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有罪,我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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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各司其職,開始賣力砍樹。
    “好啦,我們也該摘萆荔果去了。”
    說話間,清雨一轉頭,看著撲到謝沉舟懷裏的女兒,有些頭疼:
    “薇薇,你怎麽又跑到客人身上去了?”
    薇薇摟住謝沉舟的脖子,用額頭蹭蹭他的臉,親昵叫道:
    “舟,舟。”
    謝沉舟單手抱著她,不太適應地轉開臉:
    “別叫了,很煩。”
    她充耳不聞,依然去蹭他,依然一個舟字一個舟字往外蹦。
    謝沉舟拿她沒辦法,隻好求助似地看向桑念。
    桑念回過神,收斂思緒,笑道:
    “她很喜歡你誒,一直黏著你。”
    謝沉舟眉頭緊鎖:
    “很煩。”
    桑念道:“別當著孩子麵說這些。”
    謝沉舟改口:“有點煩。”
    桑念:“嘖。”
    謝沉舟麵無表情:
    “她真可愛啊。”
    桑念欣慰點頭。
    他動作僵硬的把薇薇遞給清雨,轉身隨著眾人去砍樹。
    劍光閃過,“轟隆”聲接連響起,眨眼便倒了一排樹。
    舉著斧子的祝餘人呆呆看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清雨也道:
    “真是奇怪,我們薇薇居然這麽喜歡你的朋友,早上也是,就好像是知道你們來了一樣,突然就跑出去了。”
    桑念摸著下巴:
    “她不會是特意來接我們的吧。”
    說完,她眯起雙眼,湊近薇薇,壓低嗓音:
    “說,誰派你來的,你的上峰是誰?”
    薇薇:“呀?”
    桑念:“你潛伏在我們身邊究竟有什麽目的?”
    薇薇被她逗笑,揮舞著小手“呀”了一聲,抱住她的脖子,像對謝沉舟那樣,蹭了又蹭。
    桑念心都化了,砍起樹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扛著劍哐哐就是砍。
    有了他們兩人的幫助,修橋所需要的木頭很快便砍好了。
    接下來的問題,是將木頭運到河邊。
    “用繩子一根根拉?”桑念道,“這太慢了。”
    祝餘族人撓撓頭:
    “那怎麽辦?”
    桑念將所有木頭收進儲物袋中:
    “好啦,明天去河邊我再把它們放出來。”
    祝餘人瞪大了眼,不理解她是怎麽把木頭變走的。
    桑念又演示了一遍,解釋道:
    “這個儲物袋裏畫了陣法,內含一個小空間,差不多你們村子那麽大。”
    他們眼睛瞪得更大了。
    “行了,收拾東西回去吃飯吧。”清雨道,“我們的果子也采好了。”
    眾人應和一聲,利索的收拾好東西,一路歡聲笑語。
    祝餘族用餐是聚在一塊兒的,不會單獨在屋子吃。
    村子東邊,一尊十幾米高的神像矗立在草地上。
    滄海桑田,神像麵容已模糊,看不出本來容貌。
    祂雙手交握在胸前,氣質極平和,腳下卻匍匐著一隻猙獰凶獸。
    “這是我們祝餘人信仰的神靈。”清雨介紹道,“當初就是祂創造了祝餘,賜予我們生命。”
    桑念忙學著她的樣子對神像行了一禮。
    謝沉舟站得遠遠的,並沒有過來行禮的意思。
    桑念也沒勉強他,對他笑了笑:
    “走,吃飯去。”
    不遠處的草地上擺放著長桌。
    木製餐盤盛著看不出原材料的食物,一碟碟端上了桌。
    大家分坐兩邊,雙手在胸前交握,齊聲禱告:
    “願神靈庇佑。”
    話落,他們拿起餐具開始進食。
    桑念好奇地看著麵前的食物。
    一根根乳白色的條狀物,軟塌塌的,有點像麵條,聞起來卻有種草木清香。
    “這是用黃雚草的草籽磨成粉後做的麵。”
    清雨道:
    “吃了它你就不會長疥瘡了,皮膚會很好。”
    桑念試探性吃了一口,是很特殊的草木香。
    她從儲物袋裏拿了瓶醋出來,倒入致死量後,大快朵頤。
    謝沉舟也嚐了一口,默默拿走了她的醋,同樣倒入致死量。
    旁邊還有幾碟萆荔果。
    桑念道:
    “你們晚餐就吃果子和麵?這麽清淡,沒有肉嗎?”
    明明山裏有很多野兔之類的動物,不至於一點肉星兒也見不到吧。
    清雨神色嚴肅:
    “我們不能傷害它們,這是不對的。”
    桑念微怔。
    清雨的夫君插嘴:
    “假如傷害了兔子,我們會很難過,難過到恨不得和兔子一起死去。”
    “傷害其他有靈智的生靈也一樣。”
    桑念吃麵的東西頓了頓。
    當日竊脂的話猶在耳畔——
    “世上再也沒有比他們更慈悲,更善良的生靈了。”
    祝餘族,神之遺脈。
    擁有著一顆比肩神明的悲憫之心。
    可這對於他們來說,或許並不是一件好事。
    ……
    太陽一點點沒入遠山,暮色籠罩四野。
    村民們吃完飯,開始圍著神像唱歌跳舞。
    桑念和謝沉舟坐在一邊看著,撐著下巴,愜意道:
    “真好啊。”
    謝沉舟認真看著她,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清雨衝出人群,強行拉走他們,熱情道:
    “我來教你們跳舞!”
    桑念嚇得不輕,慌忙擺手: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
    話音未落,她與謝沉舟被推到神像前。
    倏地,神像亮了亮。
    空中飄下兩朵潔白小花,慢悠悠落到桑念與謝沉舟掌心。
    桑念奇道:“這是什麽?”
    謝沉舟並不感興趣,隨手扔掉。
    清雨興高采烈道:
    “這是白?花,代表神靈對你們賜下了祝福,證明祂認可你們的結合,你們會是幸福的一對!”
    桑念如實翻譯,謝沉舟彎腰把花撿了起來。
    下一刻,周圍的祝餘族都湧了過來,分別簇擁著兩人離開。
    桑念稀裏糊塗地換上了祝餘族服飾,懵懵地問:
    “這是要做什麽?”
    清雨手腳麻利的為她梳妝,笑著回道:
    “按照規矩,得到了白?花的人,必須得立即在神像下成婚。
    這樣神靈的祝福才會實現,你們將會長長久久,攜手一生。”
    桑念:“啊??!!!”
    很快,打扮一新的她被簇擁著回到神像前。
    謝沉舟早已等在那裏。
    他同樣換了祝餘族的服飾,愈發顯得身形修長挺拔。
    聽見桑念的聲音,他立時回頭。
    兩人都愣了愣。
    少年散著微卷的長發,額間戴著極細的、銀鏈似的抹額,上麵墜著小小的紅藍兩色琉璃珠。
    兩側編了細碎的小辮子,發間掛著亮閃閃的吊墜,發尾還有幾根赤鷩鳥豔麗的羽毛。
    除了抹額,桑念與他的打扮幾乎一模一樣。
    不過,她發間的吊墜更多、更精美,衣裳也更為飄逸,胳膊上的臂釧燦爛奪目。
    桑念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異族裝扮,下意識屏住呼吸,連眨眼也忘了。
    她呆呆誇道:“真好看。”
    他也道:“真好看。”
    桑念:“是呀是呀,你真好看。”
    謝沉舟:“我說的是你。”
    桑念本就發懵的腦袋更暈了。
    祝餘族人的恭賀聲裏,她被推到謝沉舟身邊,與他並肩站在神像下。
    兩側的祝餘族賣力灑著花瓣。
    謝沉舟紅著耳垂對桑念伸手。
    桑念局促道: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你知道我們要幹什麽嗎?”
    謝沉舟:“嗯?”
    桑念:“他們說我們得到了花,要在神像下成婚,我們真的要……成婚嗎?”
    謝沉舟反問:
    “我們不是早就成過婚了嗎?”
    桑念聲音小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
    “可是那次……那次不算呀。”
    謝沉舟抿了抿嘴角,問:
    “那——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桑念怔住。
    好一會兒,她握住他伸來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她輕輕說道:
    “願意的。”
    桑念是願意嫁給謝沉舟的。
    歡呼聲潮水般響起。
    兩人低頭一笑,心如擂鼓。
    ……
    誰也不知道,很多年後,已不再是少年的謝沉舟又一次來到了這座神像前。
    彼時,他已是世人所怕、所恨、所厭的魔尊。
    魔尊謝沉舟長跪於神像下,雙手虔誠合十。
    “神明再上,弟子謝沉舟,在此懺悔所有犯下的罪孽。”
    “我願為此墮入無間地獄,日日受烈火焚身之痛,拆骨拔筋之苦,永無寧日。”
    “隻求……吾妻歸來。”
    “我有罪。”
    “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