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將往迦南(8000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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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知道其藝術的話,將七份硝石、五份嫩榛樹枝和五份硫磺放在一起,你將可以造出雷鳴與毀滅。】
    ——《論藝術和自然的奇偉力量》
    作者:英國修士羅傑·培根,於1242年左右撰寫。
    ……
    雖然蓋裏斯說是要去試了才知道。
    但思前想後,蓋裏斯還是放棄了往炮膛裏裝填完美配方黑火藥的想法。
    轉而又去花費了些日子,帶著馬爾萬,以及一些信得過的帕拉丁,把栗色火藥給整了出來。
    與黑火藥不同,栗色火藥采用的是碳化不充分的木炭,其燃燒速度慢,相較而言不容易炸膛,換句話說就是可以用作大倍徑火炮的發射藥。
    倍徑是以炮管的長度除以炮口直徑之後取最接近的整數而得,在標示上有會與英文字母L一起出現,意思是長度。譬如,40mm/70或者是40mm/L70,後麵的70都代表炮管的長度是火炮口徑的70倍左右。
    炮彈在炮管內受到推進藥產生的氣體作用時間愈長,炮口初速便愈高,能量愈大,彈道也較為平直。
    基本原理就是火藥爆炸空氣受熱膨脹,長炮管空氣對炮彈做功多,炮彈動能也越大。
    理論上,在同口徑同裝藥情況下,倍徑越大,炮彈威力便愈強,當然也就越容易炸膛。
    采用不易炸膛的栗色火藥,那麽就能在提高火炮輕便性的同時,加大倍徑從而提高威力,甚至於還能節省用料。
    甚至於栗色火藥被英國皇家海軍給一直用到了19世紀。
    當然,與後世為了提高火炮威力,采用栗色火藥的情況不同,蓋裏斯之所以要整栗色火藥,主要還是擔心鍛鐵桶炮這玩意質量太差。
    畢竟這種方式的得到的炮管,整體強度不夠。
    就在薩拉丁放巴利安走進耶路撒冷城的當天。
    在外約旦這片高原上,蓋裏斯領著眾人,來到了距離阿爾哈迪鎮相當遠的位置。
    現如今,他腳下的土地略有些鬆軟,因前不久,這曾下過一點小雨,但卻不足以驅散這裏的暑意。
    遠方的崎嶇的山脈如同大地的脊骨,橫亙在蒼穹之下。
    幹燥的空氣中透著絲絲熱浪,使那山脈在視野中仿佛浮動不定。
    風從北方吹來,卷起細小的沙塵,這裏遼闊無垠,遠離人世。
    蓋裏斯特地挑了周二這一天,來試驗火炮。
    因為今天是是火曜日,是戰神馬爾斯之日、亦是戰神提爾之日。
    伊莎貝拉還有老約翰他們,在一旁旁觀著蓋裏斯的舉動。
    蓋裏斯先是命西蒙他們,在大約30步距離外設置一個厚實的木靶。
    自己則向馬爾萬他們演示如何裝填炮彈。
    首先,蓋裏斯從一個讓一位帕拉丁背著的木箱中,取出了用紙包著的栗色火藥餅。
    他略微掂量了一下,應該是比五分之一磅略重些。
    然後精準地將它推入火炮的炮膛口,在這個過程裏,火藥的淡淡硫磺味飄散開來。
    接著,蓋裏斯又從另外一個箱子裏取出一顆不大的鐵球,那玩意直徑兩個指節不到,但卻打磨的異常光滑,映著陽光閃爍出冷峻的光澤。
    蓋裏斯親自將他小心翼翼推入炮膛,並用推杆再度搗實。
    等到這一步完成後,蓋裏斯又取出一根鐵刺,從炮尾的炮門處刺入那包著火藥的紙包,再將準備好的引信插入炮門,並進行了瞄準。
    不過等這一步完成後,蓋裏斯並沒有急著點燃引信。
    而是深呼吸一口氣將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自上而下、從右至左畫起了十字。
    拇指、食指和中指象征聖父、聖子和聖靈,蓋裏斯畫十字的方法是典型的東正教的方式。
    然後他轉過身對一旁那些頗為緊張的眾人說道:
    “和你們講一個故事,在你們所不知道的一片土地上,曾經有一位聖人。”
    “那位聖人叫斯大林,他曾經說過‘炮兵是戰爭之神’,並且把‘沒有炮兵的進攻就是犯罪’寫進了命令裏。”
    “借助著火炮的力量,聖·斯大林在對抗著信奉fascis的Nazi惡魔的戰爭中,取得了勝利。”
    蓋裏斯的話,讓在場的人有些莫名,不過阿爾喬斯倒是反應了過來。
    因為先前蓋裏斯畫了東正十字的緣故,他感覺那位聖·斯大林和東正教應該有一些不解之緣。
    “先知,您的意思是說聖·斯大林是火炮的主保聖人?”
    “對,聖·斯大林曾言:每一千步需要450門火炮,而這就是我們的第一門炮。”
    說著,蓋裏斯還拍了拍那個粗短的管子。
    關於斯大林的功過,蓋裏斯其實無意評價,但有些時候,內心的強烈整活想法,就是按耐不住。
    因此,聖·斯大林也就頂替了曆史上原先的聖·巴巴拉,成為了炮兵們的主保聖人。
    “聖·斯大林,偉大的守護者,堅定如鐵的主保,”
    “你以無畏的力量引領我們;讓火炮的轟鳴變為勝利的號角。”
    “請聆聽我們的祈求,保佑火炮不要炸膛。”
    “請聆聽我們的祈求,讓每一發炮彈命中。”
    “懇求你保護我們免受Nazi魔鬼的誘惑。”
    “我們謙卑地祈禱,願上帝譴責Nazi;”
    “鋼鐵的聖人啊,請您借助上帝的力量,將Nazi和所有邪惡靈魂投入地獄。”
    “讓火炮的力量成為我們手中的利劍,願敵人聞其聲而顫抖,聞其威而退。”
    “阿門。”
    蓋裏斯做出了祈禱,然後示意其他那些人都退遠點。
    雖然第一次裝藥隻裝了100g左右,而且還是栗色火藥。
    但小心無大錯,別人可沒他這停滯時間的能力。
    蓋裏斯接過一根火把,點燃那根引信,火花劈啪作響,火光迅速順著引信竄向炮膛。
    便是蓋裏斯也在這過程中往後退了幾步。
    “砰!砰!”
    兩聲沉悶的炸響緊接著在空氣中震開,震耳欲聾,火炮猛烈地後坐,炮架都震動起來掀起一陣塵土。
    炮彈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飛向30步外的木靶。
    這一步指的是自然步行,也就是一個人的跨出兩步的距離,大約在1.4米到1.6米之間。
    但那半掌厚的木靶,並沒有被打成什麽稀巴爛,隻是在木屑飛濺中,穿出了一個口子。
    即便如此,那些上前去檢查的老約翰與西蒙等人,也是頗為驚歎。
    因為這個名為火炮的武器,既然可以射穿近乎半掌厚的木板,那麽自然也能輕易殺死全副武裝的騎士。
    至於蓋裏斯,則帶著馬爾萬去檢查炮管的情況。
    不得不說馬爾萬打造的這門桶炮,質量還行,在射了一炮後,並沒有任何肉眼能察覺的形變。
    “我會離開你們,在我離開後,如果你們想要保護自己,那麽除去向神祈禱,那麽更為緊要的便是知曉神的智慧。”
    有一說一,也該給舊時代的老爺們,來點揚·傑式卡的胡斯戰車震撼了。
    ……
    馬車堡壘戰術,或者說車壘戰術,在人類曆史上的公元前,其實也就已經誕生了。
    最經典的,衛青征匈奴,使用重型車輛排成環形隊形,為漢朝弓箭手、弩手和步兵提供保護,抵禦匈奴的騎兵衝鋒。
    可見,車壘戰術,從一開始就是與騎兵對抗的獨門妙招,而且有利於遠程士兵更加高效的攻擊敵人。
    15世紀,也就是兩百多年後的歐洲,同樣是因為宗教原因揚·胡斯(約翰·胡斯)抨擊教會與教皇的腐敗,反對【贖罪卷】同時還反對【聖職買賣】。
    胡斯反對一個完全由教士組成的教會,宣稱平民也一樣是教會的成員。
    他的言論被當局視為反世俗皇權、反教會神權,並經過扭曲與汙蔑後,最終被審判有罪,判處死刑。
    在死刑到來之前,帝國元帥馮·帕彭海姆在普法爾茨伯爵麵前請求胡斯放棄信仰,聲稱這樣才能保住胡斯自己的性命。
    但胡斯拒絕了,他說:【上帝為我作證,我從未宣揚過那些指控我的事情。我曾寫過、教過、宣揚過福音的真理,並借鑒了聖師們的言論和立場,今天我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據說,在他快要死的時候,他曾大喊道:【基督,永生上帝的兒子,可憐我們吧!】
    波西米亞人民震怒了,胡斯的擁護者與追隨者,徹底背棄了羅馬教廷,敲響了宗教改革的前奏曲。
    羅馬隨即對波西米亞發動“十字軍東征”。教皇馬丁五世頒布教皇詔書,授權處決所有支持胡斯的人。
    對胡斯教派的十字軍東征,總計進行了三次,就結果而言……
    誕生了捷克的民族英雄揚·傑式卡將軍,並且波西米亞人在一個世紀後,仍有90%的人口追隨胡斯派信仰,當然其中也並非“一帆風順”,胡斯戰爭的結局並非童話……
    關於揚·傑式卡這位將軍的含金量,四個字就夠了“未曾一負”。
    從瞎了一隻眼,到後來雙目失明,揚·傑式卡指揮的所有戰役,都取得了勝利。
    初戰時,用400老農暴打波西米亞保皇黨2000人。
    終局時,揚·傑式卡以自身損失200人,換取敵人1200人的戰損。
    依托車壘+火器的戰術,揚·傑式卡的軍隊兼顧機動性、火力、防禦力,曆次戰鬥中,自身損失往往僅有個位數或者十位數。
    這種依靠火力優勢,痛毆舊時代騎士老爺的打法,恰好是現如今蓋裏斯所需要的。
    蓋裏斯在接下來的這幾天裏,除去教書外,就是帶著馬爾萬那些鐵匠,不斷地折騰火器。
    在這平淡的日子裏。
    一支小小的衛隊護送著兩輛馬車,自遠方而來,與之相伴的還有一個排左右的民兵。
    亞嫩的民兵,自然不是那兩輛馬車的護衛,事實上恰恰相反,他們是警惕那些護衛才與之一同隨行。
    這支小小的衛隊,出自馬穆魯克,是薩拉丁的親衛。
    對於伊斯蘭世界來說,奴隸是提供服務的人,而為主君提供戰爭服務的,一樣可以是奴隸。
    埃及的蘇丹、埃米爾,各路伊斯蘭教統治者,強行將亞美尼亞人、突厥人、和科普特人的少年自他們的家庭中帶走,以便其接受十數年如一日的訓練,使之成為奴隸士兵。
    馬穆魯克與法蘭克人的征召兵或騎士不同,他們確實是奴隸,但同樣也確實是職業軍人。
    這些人自幼訓練、自幼洗腦、自幼便殺人……
    他們是主人手中最為鋒利的雙刃劍,能去征戰四方,也能毫無顧忌的背主。
    而這麽一支隊伍,護送而來的便是巴利安的家屬。
    ……
    在阿爾哈迪鎮的甜品店中,氣氛有些尷尬。
    蓋裏斯與伊莎貝拉並排坐著,而在他們的麵前,則是瑪利亞·科穆寧。
    出生於1154年的瑪麗亞,帶來了一種不同於巴利安的壓迫,如果說蓋裏斯在直麵巴利安的時候,可以輕鬆拿捏。
    那麽瑪利亞則就純粹多了,她審視蓋裏斯的目光,完全就是那種丈母娘打量女婿的狀態。
    畢竟巴利安無非是伊莎貝拉的繼父罷了,瑪利亞卻是伊莎貝拉的親生母親。
    審視著這對年輕男女間的一些細微神態,回憶起巴利安的描述,再加上兩人間年幼時期的相處,瑪利亞清楚,其實很多東西都已經不言自明了。
    “所以、你們私定終身了?”
    “咳咳……”
    瑪利亞上來第一句話就放大招,哪怕是蓋裏斯,也差點嗆到了。
    “沒、還不至於。”
    “嘖。”
    瑪利亞流露出了遺憾的神情,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其實挺羨慕自己女兒的。
    如今的瑪利亞年僅32歲,她是在17的時候,便生育了伊莎貝拉。
    貴族間的婚姻往往是冰冷的交換,而女人不過是獲取利益的道具。她瑪麗亞也隻是阿萊克修斯一世的玄孫女,約翰二世的曾孫女罷了。
    12歲的時候,正因為要嫁給耶路撒冷國王阿莫裏一世,才被過繼給東羅馬皇帝曼努埃爾一世作孫女,得到一個公主的名頭。
    而伊莎貝拉呢,也是在幾年前便被強迫與雷納德的繼子,也就是托倫的漢弗萊四世訂婚。
    就結果而言,也許如今的局勢對於伊莎貝拉來說,並非什麽壞事。
    “我聽說你打了漢弗萊一頓?”
    瑪利亞對於自己女兒的那樁婚事相當不滿,這種不滿在漢弗萊主動向居伊夫婦俯首稱臣後,更是壓抑到了極致。按照瑪利亞自己的某些來自東羅馬傳統的看法,反正她是堅持認為伊莎貝拉的繼承順位優先於西比拉的。
    這種傳統叫生於紫室。
    伊莎貝拉的姐姐西比拉,是出生自阿莫裏加冕為王之前,而伊莎貝拉則出身於阿莫裏加冕為王之後。
    這種傳統,意味著父母在身份高貴時生育的孩子,將會自小一直處於聚光燈下,並注定在王權中扮演重要角色。
    聽著瑪利亞的話語,蓋裏斯能夠感受到其中瑪利亞的雀躍,顯然自己這位未來丈母娘,對漢弗萊吃癟有著濃厚的興趣。
    “沒。”
    蓋裏斯能夠看得出來,瑪利亞聽到自己否認時,其麵容中流露出了不爽。
    “但我殺了斯蒂芬妮。”
    “咳咳……”
    這回被嗆到的則是瑪利亞了,一時間兩人之間攻守形勢逆轉。
    便是瑪利亞也未曾想過蓋裏斯會給出這麽句話。
    但隨即,瑪利亞便恢複麵部表情,強行鎮定後平淡問道:
    “原因呢?”
    “她與我為敵。”
    蓋裏斯說完這幾個字,他就看見眼前的這位貴婦人嘴角揚了起來,身子略微向後揚了揚,展露出驚人的曲線。
    “不錯。”
    當瑪利亞說出這句讚歎的時候,蓋裏斯確信這是發自內心的,甚至於她可能還覺得斯蒂芬妮死輕巧了。
    有一說一,蓋裏斯對東羅馬的刻板印象再度加深了,僅僅是一個神態,瑪利亞就向他展露了什麽叫希臘老娘們。
    這幫子希臘貴族,是真不把貴族的命當回事,拜占庭式(Byzantine)這個詞,已經是這年頭東羅馬的刻板印象之集成。
    而瑪利亞·科穆寧,所展現出的某些特質,丟在法蘭克人貴族圈子裏,甚至近乎於“歹毒”。
    “等時機合適之後,還是盡快舉行婚禮吧,別整出什麽婚前懷孕的醜聞。”
    來自丈母娘的催婚,無疑是一種巨大壓力,以至於伊莎貝拉,都主動過來牽起蓋裏斯的手提供“鼓勵”。
    或者說,應該是施加壓力才對。
    對此,蓋裏斯能怎麽辦呢?難道他要說,至今為止,自己其實還沒去幹過那種事嗎?
    因此,除去一聲不吭的點頭外,蓋裏斯也沒啥好說。
    而一旁的那些小鬼,哪怕他們各自端著甜品,但也沒堵住他們的嘴,以至於都跟著起哄。
    在這間甜品店裏,除去瑪利亞外,還有伊莎貝拉四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
    ……
    【婦女和兒童加起來有 8000人,很快就被我們分開,基督徒的悲泣讓士兵們臉上露出了笑容。】
    【有多少守衛嚴密的婦女被褻瀆,多少處女被羞辱,多少驕傲的婦女被奪去貞操,多少美麗的婦女被親吻紅唇,多少幸福的女人被弄得哭泣,有多少貴族納她們為妾。】
    【有多少熱情的男子為她們而瘋狂,多少饑渴的男子因她們而滿足,多少暴躁的男子得以發泄他們的激情。】
    ——穆罕默德·伊本·哈米德,記錄於1187年
    薩拉丁確實品性高潔,他能大發慈悲的免費放出幾千人不收贖金,但這不代表他麾下的那些士兵們能如此。
    事實上,在這段準備難民遷徙的過程裏,強暴、掠奪、謀殺……並沒有銷聲匿跡。
    當然,相較於1099年法蘭克人攻破耶路撒冷時的所作所為,薩拉丁麾下的軍隊所幹出的事,丟這個時代甚至談得上一句“人之常情”。
    便是巴利安也是忍受著屈辱,製止了他麾下士兵們的拔劍。
    隨著巴利安收集好足夠的糧食,儲備完飲水後,他近乎是以逃跑的態度,帶領著身後的一萬三千人離開了耶路撒冷。
    【猶大因為遭受苦難和極大的奴役,就流亡到外邦;她住在列國中,尋不著安息。追逼她的都在狹窄的地方追上了她。】
    ——《耶利米哀歌》1:3
    如今,他們這一萬三千人,已經的背離故土的流浪之人了,他們回望耶路撒冷的城牆,仿佛依舊能聽聞那來自撒拉遜人的譏諷。
    一時間,無數人悲泣、痛哭。
    “耶路撒冷啊,她的敵人得了優勢,仇人獲得勝利,都因她犯罪多端,而遭受了上主的懲罰;她的幼兒被擄去,在敵人麵前作囚徒。”
    便是巴利安也忍不住感歎了起來,然後看向了身旁的一名騎士。
    “莫諾。”
    “在。”
    “你何必還要追隨我呢?如今我已經罪孽深重了。”
    巴利安早就褪下了那件洗不幹淨的罩袍,換上了一件純白的袍子。
    隻是,無論巴利安怎麽清洗自己的身子,他都能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血腥縈繞在自己鼻尖。
    至於那些已死的魂靈,更是時常發出他們的詛咒。
    “大人,您曾說要共赴地獄,可如今我覺得自己還是能拯救一下的。”
    “拯救?”巴利安一時間沒能理解。
    現如今,依舊追隨巴利安的士兵,隻有五百人,這五百人來自於耶路撒冷的下層階級。
    而依舊緊緊跟隨著巴利安的騎士,更是隻剩下了三名。
    其他那些被巴利安臨時冊封的騎士,無一例外都認為是巴利安背棄了他們。
    因為那些騎士們追隨巴利安一同戰鬥,但他們的家族卻還要麵臨巴利安的勒索。
    “大人,就如您所說的一樣。”
    “我相信,僅僅由教士構成的教會不過是一堆行屍走肉,教堂也不過是一堆石頭,真正的聖堂乃是人心的聖堂。”
    “那人心不是伊拉克略他們的人心,而是這一萬三千人的人心。”
    巴利安看著這個年輕的法蘭克人,他有些觸動,他似乎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蓋裏斯的影子。
    他輕笑了一聲,轉而說道:“那句話不是我說的,隻是我複述的罷了。”
    “再過些日子,你就能親眼見到那位了,見到那位預言了今日這所發生一切的先知。”
    “那有形的聖殿,豈能抗拒歲月的侵蝕?終有一日,必將傾頹,化為塵土。”
    “然而,那無形之聖殿,必將在信者心中重建,世世代代相傳不息。”
    “他的父已向他啟示:在這殘破的地上,將有一顆明珠閃耀,祂的光輝將普照萬邦,照亮世界每一隅。”
    “他的父亦向他宣告:有一大國將於此地崛起,不再是昔日貴族的紛爭爾虞,而是天國降臨的預兆。”
    “此國必以清洗世間罪惡為其天命,但若其偏離正道,腐朽墮落,必然崩解。”
    “然而,在那日到來之前,吾等將推開天國之門縫,步入一個新的世代,在那個世代裏:人人皆溫飽,疾病得醫,瘟疫遠避。”
    伴隨著巴利安的話語,甚至於連天上的烏雲,也都散去。
    一時間陽光普照大地,帶來了不同以往的希望。
    那些跟在巴利安身旁的難民們,似乎都要將這一幕視為神跡,接連畫起十字。
    “莫諾,你不是耶路撒冷本地人吧。”
    “我其實隻是個朝聖者罷了。”
    “那你這段日子的經曆,可真是……”
    “令人所料不及,我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經過幾句閑聊,看著快要集結完畢的難民,巴利安翻身上馬,準備去指引隊伍前進的方向。
    就在這時,莫諾突然喊道:
    “大人!有個問題。”
    “怎麽了?”
    “我們要前往何處?”
    “我們將前往迦南。”
    【所以我決定要領你們脫離埃及人的困苦,往客納罕人、赫特人、阿摩黎人、培黎齊人、希未人和耶步斯人的地方去,那是流奶流蜜之地。】
    ——《出埃及記》3:17
    ……
    從耶路撒冷抵達外約旦其實沒多遠,百公裏不到的距離罷了。
    因此,在準備了五日左右的糧食後,這一萬三千人的行軍隊伍,也就開始了移動。
    整體來說,這個過程還是相對平穩的。
    在快要靠近亞嫩河穀的時候,巴利安更是向所有難民們宣布迦南將至,在那裏將會有食物與清水,沒有薩拉丁的大軍來敢於侵犯。
    而他在出發之前,也早已派遣了騎兵去通知阿爾哈迪鎮。
    由於這一切都是計劃的一部分,早在半年多前。
    蓋裏斯同巴利安做出預言之後,他也就開始為今日的情況開始進行準備了。
    在過去的這半年裏,也就是春收之後,蓋裏斯不僅沒有對外賣出去哪怕一粒的糧,反而是還要一直加大采購力度。
    這個采購方向,不僅是當地的農民,還包括了來往的商隊,也就是紮伊德他們。
    在這個貿易的過程中,蓋裏斯是以尼羅河地區,近乎2.5倍的價格來瘋狂囤糧。
    雖然說2.5倍的價格,在這個時代的貿易中並不是很突出,可考慮到小麥是大宗商品……這其中的交易額,屬實有些嚇人。
    若非亞嫩河穀自己還能產出商品,靠著各種方式,想盡辦法去掙過往商人的錢。
    就包稅人家庭爆出來的那些金幣,還真不夠蓋裏斯這樣敞開了花的。
    當然,即便如此,蓋裏斯還是覺得有些太極限了,因為巴利安那家夥,居然帶了足足一萬三千法蘭克人來到外約旦!
    這個數字,已經龐大到足以改變外約旦地區的人口比例!
    可以說,如果能夠消化好的話,那麽外約旦地區將會在接下來的兩年裏,迎來一次騰飛。
    但如果沒能消化好,或者這個過程中發生矛盾、饑荒、瘟疫的話,那麽又將是一次巨大的災難。
    接到巴利安消息後,剛剛結束秋耕的亞嫩郡還有卡拉克郡,都被動員了起來。
    數以千計的人員,在教團聖武士們的指揮下,分成一個個團體,轉運著糧食,調集著衣物,並且修築起更多的房屋。
    為這一萬三千人的到來,緊鑼密鼓做出各項準備。
    現如今,亞嫩郡的體係,已經可以明確分出兩套班子了。
    一套是議會體係,通過各村的內部推選,使得他們將權力與意見向上集中,最終在郡議會上達成意見一致。
    又因為議會裏存在各村落的議員,因而能將來自上層的命令傳遞下去。
    這個過程在日後的曆史中,勢必會變得凸顯地方保護主義,變得官僚化、扯皮化、形式主義化……
    但就目前來說,在蓋裏斯還在亞嫩的這幾年裏,由於他本人的高度威望,運轉起來還是足夠流暢的。
    另外一套則就是教團體係。
    與清晰明確,是從下而上民主集權的議會體製不同。
    蓋裏斯的教團體係,其實要複雜的多,不僅存在著教士與帕拉丁的區別,還有著教團中央與地方司鐸之間的複雜關係。
    隻能說,就結果而言,那些散出去的教士與帕拉丁,都在一齊服從著蓋裏斯,協助蓋裏斯加大宣傳力度,動員底層民眾,一同迎接這次的難民潮。
    正因為有著充足的準備,當巴利安再度見到蓋裏斯的時候,他流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在蓋裏斯的身後,數量馬車上裝著打手大量保暖用的布匹,確保夠這一萬三千人吃上兩天的口糧,還有作為燃料的木炭或木材以及一批珍貴萬分的藥品。
    在那些亞嫩民兵的幫助下,莫諾帶著士兵還有難民們,開始修建臨時的營地。
    鍋被支起,食物的清香漸漸彌漫。
    這麽一個一萬三千人規模的營地,縱橫起來至少也達到了四百米寬,在這個時代是頗為艱難的工程。
    為了確保秩序,老人孩子們單獨一個營地片區,女人們一個單獨的營地片區,而男人們同樣一個營地片區,病人們也被集中起來隔離作為一個片區。
    而蓋裏斯,也能感受到巴利安的變化。
    若說第一次相見的巴利安是一位豪爽的騎士,充斥著灑脫與對耶路撒冷未來的擔憂。
    那麽如今的巴利安,卻表露出一股知天命的意味。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完了,當行的路我行盡了,當守的道我守住了。”
    麵對巴利安的話,蓋裏斯的回應是:
    “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你存留。”
    一章頂三章,因此800月票的加更,我也已經完成了。目前還差900月票和1000月票的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