泥土和草屑的髒袖子抹幹眼淚,心裏害怕極了,娘要把她丟在這裏嗎?
    蘭花不敢想,披頭散發地爬著把東西拿起,輪起兩條小腿,啪嗒啪嗒往自家板車跑去。
    一瞬間,小小的身子爆發出驚人的潛力,腳下的破草鞋不知何時丟了一隻。
    幾座山丘圍攏著的平地上,林家村人已經不像被土匪截殺那次的慌亂。
    有部分人已經冷靜而麻利地收拾好一應物件,男人壯丁在前麵拉車,女人孩子跟在一邊推車,不會走路的孩子用布條綁身上。
    夜如墨,月皎潔,風從林間呼嘯穿過,將眾人並不厚實的衣裳吹得翻飛。
    浩浩蕩蕩的人群,以家庭為單位,在前頭火把的指引下,從進來的地方出去。
    林澤在前麵牽馬,他們家走第二位,成年男丁最多的三叔公家在最前麵。
    老爺子跟在前頭安排人去探路,三位族老分散跟在隊伍間,以便及時掌握情況。
    山路不算難走,進來是摸黑的,出去時更快,約莫一盞茶(10分鍾左右)的腳程,林澤等人已經重新踏上官道。
    “鬱武帶幾人走的?”老爺子坐在三叔公家的由騾子拉的板車上,朝趕車的三叔公問道。
    “老五家的林海。”
    老爺子回頭望,問道,“老八家人手夠用嗎?”
    “我家林江去搭把手。”三叔公道。
    林鬱武是八叔公的大兒子,餘下還有一個18歲未出閣的妹妹。
    他帶著五叔公家十四歲的大孫子林海走後,八叔公家人手緊缺。
    最小的孫女才三歲,還有一對剛滿八歲的雙胞胎。
    林江今年十六,去八叔公家幫忙拉一輛較輕的板車。
    “各家跟緊,別落後頭!——”老爺子趁著這時間,跟後頭的人喊一聲。
    “各家跟緊,別落後頭!——”一道粗獷的聲很快接著響起。
    “各家跟緊,別落後頭!——”這是另一道高亢的呼喊。
    這句話隨著一輛一輛板車往下傳,眾人腳下走得更快一些,又快一些
    官道上除了他們,竟沒有再次出現可疑的人,一路上,全村連小孩都閉緊嘴巴,趕路的同時,眼珠警惕地掃過周圍一切事物。
    曹寡婦一人埋頭朝前推獨輪車,和兒子的全部家當都在上麵,汗水從她臉上刻滿苦難的細紋滑落,混在飛揚的塵土中。
    她目光不時落在前麵族長家的板車,那裏躺著她唯一的孩子。
    同為母親的小周氏,背上是一個大包袱,一手扶著高熱剛退的閨女。
    眼睛往板車上的兒子寶根不時瞅一瞅,被婆婆周寡婦發現,瞪眼罵道,“看好你那死丫崽子,別給咱家拖後腿!”
    林來娣咬著發白的唇瓣,腰間傷口傳來令人難忍的痛楚。
    她低著頭,回憶起當時為了不讓弟弟被人搶走,硬生生挨一記刀尖。
    若不是她反應快,往旁邊閃了半腳,隻怕當時已經沒命。
    鋒利的刃劃破血肉時,她幾乎要昏過去,連滾帶爬拉著弟弟跑,終於躲過這一劫。
    她為何是個女孩?林來娣不甘心自己的命運,痛恨家人的輕視,更多的是害怕。
    她眼睛看向瘦弱的娘親,最多一兩年,家裏就要將她嫁出去,她不想跟娘過一樣的日子。
    林來娣感到絕望,若不是逃難突然,今年她就該嫁給一個阿奶談好彩禮的人家。
    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去。
    林木影子婆娑,風吹起兩邊的帶著枯意的草,像一根無形的細線,反複將每個人的心提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林鬱盛背著長弓從後麵趕上來,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跟著他。
    好些人這才意識到,原來族長家的舉人老爺竟親自去查探情況。
    林澤眼尖,遠遠就看見,視線不停在他後麵掃過,擔心有什麽人追著,他爹是去後麵查那些人被大半夜騎馬逃跑的原因。
    老爺子目光緊抓在林鬱盛身上,見他行動自如,衣裳發簪與去時無異,判斷出沒有打鬥鬥發生,“可有瞧見什麽?”
    林鬱盛往回來的路看一眼,“我一路往回走,不到二裏就瞧見劉家落腳的地方被一群人搶,他們大都拿鋤頭、耙子,應是村裏人。”
    老爺子眉心微皺,他有疑惑,“那劉家這麽多護衛丫鬟,怎的就要跑?”
    “我去到的時候並未有多少護衛,怕是”
    爺倆對視一眼,心中已有答案,劉家為富不仁,壞事做盡,下人們趁機作亂,幫著一塊分搶。
    劉員外手裏有他們的身契,平日在家可不好找,現下簡單得很。
    都不是蠢人,身契拿到手,往日那些仇恨猛地就湧上頭,幫著村民對付主家。
    劉員外手頭好東西不少,隻稍弄上些,夜裏又黑,往林子一鑽,便是天高地闊。
    “你回來時,莊子裏的人有沒有往官道這邊追?”老爺子往三叔公家的牛背上一拍,板車前行的速度又快一些。
    林鬱盛搖頭,“劉家這塊肥肉,夠他們分的。”
    老爺子從胸腔處吐出一口濁氣,不再多問,仍決定快些離開這裏。
    林鬱盛這一趟很耗體力,他一邊跟著走,一邊吃幹糧,回頭見兒子趕車,往自家走去。
    林澤見他爹回來,以為有什麽話要叮囑,在他朝自己打手勢時,稍稍發力拽一下韁繩。
    “我來趕車。”林鬱盛簡短說道。
    林澤,“”
    “爹,有沒有事?”林澤麻溜下車,指尖觸上腰間的匕首,目光四處探尋,試圖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心裏已經有無數種打算,如果等會要來場惡戰,他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狼狽。
    特別是睡前老爺子指點他練了一點槍法,還有空間的現代物品,林澤從自家店裏一個鐵架子拆出一節不鏽鋼鐵棍。
    林鬱盛坐到林澤剛才的地方,背上的箭筒並沒有放下。
    “沒事,照看一下你奶和沐姐兒。”林鬱盛看了他一眼。
    這意思是暫時沒有衝突會發生,林澤心裏鬆一口氣,真刀真槍拚起來挺太危險的,能苟住還是不要莽衝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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