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沒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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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沒死成。
    我帶著呼吸機看向身旁的男人,他眼下烏青沉沉,本就白皙的臉此刻更是無血色,仿佛他才是躺在病床上的人。
    看了看自己依舊健康的膚色,我心中歎氣。
    不知道我這是昏迷了幾天,但都從搶救室轉到cu轉到普通病房了...保守估計也已經快小一個月了,我想抬一抬僵硬的手指,但雙手卻不聽使喚,一點都用不上力。
    諸伏雖然睡著,但他睡覺一向很輕,在察覺到身邊人微弱動作後恍然驚醒,匆匆抬眼向人看去,見她對自己眨了眨眼,諸伏高明則用力閉了閉自己酸脹的雙眼,想將裏麵的紅血絲壓下去。
    他坐起身,手卻沒動。
    我艱難的動了動眼珠子,才看到他骨節修長的手牢牢地握住我的手腕,一刻也不鬆開。
    之前...嚇到他了吧。
    他肯定認為我衝上去擋子彈是因為他鬆開了我的手腕,哈,這笨蛋。
    鼻子有點酸。
    我想側過臉不讓他看到我泛紅的眼,但諸伏才不如我所願,見我呼吸機下的臉又是皺起又是平攤,就算是聰明的諸伏警官也搞不懂這到底是在做什麽。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他皺眉靠近我,讓我更能看清他中的紅血絲,“我已經叫醫生過來了,堅持一下。”
    瘋狂眨眼...我沒不舒服啊諸伏老師!但是你離我有點太近了!
    眨眼沒控製好力度,硬生生逼出了一滴剛剛就要收起的眼淚,沿著皮膚,融進呼吸機中,化成一團團落在機器上的霧氣。
    諸伏愣了愣,我也愣了愣,有些尷尬。
    忽然一個冰涼的觸感托起我的下巴,那雙丹鳳眼又看向我,他離我太近了,近到我甚至能數清他有幾根睫毛...啊,好長的睫毛啊...
    “眼睛不舒服嗎?”他看了看我同樣泛紅的眼睛,輕柔的給我擦了擦眼角,像嗬護什麽貴重寶物般,“現在好點了嗎?”
    我抿了抿唇算回答。
    病房又安靜下來,隻能聽到心電監護儀微弱的電流運作聲,穿過我們的耳朵,諸伏條件反射般向那裏看去,看到健康跳動的線後,又默默轉了回來。
    我勉強伸開食指,點了下他的手腕,叫他展開手心來,好讓我在上麵寫字。
    他對我的動作很是了然,小時候生病說不了話,便是如此和他撒嬌,讓他幫我拿果汁來喝的。
    -讓你擔心了,抱歉。
    諸伏靜靜的看我寫完這幾個字,隨後攥起手掌,連帶著我的手指和不怎麽說的道歉。
    “你少讓我操點心就行。”他聲音仍然穩重,在冰冷的病房,讓我找到棲息之處,“...不用道歉,我沒生氣。”
    我眨眨眼,他見狀輕歎,又給我蓋了蓋被子,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是醫生和護士們就要到來。
    “是我沒保護好你。”他將我一直被他握住的那隻手也塞回被子下麵,一雙眼隻看著我,“是我抱歉。”
    -不,不是...
    我掙紮著要繼續寫字,但醫生敲開了房門,推著檢查儀器走了進來,諸伏起身和他們溝通情況,一點一點遠離我的視線。
    最後在即將離開時,他似乎做了很大心理鬥爭般,還是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去警署作報告,也告訴敢住他們你醒來了。”
    門被關閉的聲音切斷我們之間的聯係,我微微垂眸,看向身上被貼滿的儀器。
    沒和我說再見。
    這是我唯一知道的,諸伏生氣的樣子。
    #
    大和警官差點用果籃裏的蘋果砸開我的腦子,說什麽也想打開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麽構造,是不是哪條神經搭錯了線,不是短路就是斷路,不是神經病就是瘋子。
    由衣警官拉著他的胳膊讓他安靜下來,黑著臉的警官沒好氣的坐下,拿起削皮刀削起蘋果來,嘴上還不斷嘟囔著。
    “明明是挺乖的孩子,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他將削好皮的蘋果切成小瓣,一半放到我的手心,一半遞給了由衣警官,“是不是跟什麽人學壞了?”
    “我是警察,還能和別人學壞?”我不客氣的咬了口上司給削的蘋果,盡管蘋果還是很甜,我卻總覺得自己吃蘋果就像一張紙片被浸泡在果汁中,“我隻是想,多做一點事而已。”
    某天醒來時腦海中突然被無數的畫麵席卷,像開了倍速的電影播放,一點點將這部漫畫的三十年播放了出來,講述了主角團的故事,講述了長野的故事,講述了警校組的故事,這些與我或多或少有著關係的人們,他們的人生中,我沒有再出現半點。
    或許那天的確應該是我死亡的時刻,意外的存活讓我有些無措,又有些失落。
    我不是什麽偉大好人,也不想幫主角團解決什麽謎團,我隻是想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幫一下身邊的人,多幫諸伏解決一個犯人,告訴大和警官他命犯雪山,和由衣警官多出幾次警...以及旁敲側擊的給已經很久沒聯係的幼馴染發消息,隻是問候,沒有其他。
    可是,可是。
    我說不出來,也寫不出來。
    每當我想要說些什麽涉及主線劇情的內容時,我都會變成一個啞巴,像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支支吾吾吐不出半個字,最後得到的隻有諸伏高明擔憂的目光。
    所以我選擇守口如瓶,隻要保護長野組的人,就足夠了吧?
    我閉了閉眼,他們的身影又在眼前閃過。
    ...足夠了吧。
    “喂,綾辻。”大和警官叫住我,趁我還沒回過神,一雙大手毫不客氣地按在我的頭頂,隨意的揉亂了我的頭發,“你不是什麽聰明人,不要思考會讓你太糾結的事情。”
    “大和警官...不要這麽打擊我好嗎?”
    “但是啊。”大和警官被由衣警官勸說著放下了手,彎下腰和我對視,“長野縣比你聰明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有煩惱,就算不能直說,旁敲側擊一下就好了吧。”
    他邊說邊向我揚了揚下巴,我這才注意到病房外,那抹深藍色的西裝衣角。
    “如果是那家夥的話,無論你將你的煩惱說的多麽撲朔迷離,他也會明白的吧。”說著,兩位警官站起身,微微放鬆了臉上的表情,“因為那家夥,是最了解你的人啊。”
    房間門聲音交替,時間停頓一刻,隨即響起的不是我期待中的皮鞋聲,而是一陣滾輪摩擦地麵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格外刺耳,我微微皺眉向門口看去,卻發現一張意料之外的臉。
    是黑田兵衛。
    不…不應該啊,按照現在的時間,他應該是昏迷中的。
    雖然沒見過麵前人,但在湧入腦海的劇情中我看到過他很多次,是一位重要的人物,但麵前坐著輪椅的黑田兵衛並不像腦海中的樣子,他還是黑頭發,沒有那麽健碩魁梧,身上插滿了生命檢測設備,手臂上留有許多針孔痕跡,微微發青發紫。
    “您好?”
    我眯了眯眼,單手放在被子下麵。
    “您走錯房間了嗎?”
    黑田兵衛抬起眼,孤狼般的獨眼看似平靜,卻充滿壓迫感,氧氣麵罩上浮現濃濃的霧氣,似乎呼吸依舊困難。
    “綾辻巡查,對吧。”他啞著嗓音,眼睛掃過我,“我聽說了你的事情。”他對我亮了亮脖子上的身份牌。
    我沒說話,他繼續艱難的說。
    “抓捕嫌犯不要命的警察多得很,但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原因。”他隻停留在距離我兩米的位置,再不多靠近一點,“複仇,保護,報恩,責任…你又是為了什麽?”
    我的,原因嗎?
    諸伏高明從不會說我是莽撞的人,畢竟我是他帶出來警察,做事風格肯定不會和這兩個字沾邊。
    但最近卻總是不管不顧的行事,犯人都和我無關係,頂多讓我多熬了幾天夜,多寫了幾份報告,但這都不是能讓我拚上性命抓捕他們的理由。
    我的原因,一直都隻有那一個。
    隻是想在追捕過程中理所當然的死亡罷了。
    “尋死之人必有尋生之望。”黑田兵衛聲音低沉,呼吸機運轉的聲音很大,似乎為了維係他的生命要下很大功夫,“如果你隻是單純的尋找死亡,不如換一個方式。”
    那隻眼看向我,裏麵如黑海滔天,“你願意做臥底嗎?”
    呼吸停滯一瞬。
    這是劇情中沒有的部分。
    我?臥底?別鬧了吧我都該死了結果又活了現在的夢想隻有埋進警署墓地這一個為什麽又要讓我做臥底那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不行啊老大咱傳統日本人講究入土為安的啊…!
    “對生無可求的人很適合做臥底。”他看出我的震驚,補充道,“若暴露,便赴死。”
    內心的吐槽戛然而止,我頓了頓,又突然想起了hro,他也死的如此幹脆,像一片被折斷的秋葉。
    “我都想死了,您還給我任務?”我愕然的指了指自己,沒想到警察行業自我奉獻度要求這麽高,“沒什麽必要吧…”
    “現在就想死是不是太早了些?”他抬頭看了眼時間,緩慢的調轉輪椅的方向,“你真的,不想做出一點改變嗎?”
    瞬間,世界轟鳴,宇宙坍塌。
    我看向黑田兵衛,警惕的收起了話茬,“我一小巡查,能做出什麽改變?”
    “小巡查不行就做警官,警官不行就做警視…但隻有你站到更高的地方,才能做出更大的改變。”
    “會很累吧。”我搖搖頭,還是那句話,“我不是理想遠大的人,也沒有那麽高尚的心。如果我今天救了一個人,錯過了救明天的一百個人,我也不會愧疚難過。”
    “我隻會因為這一個人活著而欣慰快樂。”
    黑田兵衛終於調轉過輪椅,隻留一個後腦勺給我,“那你真甘心就這麽死掉嗎?”
    “總要大鬧一場才行吧。”他話音如古舊的鍾表,緩緩移動,卻又都精準落在時間線上,“畢竟,你才不是被規劃好的人。”
    鍾聲敲響,一點點回蕩在心中。我攥緊手下床單,開口問:“您到底什麽意思?”聲音中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做臥底,不,如果更確切點說的話…”
    他冷冽的眼看向我,似乎將我全部看穿,“是做你自己。”
    #
    諸伏高明進來的時候,我還在思考黑田兵衛的話。
    每句話都奇怪的很,他出現的時間點和地點也奇怪的很…為什麽會這樣…
    直到熟悉的味道落在我身邊,安靜的將我包裹,心中繁雜情緒才緩和過來。
    諸伏高明靜靜的給我支起桌板,將晚飯放到桌上,每道菜都是我愛吃的,他親手做的。
    他沒說話,我也沒先開口,隻是接過他遞來的筷子,乖乖的吃起飯來。
    “高明哥,你最近和hro有聯係嗎?”
    小時候我總會追在他身後這麽叫他,但平日在警署,他隻讓我叫他“諸伏警官”,就像大和警官執著的不讓由衣姐叫他“敢醬”一樣…奇怪的男人們。
    聽我稱呼,諸伏高明表情沒變化,隻是將蘋果切成小瓣,又做成兔子形狀,一個挨著一個放在了水果盤裏。
    “沒有。”他聲音淡淡,“他工作也很忙。”
    “是哦,畢竟景光小時候和你聯係多了,你還會教訓他。”
    聽我莫名為幼馴染打抱不平,諸伏高明無奈的抿了下嘴,將水果盤端到我手邊。
    “畢竟我們被不同的親戚收養,和我聯係的太過頻繁,他們也會不高興的。”
    小時候景光經常因為聯係不上哥哥而偷偷哭鼻子,躲著我和零,但一定會在約好一起玩的時間出現,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我們發現了不止一次他這麽做,我想去安慰,但被零勸住,說hro躲著我們哭,肯定是不想被我們看到這副模樣吧。
    的確如此,那家夥,比起自己,更多想的永遠是別人的感受。
    笨蛋。
    “怎麽突然提起景光?”諸伏高明抬眼看我,眼中倒映著我頭頂的暖光,“他聯係你了嗎?”
    “沒。”我揉了揉鼻子,側過臉,“隻是突然想起他了。”
    見我不想多說,諸伏高明沒繼續問,隻是輕笑一聲,慢慢說,“你說起他,我也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小時候你們倆鬧別扭,誰也不原諒誰,都賭氣不搭理對方,卻天天偷跑去對方家門口偷看,反而一個多星期沒見到麵。”
    我記得這件事,“最後也是hro來和我和好的…啊,那家夥,說什麽怕我討厭他,怕我不想和他做朋友了才一直不敢來和我講話。”
    笨蛋笨蛋。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當時到底為什麽吵架?”
    “啊,這個…”我撓了撓頭,輕咳一聲,“因為我們不小心把給你做的生日禮物弄丟了。”
    諸伏高明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沒忍住的笑了出來,像朵盛開在夜晚的花,“哈,怪不得我那年收到了一副那麽別致的畫。”
    “我們通宵畫了一整晚呢!”我癟癟嘴,沒好氣的看向他,“不過反正諸伏警官也已經丟了吧…”
    “在家裏。”他難得打斷我的話,平靜的回答,“一直在家裏掛著。”
    我頓了頓,疑惑問:“那張潦草到像哥斯拉大戰兩個m高達的畫?”
    他又笑,笑的眯起了眼。
    “嗯,那張畫著我們仨的畫。”
    你們諸伏家,果然都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