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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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計劃如下:
    Pla1:親愛的波本先生,請問你知道什麽是楚河漢界嗎?啊,詳細來說就是...嗯,總結而言,雖然我們睡在了一個房間,但床中央被我豎起了比東京塔還要高的屏障...更何況萊伊睡得還是沙發...
    Pla2: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一直把萊伊當作一隻巨型緬因貓來看的...你看看,他長得多像小貓...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養過貓,自然沒辦法拒絕...不過我保證,我真的隻把他當作小貓,呃,巨大的小貓來看待的...
    Pla3:啊哈哈說實話,我看上萊伊很久了,所以趁著出任務那晚...
    ...
    我“嘖”了一聲,手指懸空,敲門前果斷把pla3從腦海劃除。
    深吸口氣,調整表情,指節剛要與房門接觸之時...
    門被從裏麵打開了。
    那張漂亮的臉看著我像是煮壞餃子般的表情,揉了下眉心。
    “進來吧。”波本打開門,我跟著進了他的房間。
    漂亮的幼馴染穿著黑色高領毛衣,金發柔軟的吹落耳邊,落地燈將他的輪廓勾起,看起來像融化在夜晚玻璃上的霓虹燈。
    他隨意坐到沙發上,麵前茶幾上放了兩隻酒杯。
    見我還站在門口,他秀氣的眉毛皺了皺,歪著腦袋看向我,“發什麽呆呢?過來坐。”
    “不,我還是站在門口吧。”我厲聲拒絕,清了清嗓子,“畢竟有些事情...我還沒和你解釋。”
    雖然我什麽都沒做錯,但看著麵前人,心中總是一陣陣發虛。
    波本昂首,拿起酒杯,沒再叫我過去,而是靠在沙發背上,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嗯?你要和我解釋什麽?”
    等等,反...反問句?
    叮叮叮——
    我心中迅速拉響警報。
    審訊第一步。
    如果你不確定嫌疑人是否犯下罪行,嚐試用反問句,盡量大範圍的去提問,哪怕心虛的犯人說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也會在隻言片語中為自己所犯之事做出辯解...
    好啊波本,你真以為我警校時候沒上過課?竟然這麽對待我?你看我怎麽對付你...
    “酒店沒有房間了,所以才和萊伊住在了一間房...但是我在床上建造了東京塔,萊伊最後睡得還是沙發,更何況那位俊俏型男在我眼中就是一隻漂亮的緬因貓...咳,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養過貓然後,然後...嗯...其實開始我就覺得萊伊長得蠻好看...”
    哈哈,真被優秀畢業生猜中了,我念警校時候就是沒怎麽上過課...直接把編纂好的三個計劃全部混為一談,毫不猶豫地對波本先生傾瀉而出...
    我聽到波本輕歎口氣,手中酒杯的冰塊搖晃。
    “哈,你真是...我不是想問你這件事。”
    “我是想問...那個女人,你的計劃落實的怎麽樣?剛剛萊伊在車上,我沒能詳細問。”
    我這才抬頭看向他,那雙微微下垂的無辜眼睛有些無奈的看向我。
    “你沒有聯絡人,又不用我幫忙...雖然我知道你會完成的很好,但還是有些擔心,所以才想問問。”
    “咳...嗯。”我鬆口氣,心中暗罵自己,怎麽能對真正兢兢業業工作的波本先生心生質疑?你可真是個無恥混蛋...
    “別擔心,一切順利。”
    我知道,自波本第一次在組織見到我,他就一直在擔心,因為我沒有像他一般經過臥底培訓,甚至沒有聯絡人,玩鬧般被扔進了這個豺狼虎穴,一切行動全靠自己,他擔心我的計劃,倒也合乎情理。
    我微微垂眸,走到他麵前,隨手拿起另一隻酒杯,將整件事情和他講述,隻是稍微將一些危險部分從中擦去。
    波本看著我,世間星河都被他眼中的宇宙包含其中。
    我碰了下他手中酒杯,見他隻靜靜聆聽,徹底放下心中警惕...
    “那,和萊伊住在一起的時候...”
    怎麽還提這件事?!
    “怎麽還提這件事?”我皺了皺鼻子。
    波本抬起手臂,彈了下我的腦門,在我吃痛中沉聲問:“他真的沒有傷到你吧?”
    幼馴染那雙比星子還要閃亮的眸子靜靜注視著我,眼中的笑意淡去,隻剩下真切地擔憂。
    “真是...我和你講過很多次了,不要對萊伊放鬆警惕,那家夥是組織的人。但是...”波本拉住我的手腕,將我帶到他的麵前,呼吸打在我的小腹,抬起頭看我。
    “你好像,很容易相信他。”
    “明明你不是會輕易交予信任的家夥。”
    我眨了眨眼,不經意流露的情感還是被了解我的敏銳家夥捕捉到。我無法對此做出解釋,因為無論怎麽說,我和萊伊的接近都不合乎常理。
    不能告訴他的是我所知曉的一切,不能告訴他的是我即將麵臨的一切。
    他在自己的劇情中都走的艱辛,我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一些問題和麻煩...我自己處理就好。
    “愛爾蘭,我有些不安。”波本的手指勾住我的手腕,向下垂落,臉頰卻習慣性貼在我的小腹,我能感受到他柔軟的發絲,能感受到他發燙的耳朵,“你和萊伊出任務這幾天...我總是失眠。”
    雙手懸在空中,對待他,我第一次有了無措的情緒。
    “隻有一個下午,在車上稍微睡了下...”他說著,似乎想起什麽不好的事情,手臂環住我的腰,讓我再靠近他一點,“但也因此做了一個很壞很壞的噩夢。”
    “我夢到你和萊伊離開時候的場景,是傍晚,車子迎著夕陽開,很慢很慢...你看都不看我,甚至沒說再見。”
    “我想追上你們,問問你什麽意思...但我拚命的跑著,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哪怕車開的像是上山的纜車,慢悠悠,我卻依舊追不上。”
    波本輕笑一下,像是自嘲。他呼吸透過衣服,落在我的皮膚,有些燙。
    “我怎麽會做這種夢?愛爾蘭...”他越發抱緊我,仿佛隻要鬆開一點,我便會像夕陽的星星,眨眼間消失不見。
    一時,房間中隻剩下冰塊融化的聲音。
    波本自己都覺得荒謬,無論是夢到她與萊伊的出走,還是自己真的因為一個夢而不安。
    他不常失眠,隻是偶爾,在情緒波動時,在腦海中難以製止的翻湧一些畫麵時。但他總是能很好的控製住情緒,將那些滋生的情緒抑製心底。
    這種能力,自他小時候起,便能熟練運用。
    但是...有時候,這個能力無論如何都沒有作用。
    在有人和他鬧脾氣的時候,在有人和他不講話的時候,在有人要和他分別的時候。
    瘋長的思緒將他心髒牢牢纏繞,但他還是努力壓下心中不安,將更痛楚的一半自己掩埋,另一半,實在難以壓抑的另一半,控製不住的告訴當事人。
    他藏起夢中那人死在血泊的場景,隻說著看似淺顯無意義的離去與不安。
    波本感受著麵前人的溫度,血液安然流淌,她也站在自己麵前,穩穩地,像棵佇立風月下的月桂樹,任由自己如藤蔓,纏繞她身上。
    溫熱的感覺忽然襲來,波本心中一頓,卻不自覺閉上了眼,任由那人手指撫上自己後頸,在脆弱又致命的位置。
    “怎麽會做這種夢?”我手掌覆在他脖頸,隨意撚起一縷金發,“不像你的性格哦,波本。”
    我故意玩笑,聽到他若有似無的笑了下,卻依舊沒有鬆開懷抱。
    “愛爾蘭,你才不會離開的...對吧?”他從我懷中昂起臉,一雙有些濕漉的眼睛看向我。
    那雙一向無風無雨的眼微微顫動,金發蹭過我的手臂,像隻怕被拋下的大狗狗。
    “不會。”我捧住他的臉,“再說了,離開了我能去哪裏?”
    “我不知道...”他聲音有些悶,“就是因為不知道你要去哪裏,所以才會不安。”
    “如果我知道你要去哪裏,我能追上你...那我可以去找你,可以去見你,就算不能在你身邊,也能和你聯係...但如果,這些都是未知,我徹底失去你的消息...”
    “愛爾蘭,那於我而言才真的是噩夢。”
    “不會的,波本,不會的。”我不知道一向堅強的幼馴染為何忽然袒露脆弱,在這個春風都悄悄躲起的夜晚,“我隻是出了個任務...真的,我不會突然消失,也不會突然離開。”
    我伸出小指,“我和你保證,如果真有一天...我要和你分別,無論再艱難,我也會告訴你,告訴你我要去哪裏,告訴你我們什麽時候再見麵。”
    “但這隻是如果,對嗎?你才不會離開我。”波本執拗的說著一些他小時候才會講的話,一些像是撒嬌的話。
    我輕笑,點頭給予肯定答案。
    “你太累了,波本...今天早點休息吧。”我關閉落地燈,又拉上了窗簾,波本任由我擺弄,就這麽被放倒在床上。
    衣服被撩起一點,露出結實的小腹。
    漂亮的男人,乖巧的男人,喝了些酒的男人。
    我微微垂眸,將薄被蓋在他身上。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輕輕鼻息落在我的皮膚,眼神柔軟的看向我。
    “再陪我一會兒吧,愛爾蘭...”他蹭了蹭我的指尖,微微闔眼,“有你陪著,我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我沒說話,靜靜坐到床邊地毯,下巴放在他的床上,指尖勾住他偷偷跑出來的柔軟金發。
    一圈,一圈,纏在還留有他溫度的手指。
    “好,我陪著你。”
    “睡吧,波本。”拇指拂開他眼前的碎發,“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