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四十七天了啊。”
    裴翊看著自己畫下的豎線，他來樓蘭關，今天正好是第四十七天，時間過得可真快。
    這些天，他熟悉了訓練流程，目前跟莊勳的關係還算說得過去，其他人都是不鹹不淡的，另外就是看他不太順眼的許慶元了。
    許慶元對他的討厭是擺在明麵上的，不過因為大家都在陳錦元手底下，所以也就沒發生過什麽衝突。
    “裴翊。”
    營帳的門被掀開，莊勳走進來。
    “今天休息，監軍安排我們去給附近的村子送點東西，前兩天發了俸祿，你要不要順便到集市一起買點東西，我看你穿的衣服似乎都有點短了。”
    裴翊看著像是縮了水一般的衣服，這幾十天，他身體壯實了一些，也長高了不少。
    樓蘭關這邊的衣服還要等個幾天，裴翊目前隻能暫時穿著這個不合身的，但到底還是需要一兩件換洗的常服，裴翊點點頭跟著莊勳過去。
    出去之後，裴翊才發現他們是要把這些食物送給村子裏的人。
    “出發吧。”
    莊勳抱起大米麵粉那些走在最前麵。
    後麵的許慶元沒好氣地回頭看了一眼，“怎麽又是他。”
    許慶元旁邊的杜豐推著許慶元往前走了走。
    “哎呀，大家都是一個隊伍，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慶元哥你也該習慣了。”
    許慶元彎腰抱起地上的東西。
    “你會習慣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嗎？”
    杜豐噎了一下，這沒話說，好像是習慣不了。
    他不敢問許慶元為什麽討厭裴翊，怕戳到許慶元什麽傷心事，隻能規勸幾句，讓他抓緊跟上莊勳。
    裴翊看著手上的東西。
    邊關這邊的百姓生活的確是不好過，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災民了。
    因為之前災民鬧出來的事情，這邊也有所警惕了吧。
    “原來是人文關懷啊。”
    孟錦書一大早就看著裴翊抱著米麵糧油上門送溫暖，好奇多觀望了一會兒，順帶著看看這邊百姓的生活，說不準她寫新劇本時會用到。
    人文關懷？
    裴翊歪了歪腦袋，又是一個他不懂的詞匯。
    之前在京中，裴翊雖不敢自詡學富五車，但學識這方麵也不算差，孟錦書有時候蹦出來的詞匯，他絞盡腦汁也沒法讀懂那是什麽意思。
    看著裴翊一臉迷茫，孟錦書給他解釋了一下什麽叫做人文關懷。
    “人文關懷就是對人的生存狀況的關懷，對人的尊嚴與符合人性的生活條件的肯定，對人類的解放與自由的追求。”
    這下子裴翊略懂了。
    他在隊伍末尾小聲詢問：“那你對我，應該也算是人文關懷吧？”
    孟錦書仔細想了想，還真是挺像的。
    “你說的有點道理。”孟錦書成功被自己的理論帶偏。
    兩人聊天的功夫，就已經到了村子外麵。
    一眼望去，破敗蕭瑟，比起其他地方，真是差了很多。
    村口那邊豎起幾個粥棚，先來的兵士拎著幾大桶粥給那些村民一人盛了一碗。
    孟錦書看著這些衣衫襤褸的人，邊關的情況要比想象的更差，那一段講解裏隻是幾句帶過，遠不如親眼看見來得真切震撼。
    莊勳他們到的時候，那些村民看見他們手上拿的米麵蔬菜，眼睛都變亮了。
    “大家喝完粥之後，來我們這邊按照每家每戶人頭領取米麵，不許多拿！”
    莊勳在棚子那邊把東西放上去，樓蘭關能給的東西有限，隻能盡量解一下燃眉之急。
    裴翊在另外一個棚子，這個棚子隻有他一個人，沒人願意和他一起，莊勳又在忙著管理秩序，顧不到他這邊。
    “這些人都挺可憐的。”
    孟錦書看著村民枯黃瘦削的臉，也是感覺一陣心酸。
    “去年收成不好，皇上大興土木建造行宮，增加賦稅，百姓自然過得苦不堪言。”
    裴翊一邊解釋一邊把桌子上的東西分類放好。
    村長過來，給他們每個人發了個花名冊一樣的東西，這上麵記錄了每家每戶都有多少人，讓他們按照上麵的給。
    孟錦書在想裴翊說的這句話，留在這裏的人多數是中老年還有幼子，青壯年可能早就跑了。
    苛政猛於虎，可惜現在的皇帝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一味貪圖享樂。
    孟錦書記得，劇情中說皇帝建造了三個湯泉行宮，甚至還有再建一個的意思，而且這一切還是在百姓過得水深火熱時決定的。
    “昏君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他不懂，苛政猛於虎他還是不懂。”
    難為裴翊一直效忠他。
    後麵大不敬的話孟錦書沒有說出來，裴翊到底還是個忠臣，這種話她就識趣地不說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裴翊反複念叨著這一句話，眼中光芒如炬，“沒想到孟姑娘還有如此見解。”
    孟錦書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釋：“前人見解，不是我自己想的，隻是看到這個情況多說了一句。”
    她跟裴翊聊了一下這句話的故事。
    “這句話完整的是，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裴翊聽完後，感慨一句：“你口中的皇帝，是個明君，若是我主是這樣的明君便好了。”
    孟錦書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裴翊居然當著她的麵說這樣的話，這話要是傳出去，他腦袋就得落地了。
    “我知道你是不會說出去的。”裴翊語氣中充滿信任，“我也隻跟你說。”
    孟錦書看著裴翊，遭遇這樣的變故，裴翊心有怨言也很正常。
    裴翊是忠臣，孟錦書也明白過來，他忠的不是君主，而是整個大周。
    想到這裏，孟錦書對於裴翊就更加敬佩了一些。
    第一個村民朝裴翊走了過來，男人擦了擦自己髒汙的手指。
    “叫什麽名字？”
    裴翊翻開花名冊。
    “王誌強。”
    裴翊和花名冊的名字對上，拿了兩人份的食物遞給他，然後在他名字下麵做了個標記，表示他已經拿過了。
    “多謝多謝！”
    王誌強眼含熱淚地抱著東西離開。
    村民喝完粥之後陸陸續續過來排隊，裴翊扯了扯袖子，給他們分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