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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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彈了下波本的額頭,又默默端詳片刻那張漂亮的過分的臉。
    總覺得,這張臉還是太引人注目。
    波本修長的手指在領結間遊走,係好後昂起臉,和我的視線對了上。
    “你戴上這個。”我摘下眼鏡,架到了他的臉上。
    漂亮的臉瞬間被遮起一半。
    我滿意的拍了拍手,好同事卻眉心微聳。
    “我跟在舟橋小姐身邊,不會出意外的...反倒是你,不要再被人盯上了。”我知道幼馴染心中所想,沒等他開口,便緊急解釋道,“...你如果不戴這個,我肯定要分心給你...”
    我故作誇張的握住雙手,彎腰看向他的眼睛:“親愛的波本會不會受傷…哦我的老天爺,我真是滿心滿眼的都在擔心他…”
    波本無語挑眉,指尖抵在我的嘴角,叫我趕緊收住這胡言亂語的話匣。
    “你倒是關心你的好同事。”他整理了下被我戴歪的眼鏡,不鹹不淡的哼了聲。
    “嘿…你在因為這個不開心嗎?”我看著他皺眉,抬手給我係起領口解開的第三顆扣子,“波本,我們的關係才不用這些稱呼詞衡量的。”
    他拉住我衣領的手指微微一頓,抬頭看向我笑吟吟的眼,“難道不是嗎?你覺得,世界上有哪個稱呼能簡單的描述我們的關係?”
    漂亮幼馴染沒回答,臉龐卻漸漸緩和下來。
    “…就會說哄人開心的話。”
    “那你開心了嗎?”
    波本走到我前麵,沒回答,腳步卻又停下,半轉過身看著我,眼睛倒映深夜的浪。
    “開心。”
    我輕笑走到他身後。
    “快走了。”他對我伸出手,等我拉住他。
    ·
    盡管舟橋如此對我講,但看著又回到大廳的她,背影透著抑製的僵硬。
    我在她身後站著。
    自她進來後,全場視線有意無意的總是落到我們兩人的身上,難以忽視。
    我聽到有人小聲討論的聲音,討論一會兒鼠屋回來後,我會被如何處理。
    討論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有些置身事外,沒有一個稍微展露些許擔憂。
    我注意到麵前人握緊了拳頭。
    “請不要擔心,舟橋小姐。他們說的那些情況都不會發生的。”我在她身後安撫的說。
    舟橋微微垂眸,“我知道。”她靠在座椅上,眼神依舊直視前方,“我不會讓那些事情發生的。”
    我看著麵前女孩的側臉,雖然白皙的有些不近人情,卻意外是個善良的性格。
    “讓您費心了。”
    “我隻是不想欠你人情。”舟橋淡淡回答,“是我疏忽了,讓自己落入陷阱...我的責任,沒必要讓你幫我承擔。”
    我趁機問:“我看您在賭桌上發揮的很好...原來不是您主動想去玩的嗎?”
    “如果我知道,這個賭桌的上下規矩,那我才不會靠近一點...”她說著,聲音卻漸弱下,低聲喃喃一句:“不會靠近一點...嗯,或許吧。”
    我看著她交映在昏暗燈光下的臉,莫名有些落寞,“您是第一次登上郵輪嗎?”
    “嗯,之前一直在國外。”她揉了揉眉心,整理好神情,“來之前也有看過登船守則...隻是賭場部分在上麵玩了文字遊戲,關於他們所謂的‘規則’更是隻字未提...在我之前的那些往屆贏家,可能也不是自願開啟賭局的。”
    “但之後的賭局參與,可不一定非他們所願。”
    舟橋側過臉看著我,了然回答:“是啊,畢竟登船審查很麻煩...如果能省略這個步驟直接商船...”
    “舟橋小姐,我可以和您請教個問題嗎?”
    舟橋點了下頭。
    “登船手續麻煩,而且會讓郵輪的管理者掌握自己家族或集團的資金或關係鏈相關的信息,但這些人們...還是趨之若鶩的想要上來,究竟是為什麽呢?隻是因為船上可以忽視法律的遊玩嗎?”
    舟橋挽了下頭發,看向三三兩兩手持酒杯,走向房間的男女。
    “社交,自由,享樂,性...以及所謂的[食物],都是他們上船的理由,你雇主背後的勢力以此拓展自己的關係,並且讓這些人對自己形成依賴性...等到他們意識到自己被控製被架空時,早就為時已晚了。”
    “他們在用令人上癮的東西編織一張網,將全日本的財閥官閥聯係到自己的網中。”
    “他們在做很麻煩的事情。”我低聲說。
    舟橋昂首,“是啊,各方權力被一個勢力架空,當然是麻煩的事情...隻要這艘郵輪存在一日,那這份關係便會一直經營下去...直到...”
    “直到為時已晚那天真正到來。”
    我們對視一眼。
    “那您呢?是出於什麽目的上船的?”
    舟橋聽到我新的問題,張了張嘴。
    半晌,沒有回答。
    熟悉的氣息從身後傳來。
    波本在我空蕩的托盤中放下一杯氣泡酒。
    又低聲在我耳邊說:“走廊的吊燈下藏了一個攝像頭,還在運作。”
    “這樣的攝像頭,船上很多嗎?”
    “不確定,我發現的那幾個位置都很隱蔽...但我猜測,這個可能並不是一樓那些家夥的手段,信號屏蔽器有可能影響到攝像頭的運行,所以...”他抬了抬下巴,“有可能是貝爾摩德同伴的。”
    我點頭,那人要監視各層狀況不足為奇。
    但目前為止,那人還一點動作都沒有...如果他真的知道各層狀況...
    什麽東西被塞進我的掌心。
    “是你放在車裏的那枚小戒指...鼠屋回來了。”他對我眨了眨眼,我能感覺到他的溫度在逐漸遠離,“我就在你身邊,愛爾蘭。”
    剛剛才恢複社交聲音的大廳再一次寂靜下來。
    鼠屋換了一身香檳金色的西裝,從走廊到大廳中央,細長的眼隻注視著我和舟橋。
    “哎呀,真是失禮,不知道您是舟橋先生家的千金。”他邊說邊虛情假意的行了個禮,“您如果早點說明身份,我們也不至於鬧得如此不愉快。”
    舟橋不動聲色地靠在左扶手,將我擋在影子之中。
    “我的詳細身份,隻有那位先生能知道,為什麽你會查到?”她眼神冷冷的看向鼠屋。
    鼠屋擠著眼笑了笑,“您對船上規矩真是了如指掌...不過,隻了解紙麵上的規矩是不夠的,您第一次上船,我們有些隱藏規則...看來您是沒聽說過。”
    “那位先生一般不出現,二樓大部分事情都由我來負責,所以,一些被限製的權限,我還是可以查閱的...”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還過來做什麽?”舟橋皺眉,隻覺得鼠屋身上的香水味過於刺鼻,像是無數腐爛的花被統一扔到棺木燃燒,之後再被某種化學藥劑浸泡數載,“沒事就不要來打擾我們。”
    鼠屋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大聲的笑了起來,“哈哈,舟橋小姐,你還真是年輕人心思...我說了,二樓的大部分事情都由我來負責...所以啊...”
    他收斂笑意,麵色不善的看向舟橋...身後的我。
    “你背的熟練的新規在這裏並不完全適用...在二樓,該遵守的是我的規矩。”
    鼠屋擺了下手,無數人紛湧至我旁邊,幾人動作粗魯,直接將我的手臂反絞身後。
    托盤中的氣泡水應聲而碎。
    他扔下一隻注射器,裏麵是滿滿的青藍色藥劑。
    “舟橋小姐的下賭桌的量,加上...侍應生主動要賠償我衣服的量。”
    “這一支剛剛好。”
    舟橋眉眼厲色泛起,不由得提起音量,“你瘋了嗎?”
    “哈,我瘋了嗎?舟橋小姐,這句話,你應該問問你自己...”鼠屋絲毫不畏懼,仿佛麵前女孩並非什麽不可輕動的角色,而是一條海中遊蕩的魚,大網一撒,捕捉無數。
    “你父親在競選國會議員吧?這麽緊要的時期,你覺得他會為了一個從小被扔到國外的女兒,和我們風祭集團反目成仇嗎?”
    舟橋呼吸頓了下。
    “不然,我給你個機會好了...給你父親打個電話如何?看看他會不會來救你?高中生小姐。”
    我看到她緊握雙拳,指甲都嵌進肉裏。
    “還有啊,我勸你不要再護著這個侍應生了。”鼠屋走到我的麵前,側過頭對舟橋講,“如果明天一早的新聞是‘舟橋議員獨女吸食過量陷入昏迷’,你父親的競選會變成什麽樣?”
    “我不在乎他會怎樣。”舟橋反駁,聲音卻比剛剛小了不少,像是說給自己聽。
    “別說氣話,舟橋小姐。”
    “下了船,你還是尊貴的舟橋家獨女,而她不一樣...”鼠屋眯著眼看向我,注意到我消失的領帶,笑容越發古怪,“船上船下,她都毫無價值。”
    舟橋遲疑的看向我。
    鼠屋自然沒放過她鬆動的神情,將注射器遞到她手中,“舟橋小姐,你身份不同...”他說話似嘲諷,“所以,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是自己承受這個代價,還是...”
    他看向我,像是看著被端端正正擺上案板的死魚。
    “讓一個毫無價值的人去承擔這份後果呢?”
    舟橋依舊拒絕,但她緊蹙的眉暴露出內心的焦灼。
    鼠屋剛剛說的話踩在了她的心上,關於舟橋家,關於...家人。
    “不行?那你的意思是,這個由你來承擔嗎?”鼠屋咧嘴一笑,猛地拿起注射器就向舟橋的手臂刺去...
    舟橋下意識收起手臂,卻被鼠屋死死拉住手腕,無處可躲...
    “鼠屋先生。”
    一道聲音打斷鼠屋的動作,他冷笑一聲,饒有興趣的看向聲音來源。
    被按住雙臂,像隻任人宰割的生物。
    卻依舊是平和神色,一雙眼靜靜看著他。
    “就算是風祭集團,也不會想和舟橋家為敵吧?”
    “哦?威脅我?”
    “當然不是...我隻是想說。”我不動聲色地看向房間角落的那個隱蔽攝像頭,隻一眨眼,又看向鼠屋,“質量這麽高的[食物],不吃白不吃啊...”
    舟橋的眼眸如破碎的冰層,她沒動作,卻被鼠屋推搡著走到我身邊。
    周邊圍觀人群中瞬間爆發滔天的聲音,在喝彩,在起哄。
    我被身後人解開袖扣,整潔的襯衫被直接撕掉一隻袖子,露出整條胳膊來。
    燈光變換,幾條青紫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越發清晰可見。
    “舟橋小姐,這畢竟是你的人,我來動手不合適...”鼠屋故意舔了舔嘴唇,將注射器遞給舟橋,“就請您自己動手吧。”
    我抬起頭,看向麵色同樣蒼白的女孩,冷漠好強的女孩今晚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於心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我轉動指尖的戒指,無意識的敲了敲手邊桌台。
    手臂被舟橋冰涼的指尖拉起,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注射,茫然地將針頭在我血管處比劃,隨後抬頭看向我。
    鼠屋站在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煩,今晚的賭局才剛開始,這樁破事結了,他才能繼續...
    麵色不善的男人直接奪走的針管,粗魯的拉住我的手腕,針尖直接刺入肉中。
    嘶。
    倒是沒什麽痛感。
    藍色的藥劑宛如深海的瑰寶,引得無數人神往,又無數人屍骨無存。
    ...
    全場都在屏息觀看,施虐欲與掌權感被滿足,人人臉上露出詭異的滿足之情。
    鼠屋的臉隱藏在黑白交界的陰影中,他笑得令人作嘔,看著我,推動注射...
    ...
    “喂,你們看!電梯,電梯...!”
    “從五層下來了...”
    人群又開始喧鬧起來,不再是看熱鬧般的調侃,而是人人自危的聲音。
    “叮——”
    一聲悠長的鈴聲,長久回蕩,大廳瞬間死寂一片。
    電梯門緩緩開啟,將一切聲音收繳。
    有人從電梯中走下,步伐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