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棚子底下都排起了長隊，裴翊挨個問了他們的名字。
    “張秀春。”
    裴翊的目光劃過張秀春家中隻有她一個人，抬頭時，和一張慈眉善目的臉對上。
    張秀春年紀很大了，拄著拐杖走動也不便。
    她一個人生活。
    孟錦書看到張秀春時，心都揪了一下，這樣的世道，張秀春一個人活下去定是很難的。
    裴翊把屬於張秀春的那一份遞給她。
    “拿好。”
    張秀春看了一眼，然後說：“孩子，這太多了，我已經老了吃不了多少東西，還是多留一些給其他人吧。”
    裴翊態度卻很堅決。
    “每個人的份量都是固定的，你把自己的那一份拿走就可以，後麵怎麽做我不會阻攔你。”
    裴翊把米麵往張秀春眼前推了推，眼神掃了一下後麵的那些人。
    張秀春抱著東西，看見裴翊略顯短的袖口，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一個接一個的人排著隊上前，大部分村民都是安分守己的，但是裏麵也不乏有貪心鬧事的存在。
    “叫什麽名字？”裴翊像剛剛那樣問了出去。
    “張大牛。”
    裴翊手指停住。
    “張大牛剛剛已經來領過了。”
    張大牛氣得一拍桌子，“你說什麽？我才剛排上隊，你說我已經領過了？”
    他正要繼續罵，裴翊把花名冊給他看，自己的名字下麵赫然有一個標記。
    張大牛想到了什麽，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惱怒地說：“我才是張大牛，是有人頂替我的名字拿走了我的東西！”
    裴翊回想著，在他這邊領過的東西也就十幾個人，所以很快就記起冒領張大牛的人長什麽樣子。
    “頂替你名字的那個，方臉有小胡子，下巴那邊有一顆很明顯的痣。”
    張大牛腦子一轉就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我去你娘的王麻子！王麻子你他娘的死哪裏去了？敢冒領你張爺爺的東西！”
    張大牛虎目在人群中搜尋，找到了在莊勳棚子那邊排隊領東西的王麻子的媳婦。
    他一把抓住要跑的人。
    “喂莊隊長！這王麻子剛頂替我的名字在那邊領了東西，他媳婦又來這邊領了，這件事你怎麽解決？”
    莊勳急忙過來，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又把裴翊給叫過來。
    裴翊說了一下事情經過。
    莊勳聽完之後問其他村民：“這人是張大牛嗎？”
    村民紛紛點頭。
    張大牛把王麻子媳婦推倒在地。
    “看見沒，我才是張大牛，王麻子冒領我的那一份米麵，又叫他媳婦來領他的那份，這家夥是要吃雙份啊！這件事要是不解決，你讓我們大家夥怎麽能不計較？”
    莊勳扶著額頭：“去把王麻子找來。”
    王麻子根本沒能跑多遠，就被人給抓了回來。
    剛被帶過來，張大牛手腳並用就要去揍他，被莊勳給攔住。
    “先別打，把事情查清楚最要緊，你不想你的東西了？”
    張大牛聽了這才撒手。
    莊勳讓裴翊過來認認，剛剛冒充張大牛的是不是這個人。
    端詳了一下王麻子的容貌，裴翊點頭。
    “是他說自己是張大牛的。”
    王麻子一臉晦氣地嘀咕：“怎麽記性那麽好。”
    他的確是想吃雙份，但沒想到裴翊居然記得他長什麽樣子，事情沒做成差點被張大牛給打一頓。
    既然裴翊指認出來，那麽事情也就明了了。
    莊勳從王麻子家裏把屬於張大牛的那一份給拿了回來，為了以示懲罰，也讓其他人不要再犯，他們將王麻子的那份扣了下來，任憑王麻子怎麽哭訴都不給他。
    張大牛踹了一腳王麻子。
    “還敢拿我的東西！”
    王麻子捂著腿不敢吱聲。
    張大牛見莊勳他們還在這裏，隻是踹了一腳就拿著東西走了。
    莊勳看向裴翊，“你的記性，果然很好啊。”
    之前陳錦元讓莊勳關注一下裴翊，莊勳也就去多了解了一些，知道風陵關布防圖是裴翊畫出來的，而且還從趙延那邊聽說，裴翊隻用了一天就把風陵關的布防全部記下。
    今天看見裴翊能記住這麽多張臉，莊勳之前還有些懷疑，現在是相信了。
    裴翊這個記性，怪不得陳監軍讓他把裴翊調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巡邏。
    心有餘悸的同時，不免生出一些羨慕來。
    “我的記性的確好一點，不過也是王麻子長得比較有辨識度，所以印象深。”
    裴翊倒是謙虛，莊勳點了點頭，讓他繼續去忙。
    回到棚子那邊，這一回的村民就乖巧不少，沒了什麽壞心思。
    裴翊這邊的東西有限，發完之後，沒領到的就去了旁邊的棚子繼續排隊。
    收拾東西時，剛剛離開的張秀春折返回來。
    “孩子。”張秀春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我看你衣服有些短了，你的身形跟我孫子有點像，這身衣服是做給我孫子穿的，現在給你。”
    裴翊看著張秀春手裏的衣服擺了擺手。
    “這是您孫子的，我不能收。”
    張秀春把衣服塞到裴翊手裏。
    “拿著吧，我孫子已經不在人世了，這衣服是新的，他還沒來得及穿，你就拿去吧。”
    裴翊摸著手裏的衣服，這是最簡單不過的粗布麻衣，針腳細密可以看出做衣人的用心。
    “多謝。”
    張秀春笑著點頭，轉身從裴翊的視野中一瘸一拐地離開。
    這一份來自陌生人的善意，讓裴翊心中微暖。
    他把衣服妥帖折好收起來，然後把自己這邊清理幹淨，等著其他人那邊結束。
    這次的東西是足夠分的，莊勳忙完之後捶了捶腰。
    “有要去集市的嗎？現在還有一點時間可以過去，下午我們就要回去了。”
    要去集市的人不少，莊勳看向裴翊，注意到他抱在手裏的衣服。
    “集市你還去嗎？”
    裴翊點頭。
    “那就一起吧，說起來，你還沒逛過這邊的集市吧？”
    “沒來過。”
    莊勳和裴翊一起走著，問了一下裴翊手裏的衣服是哪來的。
    裴翊就把張秀春的事情說了一下。
    “是張奶奶啊，她一向是個很心善的人，說起來你跟她孫子年齡相仿，怪不得她會把這衣服給你。”
    裴翊垂眸看著衣服沒有說話。
    莊勳猶豫了一下，轉換話題。
    “裴翊，咱們這樣施粥送東西也不是長久之計，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