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傳國玉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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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退有六步方為頓住了身形,但見洛逍遙閉目未動,隻道他是蓄氣爆發最後一招,便也氣聚丹田,大喊一聲,揮掌欺身而上。
‘投桃報李’招數的氣機是有‘以彼之道反施彼身’的妙處,洛逍遙在與灰衣人對掌膠著之時,已為暗中將後繼真氣轉換為‘投桃報李’招數的氣機,而他故意讓灰衣人氣機侵入自身經脈中,是為想發揮‘以彼之道反施彼身’的最大威力,隻因‘投桃報李’招數氣機有著借力打力的妙處。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洛逍遙未料到傾力岀擊之時,牽動了封堵藏在隱脈中‘劫道’入口的氣機,大驚之下自是將周身諸氣引入‘劫道’,同時喚來本命丹神潛入助力,但聽得灰衣人喊聲,心知不妙之下隻得引出三成氣機化為護身真氣,同時蹬腳而退。
闖過中線的灰衣人但見洛逍遙乍然間引身後退,心感奇怪之下頓住身形收回掌力,他之所以收招頓身,隻因這是最後一式比拚,此下雖不知洛逍遙因何而退,自己已是闖過中線,按規矩已是贏家了。
灰衣人雖是半路中收回了掌力,但他前發的氣機猶有六成之力奔襲而去,洛逍遙隻為引出三成之力護身,且後退之力亦是大減,後退未及一丈,便被灰衣人的氣機擊到,身形頓然猛退,幾欲跌倒之時,一道驚呼聲中,賀梅疾掠而至將他扶住。
在洛逍遙與灰衣人開始比拚之時,恢複七成之力的賀梅為防不測已為起身站在洛逍遙身後二十丈外,當看見洛逍遙將灰衣人震退數步,隻道他必會趁機攻上,未料是洛逍遙不僅未為進攻反而後退,而灰衣人卻是揮掌欺上,大驚失色下忙疾縱而上,扶住了洛逍遙的身形。
而此時情景可謂是驟然數變,就在灰衣人頓身停下、洛逍遙引身而退、賀梅疾縱而起之際,三道黑影從西麵近五十丈處的樹林疾縱而出,一道向郭宗訓躺身之處縱去,兩道向頓身停下的灰衣人奔來。
對洛逍遙引身而退心感錯愕的灰衣人,猛為驚覺,電光火石間身形縱起,向郭宗訓躺身之處疾掠而去,卻為慢了一步,在與郭宗訓隔有兩丈之距時被兩個從林間縱岀之人攔下,而郭宗訓此時已被另一人抱起。
原來這從林間縱出的三個人是唐望、司空冉、翁牧。唐望之所以能現身此中,卻是因為他與卓武追尋有兩百餘裏仍未尋到蕭燕燕,隻得留下卓武繼續查尋,自己則趕回靈秀村向洛逍遙告知事由,未料到在房州城外遇上了司空冉與翁牧。
翁牧二人落身靈秀村中,程六趕去報訊之時也在當場,洛逍遙疾身追去後,他二人先趕到王府,解開裴管事穴道後,就立馬出城追尋洛逍遙以便助力,恰遇唐望回來,便一路同行追尋。
夜深人靜,何況又是山野空曠之地,洛逍遙與灰衣人打鬥聲響,自也被唐望三人聽到,便為循聲尋來,而那時正是洛逍遙與灰衣人對招之際。
唐望三人皆是久曆江湖經驗老道的人物,但從洛逍遙與對方過招身形的變化,立馬猜斷二人是比拚拳掌之力,又見郭宗訓躺身西麵二十餘丈處,而賀梅立身不動,也自猜出洛逍遙與對方的比拚是為賭局。
那時三人在洛逍遙身後的樹林中,略為商議後,卻從林間取道向西麵樹林潛來,而他們如此行事,是防範灰衣人落敗後食言又為搶去郭宗訓作威脅,自未料是洛逍遙勝數在手之時反而敗退,三人大驚之下立馬闖出樹林,此下自然是先搶下郭宗訓再說。
灰衣人之所以將郭宗訓置身二十餘丈之外,卻是因為他與洛逍遙的氣機可波及二十丈範圍之內,唯恐誤傷郭宗訓才為如此安排,而若非身處打鬥之中,以他的修為而言,神識自可察覺出隱在五六十丈處的唐望三人。當他對洛逍遙不戰而退之舉心感疑惑之時,正是唐望三人引身闖出林間之刻,待他驚覺起身趕去,唐望三人已是前縱十餘丈,更為接近躺身地上的郭宗訓,打鬥後隻剩八成之力的灰衣人自為慢了一步。
當年被智光破去本命胎丹一生無望再踏抱丹境的翁牧救下郭宗訓,唐望與司空冉則聯手阻攔灰衣人,刹時間,三人便混戰起來,唐望對付灰衣人肉身,司空冉劈空對付灰衣人的本命丹神。
翁牧一為得手,抱著郭宗訓縱身趕到距洛逍遙一丈之處站定,但見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盤腿地上作引氣調息之狀,心下驚疑望向身側的賀梅,低聲詢道,“賀先生,可知我家少主這是如何回事?”
賀梅搖了搖頭,“我亦不知…方才我扶逍遙之際,想引氣機遁入他體內查探,卻是被他護體真氣阻止…”
翁牧皺了皺眉頭,“是否為轉換功法氣機引發了體內脈絡逆亂,從而一時無法行氣丹田…?”
各門武學功法,其修行氣機運轉經絡各不相同,若是轉換功法,必須要重新氣轉周天,而氣轉周天,即使元嬰身手之人至少也需五息之數,對敵打鬥之中若為如此,自是凶險萬分。若使強行轉換功法,或是能做到一念之間,但必會使脈絡逆亂,輕者閉關數月修複,重者跌境甚至危及性命。
“逍遙他已通貫‘五太心經’,氣機轉換當可一念之間,應不是經脈逆亂……”賀梅沉吟之中,靈光一閃,突是想到洛逍遙體內的‘劫道’,長長呼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哦?賀先生知道原因了?”
“翁長老可記得逍遙體內的隱脈?”
翁牧聞言恍然大悟,“應是如此,少主傾力一發,未料引發了劫道中的封堵之力……真乃凶險呀!”
“也萬幸是隻剩最後一招,那灰衣人已定勝數之下收了掌力,更幸甚逍遙尚能引岀護體真氣,不若後果當是不堪設想…”
但在此時,‘呯、呯…”數響,翁、賀二人舉目望去,近三十丈處的灰衣人與唐望、司空冉已為從混戰中分開身影,隻見三人身形略為一頓後,旋即又縱身而來,未及兩息之數,唐望與司空冉落身翁牧身前,而灰衣人在五丈之外落下身形,一為站定,便是望向閉目調息的洛逍遙,“難道你想食言嗎?”
灰衣人氣機已損八成,仰仗著本命丹神與有抱丹大成修為的唐望二人相鬥,雖不至於落敗,卻也無法製勝,而郭宗訓已被搶走,心知久戰無益,待鬥了十餘招後,便罷手來質問洛逍遙。
賀梅心知此下洛逍遙無法岀言應答,便道,“尊駕與老身師門晚輩作約對戰,老身也聽得清楚,若是尊駕勝了,老身二人不可再為阻攔尊駕帶走鄭王,但並未作約不許他人岀手,眼下老身二人皆未岀手,何來食言一說…”
灰衣人一時語塞之下,不怒反笑,“哈哈哈…你就不怕老夫他日再為尋來殺了他們母子?”
“尊駕若想如此行事,那老身一眾就與尊駕周旋到底…”
“好,好…”灰衣人連聲道好,目光環視眾人一眼,旋而哈哈大笑,縱起身形向北麵疾掠而去,頃刻間身形便消失在幽明的夜色中。
賀梅收回北望的目光轉向唐望,“唐長老何時歸來?明珠她們回到莊中了?”
唐望搖了搖頭,便將歸來路上所發生的事情講與眾人聽後,又道,“小姐她們應是明日會歸來,老夫趕回是想調上人馬去協助卓先生一同查尋燕燕…”
賀梅點了點頭,略一沉吟後言道,“那些企圖擄劫燕燕之人是‘奔雷劍’錢氏三兄弟的弟子?”
“正是,被老夫製住的年輕漢子是如此作言,而死去的錢承祖是錢氏三兄弟中老大錢望山之子…”
“如此說來,靈秀村這日後想是不安寧了…”
“賀先生多慮了…”翁牧輕笑一聲,“趙匡胤他都對我等忌憚七分,給他錢氏三兄弟豹子膽,老夫料他們也是不敢來…”
“畢竟是殺子之恨,我是恐他們日後會暗中作梗,還有這個來曆不明的灰衣蒙麵人…”賀梅歎了一聲,目光轉向洛逍遙,又道,“逍遙不知何時才可封住體內隱脈入口,我等先與他護關,諸事等他恢複再議……”
唐望等人互視一眼後皆為點了點頭,接著盤腿而坐,護在洛逍遙身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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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廿八日已時三刻,距洛陽城南麵有七十餘裏遠的一處山坳裏,零零散散住著有七八戶打獵為生的人家,其中一戶三間相連的茅草木屋前的院子中,正有兩個女孩岀出入入往一輛驢車上安放行裝,其中一人赫然是蕭燕燕。
原來那天蕭燕燕是為逃入山中,卻非為唐望、卓武二人所尋那座山包,而是與之相連的山林中,隻因蕭燕燕那時順著路道前奔了百餘丈後才轉逃山中,而唐、卓二人是在事發之處相鄰的山中尋去,中間卻是隔有山坳。
身處深山野嶺,蕭燕燕自不敢闖進山中太深,上行五丈左右,恰看到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便引身近前坐下休息,心頭擔憂著卓武的安危,同時想著萬一卓武等人找不到自己,自己又該如何尋去房州,思索之中,右下方的林中突是竄出一頭野豬,大驚之下忙為起身而逃,她時有跟隨蕭思溫狩獵,自然知道野豬的速度極快,便是借林中樹木相擋躲避,但不熟林中山勢,邊逃邊回望身後相追的野豬,卻是未覺前方有一坡崖,收勢不住便是一腳踩空,跌下丈餘高的坡崖,身形翻滾中撞上樹身,竟為撞昏過去。
醒來之時發覺自己躺在一張床榻上,但覺額頭昏痛,便從暖和的被窩中抽手相摸,卻為發覺不知何時頭上被人包纏著厚厚的裹傷布,略一掙紮坐起身子,又發覺自己外衣已是被人脫下,借著從微閉木門透進來的光線,舉目打量身周,隻見這簡陋的木屋中,床頭邊上置有兩隻木箱,其中一其木箱上正放著自己所穿的祅裙,左邊的木牆掛著一張弓和數支箭矢,卻也別無他物了。
蕭燕燕心中作猜自己是為獵人救下之時,‘吱嘎’一聲聲響,木門被人推開,柔和的晨光中,一位身著青色窄袖襦裙、年約十三四歲的女孩行入屋內,小巧清麗的臉龐上一雙清澈的眼睛帶著關切望向蕭燕燕,“你醒來了,昏睡了近十個時辰,肚子想是餓了吧?”
蕭燕燕望了一眼外麵天色,點了點頭,“是姐姐救了我?”
“我與爹爹從山上打獵下來,恰是看見你落下那坡崖,不然順著尋常之時下山的路道,卻為不能發覺你昏倒在那個地方…”
“謝謝姐姐救命大恩…”
那女孩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我去與你端碗米粥先為喝上…”
“不,姐姐,我想到外麵喝粥…”
“也好,山野中雖是清冷,但風輕氣爽…”那女孩言語一頓,望了一眼木箱,“你的祅裙多為劃破,與你尋套我舊時穿過的衣衫,可好?”
“好,燕燕謝謝姐姐…”
“你叫燕燕?”
“嗯,蕭燕燕…”
那女孩點了點頭,蹲身而下打開木箱,尋岀一襲淺絳色襦裙,“這是十歲時爹爹帶我到城裏找人裁製的,你應是可以合身…”
將一襲襦裙放在蕭燕燕身前棉裯上,“要不要我幫你?”
“謝謝姐姐,剛醒來時頭有點昏痛昏痛,此下已為清醒多了,我可以自己著衣…”蕭燕燕伸了伸雙手,實覺左肩骨大為疼痛,卻是暗自咬牙忍住。
“好,那我去與你準備好粥食…”
半盞茶功夫中蕭燕燕便為穿好襦裙下床套上靴子行出屋外,發覺這是一排三間相連的木屋,屋身架空離地麵有兩尺餘高,門前有著寬三尺餘的踏跺,跺前則是兩層台階,用木柵圍成的小院右側置有一塊石磨,石磨前放著一張四方形矮桌,桌邊置有兩張樹木墩,身前左側的木柵上掛著幾張動物的毛皮。
此時那女孩從右側木屋行出,手上端著托盤,望著站在左側門口的蕭燕燕,眼睛一亮,微笑著言道,“這衣衫與燕燕你甚是合身,好看、好看…來,到這邊木桌就坐…”
待蕭燕燕行到木桌時,那女孩已將一碗冒著熱氣的小米粥、一雙木筷、一隻小竹勺、一小碟醃菜、一盤層疊的薄餅置放桌上,示意蕭燕燕落座後,自己也引身而坐,將托盤置入木桌底下地上,“來,趁熱吃…”
“嗯,謝謝姐姐…”蕭燕燕道謝之後,取過小竹勺,吹了吃熱氣,便為舀起淡黃色的米粥喝了起來。
那女孩雙手肘置於膝上,托著微微上翹的下巴,滿臉笑意望著想是餓極卻吃得慢條斯理的蕭燕燕,待蕭燕燕將粥喝完之後,言道,“鍋裏還有些許,我再與你添上??”
蕭燕燕搖了搖頭,望了一眼盤中還剩兩張的薄餅,笑道,“姐姐烙的餅真香,可惜燕燕肚子裝不下了…”
那女孩微微一笑,拿起托盤將桌麵剩菜空碗收拾盤中,然後將托盤置於桌上,言道,“我叫謝知蘭…你為何孤身一人會到那野豬峰?”
“原來那山是叫野豬峰,難怪會遇上野豬…”蕭燕燕摸了摸額頭纏著的裹傷布,左右轉首向院外群山望了一下,“知蘭姐姐,此處到野豬峰有多遠?”
“有十餘裏路,怎麽呢?你有行裝丟失那裏嗎?”
蕭燕燕搖了搖頭,“那此處離洛陽城有多遠?”
“有七十餘裏…”謝知蘭娥眉微蹙,疑道,“你想去洛陽?”
蕭燕燕腦海一閃而過一眾阻擊自己的人馬,搖了搖頭,咬了咬嘴唇,“我想尋師叔公他們…”
“你是與你…師叔公走散了?”
蕭燕燕點了點頭後,旋而又搖頭道,“我是房州人氏,年前隨我師叔公到太原府省親,回歸房州途中…在岀了洛陽城有半個時辰馬力的路段,我師叔公遇上的仇家,那時師叔公便讓我一人乘馬先逃,待到野豬峰時,那馬失蹄,把我掀到地上後受驚逃去,我、我恐惡人追來,就逃入山中…”
蕭燕燕極是聰明,她不敢言明自己是遼人的身份,又把省親之地說到兩千餘裏之遠的太原,若謝知蘭父女能幫她,也隻能往不到千裏之遠的房州送去,而言稱遇上仇家,不說遇上劫財的強盜,自是怕謝知蘭父女會帶她報官。
“哦?”謝知蘭遲疑片刻,“房州…我未知去那裏有多少路程,待我爹爹回來詢問一下,若是可行…唉,待我爹爹回來再說吧…”
蕭燕燕聽她語氣是大有希望會助自己去往房州,心下一喜,“謝謝知蘭姐姐…”
“你跌下坡崖撞到樹上,左額破了…亦腫了厲害,幸好我爹爹備有創傷用的草藥,聽爹爹講,至多五天就可愈痊…”謝知蘭言語一頓,站起身形,又道,“你年紀尚小,那坡崖雖為不高,應也傷了筋骨,先去屋中休息,待爹爹回來,我喊你與他見過…”
蕭燕燕本是想在外麵多坐片刻,聽得謝知蘭言語後,突為覺得周身關節甚是疼痛,便點了點頭,起身返回左側木屋,躺上床上片刻後,在心頭想著卓武的安危之中不知不覺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