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人魚的執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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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洞在最陡峭的山間,走起來並不簡單。
西裝男想先走一步,被一條先生捉住,笑眯眯的說:“誰知道您會不會去煩別的長輩...今天就請和我一起行動吧。”
洞內昏暗無比,我從背包中翻出手電筒,強烈的光束直接打在石壁上。
我們按照有村婆婆的囑托,進入崖洞後直接拐入左手邊第一個洞口,裏麵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洞口處的微弱光線滲不進來一點,安全起見,隻能靠著手電筒,一點一點摸索前行。
石壁凹凸不平,過了拐彎處,越發凸顯起來。我用手電筒照亮石壁,上麵有流水途徑,將整塊石頭侵蝕,留下一道道起伏多變的痕跡。
“之前降下神諭的石壁...就是這塊嗎?”我回頭去問一條先生,他點點頭。
“但現在卻幹淨得很...哪有什麽神諭的痕跡。”我湊近去看,石壁還是石壁,什麽語言的痕跡都沒有。
“有村婆婆不是說,這是人造的謊言。”蘇格蘭隨我一同看向石壁,手指拂過石壁的凹凸,“這裏有流水經過,且平時基本不會有人來,要想塗抹掉那些偽造的字跡也不難。”
說著,他也看向一條先生,“第一個發現神諭的是誰?”
一條先生頓了頓,扶下眼鏡,沒回答。身後男人的一聲驚呼將我們的對話打斷。
洞窟濕滑,腳下不穩,稍有不慎就會摔倒,西裝男已經摔了不下四次,他扶著後腰呲著牙站起來,半是哀怨半是煩躁的看向我。
“喂喂,我說這位偵探姐姐,能不能先放我回去?或者你手電筒的光分給我一點...我都要被摔碎了!”
“哦,抱歉。”我聳了聳肩,“或者你可以拉住一條先生的手,他走得穩,一定不會讓你摔到。”
我笑得眯了眯眼,看向一進來就熟門熟路的一條先生。
“我才不要和男人牽手!”
“和男人牽手怎麽了?”我瞪大雙眼,仿佛他在說什麽大逆不道的反抗宣言,隨之舉起我和蘇格蘭拉著的手,用手電筒照亮給他們看,“我不就在和男人牽手?這有什麽的!”
...
...!
誒?奇怪?我什麽時候和蘇格蘭牽上手的?
好像是小時候走夜路的肌肉記憶,一走到漆黑的地方我就會不自覺地去拉他的手,之前出任務也有過這樣的情況發生...
不過,就算我沒意識,蘇格蘭不可能沒注意到,他一向警惕又謹慎,忽然有人拉他手...
但是,前幾次出任務,他就從沒甩開過我突然遞過去的手。等等!這家夥不會也沒注意吧...?喂喂,這可是世界的驕傲諸伏景光,他怎麽會變得如此遲鈍...?
我疑惑得很,借著手電筒的光,看向蘇格蘭。
他耳朵微微泛紅,臉上卻是好心情的模樣。
...好了,牽著手就牽著手吧。
我後退半步,站在他的身旁。
真是,小孩子一樣。
我也無意識地,勾了勾唇角。
西裝男無語,西裝男哽咽,西裝男扭頭就要往外走,一條先生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卻不小心撞在了另一側的岩壁上。
瞬間,雲層轟塌般的巨響響徹整個崖洞,身旁不停的落下碎石,腳下石層也在不停顫抖,好像被喚醒的岩石巨人,正在活動筋骨,再將體內垃圾扔出。
“小心!”蘇格蘭皺眉喊道。
一條先生身邊瞬間塌陷,看不見盡頭的巨大坑洞不知何時出現,再向後退一步,他就要跌入深淵...
但我們之間橫著石塊,不能如聲音般穿梭道一條先生的麵前,眼看著他就要墜落,一雙手及時拽住了他的手腕。
是西裝男先生。
“喂喂...你不是...熟門熟路嗎!怎麽還能掉下去!”他緊緊拉住一條先生,將他向外拉去,我和蘇格蘭也及時趕到,拉著兩人,將他們從塌陷旁邊拉出。
一條先生並沒有因為差點遇險而露出慌張表情,他麵色沉著的推了下眼鏡,一雙眼在我們之間來回打轉,隨即任命般的歎了口氣...
“如果來到這裏的人...”他聲音淡淡,如避世老翁,“都和你們一樣,就好了。”
“不會有爭吵和利益的糾紛,也不分外來者還是當地人...隻是因為祭典而聚在一起,海麵上回蕩的隻有笑聲...”
溫潤麵頰露出與之不相符的苦笑,“我們也不必如此...”
倏爾間,他猛拍向身後石壁,震顫再次襲來,這次,塌陷落在我和蘇格蘭腳邊。
“愛爾蘭!躲開!”
蘇格蘭的手瞬間鬆開,匆匆想將我推向一旁,卻沒來得及,巨大的聲浪與石雨將我們包裹,混亂間猛然墜入黑暗深淵——
“究竟是神是人...”一條先生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我仿佛是被埋入地底的植物,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真相就在眼前。”
我還在下墜。
腦袋已經混沌不堪。
但有誰在叫我,叫我的名字,從小就擁有的那個名字。
我勉強睜開眼,世界是黑色的,卻有人跌向我,努力伸手,終於拉住了我的指尖。
開始隻一點點,勾住。
又瞬間將我擁入懷中。
熟悉的氣息將我包圍,就算下墜也不再可畏。我也緊緊抱住他,想替他擋下碎石和斷崖...
...
...
就算一切都混沌失序,我也不會忘記懷中人。
是我從小就擁有的人。
諸伏景光。
#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剛剛往下掉的時候,我一直想和景光...蘇格蘭換過位置來,我在下麵,起碼能起到一個緩衝的作用,不至於讓他摔得粉身碎骨,畢竟我是不怕死的。
但是哈,最後究竟是誰墊在下麵落的地,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因為缺氧昏迷了...可如果讓蘇格蘭看到我血肉模糊肝腦塗地還和他笑嘻嘻打招呼的樣子...我一時分不清究竟是掉入深淵更可怕還是看到又死又活的我更可怕...
一簇火苗在我眼前綻開。
隨之映入眼簾的是蘇格蘭擔憂的臉。
“愛爾蘭...醒醒!你還好嗎?”
“我...咳咳咳...”我猛烈的咳嗽著,缺氧的感覺並不好受,但現在卻呼吸順暢了起來,我愕然瞪大了雙眼,先大口呼吸了幾下,繼而看向那簇健康跳躍的火苗...
“這裏氧氣很充足。”蘇格蘭補充道。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沒有一個變成碎開的爛水果...難道是我重生的能力還能有絲分裂?從那麽高掉下來,不可能安然無恙...
似乎為了應驗我的猜想,肋骨處猛烈的疼痛起來,疼的我到下意識咬到舌頭。
“嘶——”
“怎麽了?傷到哪裏了?我看看...有沒有流血?我包裏有止血繃帶,你等一下...”
我拉了拉蘇格蘭的胳膊。
“嗯?很痛嗎?抱歉...我剛剛應該快點推開你...”
這家夥。
我看著他碎碎念,幹脆奪過了他手中我的打火機,湊到他的麵前,給他看看我最疼的那處傷口。
火光中,看著我莫名吐出舌頭的蘇格蘭頓了頓。
隨即神情變得更加嚴肅。
“是撞到腦袋了嗎?”
“...舌頭!是舌頭!我咬到舌頭了!別處沒受傷!”
蘇格蘭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隨即輕快的笑了下,火光搖曳,他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微微向上抬。
“蘇...”
“嗯,看到了。”他聲音輕緩,指尖泛涼,“舌頭上紅了一片。”
我愣了下,腦中仿佛又恢複剛剛缺氧狀態。
緩和片刻後,我默默看向終於鬆開眉頭的蘇格蘭,“...倒是你,有沒有受傷?你每次受傷都不和我講...”
他彎了彎眉毛,“我沒受傷。”說著,又看向我們剛剛跌落的地方,我這才注意到,那裏長著一層厚厚的苔蘚,苔蘚下麵露出泛黃的白色,仔細一看,原來是厚厚的床墊。
幾張床墊疊在一起,上麵還被絨毛攤子蓋住。隻是因為崖洞潮濕,挨著深海,才會長出綠植,卻更一步給跌落的人提供緩衝保障。
“這也是,人為的。”我看著那些防衝裝備,看向蘇格蘭,“一條先生在我們掉下來的時候,說了些什麽...”
“是神是人,真相就在眼前。”蘇格蘭回答,打火機的光閃過周圍牆壁,上麵少了凹凸不平的痕跡,多了些膠帶粘貼紙張的痕跡。
但紙上寫的什麽已經看不出來,全被岩壁上的流水浸透,掉在地上。
“目前來看,我們已經能確定,這件事和神明沒有關係。”蘇格蘭走到我的身邊,忽然關閉了打火機,在流水聲中,牽起了我的手,“一切都是人為的,但究竟是誰所為...這就是一條先生要我們下來後探查的真相吧。”
他勾住我的兩指,察覺到我探究表情,布料摩擦的聲音靠近我,低聲和我說:“不知道你這個打火機用了多久,如果撐不到我們走出去就完了。”
“現在先省著點用。”
打火機被他放回我的口袋,“看不清路的話,可以拉緊我的手。我比你醒來的早,眼睛已經稍微適應些黑暗了。”
“是新打火機...上島前新換的。”我癟癟嘴,“上島後根本沒抽過煙...機油的留存率可是百分百。”
蘇格蘭停頓半秒,“你不想和我牽手嗎?”
“...真不知道你怎麽得到的這個結論。”
他輕笑,試探的微微鬆開手,見我沒有抽離之意,便又牽了回來,緊緊的。
“我的意思是,這邊離組織遠,又沒有琴酒的監視...還是和你在一起,我沒有那麽緊張,所以,一直沒有抽煙。”
雖然嘴上總是說什麽殺人就像撕紙,但在組織裏,被監視下,我還是無法完全做到看輕生死...盡管我的生死已無所謂,但還有太多人,我想要保護了。
蘇格蘭似乎聽到什麽令他高興的內容,額頭輕輕抵在我的肩膀,笑聲都落在我的側臉。
“那真是太好了。”他聲音輕輕,像羽毛,落在弦月高掛的海麵上,“還怕你戒不了煙了...”
“蘇格蘭?”
他渾身的重量頃刻間都向我傾瀉而來,那溫熱的氣息卻弱的厲害,如果不是我摸到了他的臉,我甚至沒意識到原來已經我們靠的這麽近...
“嗯?我沒睡...順著水流走,能找到出口,哈,還記得高明哥小時候給我們講的求生故事嗎?沒想到真能派上用場...”
鮮血的味道,水滴的聲音,我甚至不敢呼吸。
“蘇格蘭!清醒點...你受傷了嗎?躺下給我看看!”我急忙扶住他,將身上的外套攤開在床墊上,就在扶起他躺上去的瞬間...
我的手瞬間被炙熱猩紅裹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