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要用惡人的血來洗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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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喬斯,一個東正教神父,原先的所屬教會是東正教塞浦路斯教會。
作為一個古老的教會,其從公元441年開始,就已經脫離了安條克宗主教區。
與天主教一樣,東正教也是有著七大聖事,但同天主教又不一樣的一點在於,東正教是由大量的“自治教會”或者說“自主教會”構成。
如果說天主教隻存在一個羅馬教廷,那麽東正教就是存在一堆教廷。
雖然說,東正教的教會完全承認君士坦丁牧首為普世牧首,可其在大公會議的時候,除了充當主席,以及整個正教會的發言人之外,權力並不高過在場其他牧首。
這就導致東正教是處於一個,名義上統一,實質上分裂的狀況。
而這些大量的獨立教會,又在實質上淪為各個國家世俗權力的附屬物。
因此阿爾喬斯才會說自己上司的上司是塞浦路斯皇帝,畢竟他的上司是塞浦路斯大主教,而大主教的上司又是塞浦路斯皇帝。
在得罪了那位“皇帝”後,阿爾喬斯本就覺得自己在塞浦路斯前途無亮,因此對被趕去安條克這件事,其實沒啥好意外的。
隻不過不曾想,剛到安條克沒幾天,就成了突厥大爺的俘虜。
而現如今,更是見到了自己這一輩子不曾想過的景象,竟然有穆斯林跑過來找一個法蘭克人禮拜!
啊?
這、不是……有點?不合乎伊斯蘭禮吧,又或者不合乎拉丁禮或希臘禮呢?
伴隨著這麽一份震驚,阿爾喬斯吃完了自己的晚飯,就是忘記了晚飯吃的是啥,然後被安排在了旅店入住,同樣是渾渾噩噩的,也忘記了晚上做啥夢。
直到第二天,他被拉到了蓋裏斯的辦公室,然後蓋裏斯甩給他一份手寫筆記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
阿爾喬斯在麵前這個年輕人微笑著的表情中,掀開了這份手寫筆記。
看了這份筆記第一頁的第一眼,阿爾喬斯就徹底張大了嘴巴,抬起頭直愣愣看向了蓋裏斯。
坐在辦公桌後的蓋裏斯,一臉的坦然。
“你是第一位看到這本書的教士,現在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這個、我有點,大人,讓我緩緩……”
阿爾喬斯確實是要緩緩,蓋裏斯也允許了。
講實話,阿爾喬斯的出現,純粹是意外之喜,他從來沒想過紮伊德居然可以幫他搞一個東正教神父過來。
東正教神父好啊!不會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畢竟,他這領地上,不缺伊斯蘭教的伊瑪目,但卻真的缺基督教的神父。
指望自己培養,還要好些日子,如果去挖天主教牆角,其實就很麻煩。
比如說,他挖一個神父牆角,但神父又是主教的部下,如果主教心血來潮查一下。
那麽蓋裏斯就要去糊弄主教,或者幹脆去挖主教。
可主教又接受大主教的指導,這到頭來蓋裏斯還要去處理大主教的問題,大主教上麵還有宗主教……
等他擺平了那些教會後,耶路撒冷王國也沒了。
這種平行於封建領主體係而存在的教會體係,處理起來就相當麻煩,屬於稍不留神就牽出一串。
但阿爾喬斯這個東正教神父就不一樣了,他老家是塞浦路斯的,距離蓋裏斯這裏隔了四百公裏起步,就算阿爾喬斯不服蓋裏斯,跑出去說找其他教會說蓋裏斯要整個大活。
天主教也不信他一個東正教神父啊!
至於東正教就更沒威懾力了,他們作為獨立教會,本身就淪為了世俗權力的附屬物,壓根管不到蓋裏斯。
而且最妙的一點在於,這年頭天主教與東正教教的諸多儀軌聖事,其實是相通的。
便是十字軍打到了巴勒斯坦,也受到這裏東正教傳統的影響,以至於不少地方都“希臘化”了。
終於阿爾喬斯緩得差不多了,這才把重新把那一頁掀開後,認真給看完了。
那一頁其實沒多少字,隻有短短幾行,但對於這個時代的基督教教會而言,卻是近乎顛覆的。
【人乃是依天主的肖像和模樣創造的,窮人要活著的聲音即是天主的聲音,天主不是高居天國的天主,而是能夠聽到天主之民呼聲的生命之主。】
【教士的教會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教堂無非是一堆石頭,真正的聖堂乃是人心的聖堂。】
【在窮人經受苦難的地方,教會卻沒有經受苦難,這是教會的悲哀。如果真理的柱石與此世的權勢者同流,拯救之門將成為詛咒之門。】
【天國是生命之國,與此世壓迫人、置人死地的暴君之國不相容。】
就這短短幾行字看完,阿爾喬斯便覺得頭皮發麻。
異端嗎?其實不是很異端,因為這些言論並不影響三位一體,這些話他眼裏隻不過是要去掘了教會的根。
因在這個時代,教會卻就是統治者的工具,是暴君之國附屬,正是有著窮人們經受苦難,才能換取教士們的榮華富貴。蓋裏斯看著阿爾喬斯的表情,便知道這位東正教神父,確實是認真看了、認真思考過了。
因而蓋裏斯緩緩說道:“你瞧,在我們這片土地上,苦難與貧窮對人民而言如影隨形,窮人們每天都在為了水與麵包,要從土裏刨食,要進行著無盡鬥爭。”
“一旦有一天,他們沒有找到麵包,窮人就將死去。”
“每一天,窮人們都要經曆一次生與死的決鬥,你覺得這是神的旨意嗎?”
阿爾喬斯有些難以回答,他不能回答是或不是,因他沒有那資格替神做出斷言。
“我們都知道,教會不是天國,更不是完美秩序的化身,教會的存在如果隻是為了維係自己運轉,那麽就毫無意義,那隻是一具徒有其表的屍骸罷了。”
“教會,是為了在這世界的末期裏,見證恩典、見證天國的臨近。”
“唯有能從萬民的口中捕捉出天主的聖言,教會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教會,成為真理同恩典的柱石,而不是此世權力的附庸。”
聽著蓋裏斯的話語,阿爾喬斯覺得眼前這年輕人或許是瘋了,可他又聽得相當認真。
與許多教士不同,阿爾喬斯並非什麽貴族家的次子,他就是一個孤兒,因被教會收養方才活至成年。
他的前半生絕對談不上什麽錦衣玉食,反倒是一日又一日地在與饑餓作鬥爭。
阿爾喬斯是教會養大的,但更是窮人們養大的,是窮人們所給的食糧,才讓他活到現在。
一方麵他確實感恩教會,一方麵又深知沒了信眾的教會,教士們什麽都不是。
可同時,他所依賴的教會,在麵對那位塞浦路斯皇帝的暴政時,除去助紂為虐外竟毫無作用。
自那皇帝加冕之日開始,塞浦路斯這麽一座美麗的島嶼,便淪為了強暴者身下的受害者。
塞浦路斯皇帝與他的傭兵,肆意劫掠島嶼,他們強奸婦女,玷汙處女,對任何冒犯他們的人施以酷刑。
便是塞浦路斯皇帝自己的老師,都被那個暴君畜生給砍去了雙腳。
有一次,阿爾喬斯正在自己的教堂裏舉辦彌撒,那些皇帝麾下的傭兵們衝進教堂,當著自己的麵就要搶劫自己堂區的信眾,就要對那些年輕的女子下手。
那時,身披華美祭服的阿爾喬斯走了上去,他向士兵們發出了訓誡。
“以天父的名義,我請求你們,我哀求你們,我命令你們!不要這樣!”
當然,這沒用,因那些傭兵壓根不是基督徒。
神的居所就此淪為了施暴者的樂園,少女的痛呼與哭泣,成了塞浦路斯這座美麗海島的悲歌。
阿爾喬斯自己更是挨了一頓痛揍。
翌日,他尚未從床上爬起來,就接到了讓自己滾去安條克的命令。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怎麽主的審判日,遲遲不來!
到那時,他阿爾喬斯,要用惡人的血來洗腳啊!
【他們的禍在未覺到荊火以前,願狂怒烈風將他們全吹散!義人看見大仇已報時,必然喜樂,他要在惡人的血中洗自己的腳】
——《詩篇》58:11
然而那終究是空想罷了,在阿爾喬斯有生之年裏,都不會見到這一幕,或需要等到來世複活時才能做到,但那又要很久很久以後了。
累了、毀滅吧……
抱著這樣的心態,他離開了塞浦路斯,踏上了大陸。
可機緣巧合之下,自己似乎遇上了不得了的家夥。
如果說,前麵的引經據典,還隻是讓阿爾喬斯佩服蓋裏斯的學識與文采。
那麽,現如今蓋裏斯所言的話語,就讓他眼神中多了一絲的瘋狂。
與其他人都不同,阿爾喬斯從未見證過蓋裏斯所展露的神跡,但僅僅是因為這文字與言語的力量,他便被誘惑了。
因這文字與言語中,確實蘊含著聖神的啟示。
【神父在世而不屬世。神父應當跟哭泣的人一起哭泣、跟歡欣的人一起歡欣。神父應當為其羊群的事業擔起所有的責任,以履行主的言成肉身。】
——卡米洛·托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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