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製度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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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世紀,奇怪的時代,在這個時代裏東方的遼金更替,西方的十字軍走向高潮。
    中東暴君中誕生了薩拉丁,歐洲教會的權威邁向了巔峰。
    一次將要改變世界格局的洪水在孕育,而東羅馬帝國又將迎來自己的悲歌。
    然而與那些世界格局的變遷相比,阿爾喬斯覺得自己來到了奇怪的地方,見到了奇怪的人,遇到了奇怪的事。
    阿爾哈迪鎮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因為這裏的穆斯林同基督徒在共融。
    他們雖然依舊彼此分明,但至少會將對方理解成與自己相當的人,會去了解彼此信仰的源流,然後驚訝發現,所信的主竟是同一位。
    蓋裏斯是一個奇怪的人,因為他稱自己為先知,對未來做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預言。
    他說天國將要臨近了,此世正在走向終了,然而若是信眾們一味等待,那麽主的審判日便遙遙無期。
    不止如此,在那之前,主更是要丟棄自己的祭壇,憎惡自己的聖所!因那些華美之物,敵不過心中聖堂。
    耶路撒冷的淪陷不可避免,然而那隻是序曲,要不了多久,君士坦丁堡也將被攻破。
    然後阿爾喬斯也見到了奇怪的事,因為這座小鎮上,近乎所有人相信蓋裏斯的話,承認對方是先知。
    阿爾喬斯覺得這很褻瀆,很異端,但那又如何?
    蓋裏斯遞給他的那本筆記,已經讓他看得如癡如醉了。
    他從中得到了答案,意識到了如今這個時代,教會所欠缺的東西。
    【天國不是什麽高高在上,不是什麽遠離凡塵、鳥語花香的天堂,而是天主旨意得到奉行的人間,天國、天主之國,實質上意味著“天主之治”,凡是天主旨意得到施行的地方就是天國。】
    【天國不是神國,與地上的羅馬更是不相容的,當天國將要到來的時候,意味著舉目皆敵。】
    【猶太人說服羅馬總督彼拉多,讓其將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理由便是明證。】
    【“你如果釋放這人,你就不是凱撒的朋友,因為凡自充為王的,就是背叛凱撒”(《若望福音》19:12】
    【因而世上的人,必須在凱撒與天國之間選擇其一,天無二日,國無二王,羅馬的和平是神聖的和平,不容天國攪擾。處死耶穌的不是世俗的理由,而是神聖的理由,因為“凱撒是神聖的”】
    【因天國不來,世上的窮人們才背負起十字架,齊口緘默隻得忍讓。】
    【現如今的神父,已經不再殉難了,他們成了羅馬凱撒的幫凶,背叛了天國。】
    【唯有鎮壓窮人的刀劍,也劈向神父的時候,才能確切地表明他們的信仰不是空的。】
    【唯有神父與窮人們的鮮血共同澆灌,方能使福音的種子成為天國的果實。】
    【他們將和窮人一道補足十字架所缺少的苦難,真正成為基督的身體,與主合一。】
    這是阿爾喬斯從那份筆記中所看到的,也是他所發自內心渴求的,聖神的一點靈性,撥動了他的心弦,使得他如癡如狂的投入進了理論整理的工作中。
    他意識到,一輪新的宗教改革,將從這片基督教世界的邊疆再度興起,自己更是其中參與者,緊緊貼著時代風暴的中心。
    即將爆發的宗教改革,並非第一次。早在耶穌傳教之初,其實便是對猶太教的改革,而後使徒保羅使得基督教成為普世教會,這又是一次宗教改革。
    而後世人常言的宗教改革,其實是爆發於16世紀,大致上也就是350年後,那次改革直接改變了歐洲的宗教格局,對歐洲的政治、經濟、文化,產生重大影響。
    最直觀的表述就是,16世紀宗教改革衝破了羅馬教廷對西歐宗教權威的壟斷。
    宗教權威的壟斷,實質上是釋經權的壟斷,也就是該解讀哪些經書,該如何解答經書。
    這個權力在天朝起到的效果,類似於製定三綱五常規範,明確社會秩序,明確什麽人是統治者並維護他們的利益。
    天主教對西歐宗教權威的壟斷,起到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作用,使得西歐在思想上被高度束縛。
    並且由於羅馬教廷是一個實質存在的世俗機構,他們依托釋經權的壟斷,各地教會都能借由神的名義為自己搜刮大量財富。
    教士群體成了赤裸裸的特權階層。
    伴隨著大量矛盾的積累,不滿於天主教對宗教權威的壟斷,不滿於天主教教士群體經濟剝削壓榨,西歐實質上成了一個火藥桶。
    馬丁·路德,點燃了這個火藥桶,他的行為類似於托古改製借著正本清源的名頭,抬高聖經地位,否決羅馬教廷在宗教權威上的一言堂,削弱教士的特權地位,打擊教會的經濟剝削。
    因為這種思想,符合北德地區上至君主、中至商人、下至平民的一致需求,轟轟烈烈的宗教改革也就拉開帷幕了。
    當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16世紀隻是矛盾的爆發,並非矛盾的積累過程。
    要知道早在11世紀,也就是蓋裏斯所處時代的一百多年前,羅馬教會就已經開始賣贖罪卷了。
    矛盾沒被激發,不代表矛盾不存在,要知道露在海麵上的冰山,隻是其小小一角。
    蓋裏斯的到來,與其說是製造了矛盾,倒不如說是將潛藏著的矛盾強行拽了出來。
    至於東正教,也並非就完美無瑕,因為其淪為世俗權力附庸的緣故,雖然不至於被推到風潮浪尖,卻也談得上身有暗疾了。
    為了治病,阿爾喬斯情願承認蓋裏斯是先知,也不想讓當初在塞浦路斯教堂中所發生的那一幕,再現於自己的眼前。
    當然,蓋裏斯把自己寫的筆記丟給阿爾喬斯,並不是單純的讓他幫自己整理理論,他對阿爾喬斯的期望,在於希望其能接過自己手頭上的部分工作,參與進學校神哲學專業的教育中。
    現在已經是三月了,春雨也已經降下,如今耕地上的穀物,在吐穗後已經開始灌漿,待到五月來時。
    距離蓋裏斯死而複生,也就足有一整年了。
    到那時,當地上的麥穀被收割,戰爭隨時都可能打響,自己自然就沒空再待在學校裏教學。
    不過好在,現如今阿爾喬斯來了,而且看樣子他對這份工作,還挺有興趣的,提出的一些觀點,蓋裏斯聽了也覺得有意思。
    加上自己最早收的那些門徒,現如今,經過一年的言傳身教,也已經能把握住一些內核,可以作為高年級學生協助教學。
    那麽當戰爭爆發後,自己也就可以從學校這邊抽身了。
    至於另外三個人,蓋裏斯也同他們談過了。
    確實,蓋裏斯已經放他們自由了,但現如今聖地局勢不穩,戰爭隨時可能爆發。讓他們自行離開外約旦領地,反而容易被卷入戰火中。
    加上蓋裏斯向他們各自提供了優渥的工作待遇,因而也都簽下了為期三年的工作合同。
    希臘醫生進了醫院,那兩個商人一邊在學校裏教學一邊開始清算一些不怎麽重要的賬目。
    蓋裏斯這套體製,雖然說不太需要一批職業官僚,但對於會計的需求卻隻會越來越高。
    畢竟,地方的選區議會交稅,需要有人去核算稅額,避免發生大麵積的偷稅漏稅。
    各個工坊店鋪,包括商隊的采購與銷售,其中盈利或虧損,也要有人去算賬。
    也就現如今攤子還沒鋪開,蓋裏斯靠著自己的腦子好使,加上有伊莎貝拉幫忙,才能統籌規劃一下。
    等後續產業鏈徹底搭出來後,除非蓋裏斯進化成有機體超算,不然根本管不過來。
    講白了,蓋裏斯的主要收入來源,並非是征收農業稅,而是依靠自己的先進知識,搞了國營工坊。
    再往後,等攤子再大了些,蓋裏斯就還要對不同的產業進行分割,並建立一套真正的中央機構。
    屆時,為了保證教團自身的純潔性,教團與王國還不能合為一體。
    ……
    雨季結束了,從這一刻開始,巴勒斯坦進入旱季,未來足有四個月,天空中不再落下一滴雨水。
    河流的水位將要下降,太陽亦將漸漸毒辣。
    隻不過在那之前,無論是基督徒又或者穆斯林;無論是阿尤布王朝又或者耶路撒冷王國;無論男女老少,都要迎來豐收。
    同其他地方緊張的備戰氛圍不同,外約旦北部領地上的近乎所有農民,都默默期許著,他們衷心祝願先知萬事如意。
    畢竟,在其他地區,豐收也意味著征稅,尤其是這大戰前的最後一茬豐收,更是要盤剝至極!
    可在外約旦北部領地不一樣,包稅人已經被徹底鏟除,人頭稅不再要求,隻餘下一份十一稅需要主動去交。
    這意味著糧食的大頭,都將被農民們自己所占有,唯有這樣的豐收,才是農民自己的豐收。
    過往、那些所謂的豐收,不過是封建主們的又一次盛宴罷了。
    【禰眷顧大地,普降甘霖,使大地豐收】
    【天主的河水洋溢,為他們準備五穀。】
    【禰的慈惠使年歲豐收,禰的腳步常滴脂油。】
    【狂野的牧場豐滿外溢,漫山遍陵充滿了歡喜。】
    在這樣一個時節,皮埃爾向連隊提交一個請假的申請。
    皮埃爾原本是雷納德的士兵,在阿爾哈迪鎮旁,見證了先知僅憑言語殺人。
    他後來被弄到斯卡爾村修了幾個月的水利,經過先知的布道與感召下,決定留下來加入先知一方。
    以雷納德派出的這一批士兵為基礎,伊莎貝拉任命騎士喬治作為連長,組建了領地第一支職業步兵連隊。
    與領地其他部隊不同,他們這支職業步兵,可以說是領地內唯一的正規軍。
    皮埃爾作為一名職業軍人,他每個月都有半枚金第納爾的基本工資,由於還擔任了班長職務,因而能夠額外得到2枚銀迪拉姆。
    大致上也就是8枚銀迪拉姆的月薪,這個工資看上去不算高,但由於連隊提供衣食住行的全部開支,以及隔三差五發一些福利,8枚銀迪拉姆實質上是純收入。
    大半年下來,皮埃爾竟攢下來了足足4枚金第納爾,已經勝過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了。
    他來到了連長喬治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的外麵,排隊了不少人,看的出來也都是過來請假的。
    “怎麽樣,連長有說能多批幾個人的假條嗎?這都要到收割的日子了,大家能不回去幫忙嗎?”
    “估摸著不行,按照連長的說法,現在戰爭一觸即發,連隊在編率不能低於十分之九,也就是講最多14個人能同時放假。”
    “唉。”
    剛來,皮埃爾就聽到他這幫同僚在嘀咕著。
    他們這幫人是正規軍,正規軍就會有正規軍的條條框框。
    先知雖然給他們好吃好喝,每天都能見點油水吃個雞蛋啥的,周日休息的時候更是可以吃大餐,但定下的規矩也是真死,每周的訓練量也是相當大。
    就連多少人可以同時放假離開軍營,每次請假多少天都有規定。
    在輪到皮埃爾走進連長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連長拿著個簿子在勾勾畫畫,還不時抓著自己頭發,顯然是為了安排放假的事而發愁。
    這到了5月,大家夥都想回去幫家裏收割農田,也都想拿著工資在鎮裏買些稀缺貨帶回去。
    可正規軍就是正規軍,訓練備戰是這個連隊存在的最大意義,不可能因為收割的日子到了,就替大家開後門。
    萬一這個時候出點什麽事,連隊集結不出足夠的人手,那才是對領地安全的不負責。
    連長喬治作為一名在耶路撒冷王宮進修過的騎士,在這種事務的安排上,還是能做到分得出輕重的。
    聽見敲門聲,連長喬治抬起頭,見走進來的是皮埃爾,然後就皺了皺眉,翻了一下手中的簿子,直接說道:“皮埃爾,目前為止,你似乎一次請假外出都沒有過?”
    對此皮埃爾打算回答道:“是!”
    “這樣吧,你的假我就直接批了,但隻能給你批10天,10天後記得回來報道。”
    “是!”
    四千字章節,今天應該能更新過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