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全城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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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館驛裏安靜如常。
蘇軾住進館驛後,由於名人效應,館驛內不分晝夜熱鬧非凡。
許多權貴為了接近偶像,跟偶像製造偶遇,他們像私生飯一般,動用關係住進了館驛內,經常邀約蘇軾飲宴。
這段時日,蘇軾其實過得挺爽的,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艱苦,那麽忍辱負重。
以蘇軾的性格,當年被貶謫到不毛之地都有辦法發現各種美食,給自己的生活尋找各種快樂,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會虧待自己的。
今夜此時,那些住進來的權貴反倒是給了蘇軾一個極佳的掩護機會。
權貴們住進來後,免不了需要下人服侍,於是館驛內常常人來人往,進進出出,人員成色十分複雜。
甄慶拉著蘇軾進了屋子,給蘇軾換了一身青衣青帽的家仆打扮,又令夥計點亮了屋子裏的燭火,人為營造出屋裏有人的假象。
然後甄慶護著喬裝過後的蘇軾,從後院穿過小片竹林,來到一麵圍牆後。
圍牆後早已準備了梯子,甄慶扶著蘇軾登梯。
蘇軾像偷香竊玉的西門大官人似的,小心地扶梯翻牆,神不知鬼不覺地脫出了館驛。
甄慶與夥計們護侍著蘇軾,剛翻過牆,幾乎是片刻之後,館驛內突然傳出一聲驚呼。
“走水了!走水了——!”
甄慶和蘇軾扭頭一看,卻見館驛內,蘇軾所住的屋子四周已燃起了衝天大火,火勢迅猛得很不正常,幾乎在火起的瞬間,便一發不可收拾,顯然是事先備好了火油稻草等易燃物。
館驛外,剛翻過牆的蘇軾和甄慶對視一眼,蘇軾臉色難看,怒道:“這些遼人,連過場都不走了嗎?殺宋使竟已如此明目張膽!”
蘇軾憤怒,甄慶卻一臉後怕,臉色仍無比蒼白。
幸好跑得早,稍晚半刻,蘇軾恐怕便葬身火海了,自己救援不及,如何向郡王殿下交代?
老天垂憐,祖宗保佑,前程保住了!
“蘇學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若被遼人眼線發現就麻煩了!”甄慶拽著蘇軾便鑽進了館驛旁邊錯綜複雜的巷子裏。
一行人就這樣消失在遼國上京的夜色中。
當夜,上京館驛的大火燒了幾個時辰,救火的城防軍卻拖拖拉拉不慌不忙,他們帶著救火的工具,卻把燃燒的館驛團團圍住,不急著救火,反倒是對逃出館驛的人嚴密盤查,每一個逃出來的人都不放過。
這架勢根本就不像救火,反倒是圍剿反賊。
直到數個時辰後,館驛的火勢終於小了,直至滅掉,不是被人撲滅,而是燒無可燒自己滅掉的。
這時數百遼軍才衝進了火場,直奔蘇軾所住的屋子,裏裏外外搜尋了半天,卻意外地發現,火場內外竟沒發現任何一具屍首殘骸。
親自帶兵的耶律斡特剌慌了,不死心地下令仔細再搜一遍,不僅搜蘇軾住的屋子,還要將整個館驛範圍都搜一遍。
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很顯然,蘇軾並未在這場大火中被燒死。
耶律斡特剌呆怔半晌,不由勃然大怒。
脾氣暴躁的他,當即朝禁軍狠狠抽鞭發泄,一通施暴後,耶律斡特剌終於冷靜下來,恨恨咬牙下令關閉城門,全城搜捕蘇軾。
事已做到這個份上,就不必遮遮掩掩了,蘇軾必須死,跑了也要抓回來弄死!
於是第二天開始,遼國上京的各個城門布下了重兵,對進出城門的人嚴密盤查,每一個出城的人都被拉到蘇軾的畫像前仔細比對,確定毫無相似之處才肯放人。
因此一事,上京許多人倒了大黴。
世上的人千千萬,終歸有一些容貌眉眼相似的人,可是如今,上京城裏無論誰長得像蘇軾,都會被官兵粗暴地抓起來,扔進大獄裏,等官員一個個甄別辨認。
許多人就這樣莫名其妙遭了牢獄之災,遼國上京的氣氛因蘇軾一人而變得人心惶惶,低抑凝重。
更有意思的是,遼國官員差役也都不是什麽善茬兒,對那些長得像蘇軾的人,被抓進來後難免一頓大刑伺候。
那些被抓進來的普通百姓商人哪裏受得住這個,嚐了幾樣刑具後便痛哭流涕地招認,承認自己是如假包換的蘇軾。
於是全城搜捕的這兩天,上京的大牢裏莫名多了上百個蘇軾,搞得審問的官員們都懵了,朝會時私底下互相一對賬,哎?咱們國都裏的蘇軾最近是不是有點產能過剩了?
尷尬又離譜。
…………
三日後,飛狐兵馬司。
趙孝騫坐在官署正堂內,蹙眉看著手裏的一封密信。
密信是甄慶派人送來的,遼國上京盤查得厲害,這封密信是好不容易送出來的,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奔行,才將密信送到趙孝騫的手上。
“蘇軾被困在上京了?”趙孝騫有些不安。
從甄慶的信裏,趙孝騫知道了上京如今盤查得厲害,尤其對出城的人,查得特別嚴厲,蘇軾被甄慶安置在城內一處民居的暗室中,民居被遼軍搜查過幾次,暗室沒被發現,蘇軾的處境倒是暫時安全。
但麻煩的是,上京的各個城門盤查太嚴厲了,甄慶動用了各種人脈和手段,都沒辦法將蘇軾安全送出上京。
耶律洪基對蘇軾的殺心未消,全城搜捕蘇軾的力度越來越大,甄慶現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很不踏實,就怕哪天遼軍突然破門而入,發現匿藏蘇軾的暗室,麻煩可就大了。
這個時候甄慶送出來的這封信,實際上是一封求援求救的信。
趙孝騫看完信後,不由一手扶額。
現在輪到他頭疼了。
飛狐兵馬司與遼國上京相隔千裏,而且兩國尚在戰爭狀態,他能有什麽辦法救蘇軾?
老家夥給自己添的麻煩不小,主要是相隔太遠,雙方立場敵對,想要救出蘇軾,簡直比登天還難。
遼國雖然沒抓住蘇軾,但蘇軾人被困在上京,其實也等於成了遼國手裏的人質,令趙孝騫投鼠忌器。
想想真是報應,趙孝騫前腳將遼國的皇太孫挾為人質,換取了天大的利益,結果遼國反過來把蘇軾當成了人質。
難不成趙孝騫還要吐出去一些利益,才能換回蘇軾?
當然,上京還有趙孝騫布下的一顆暗棋,那就是蕭兀納,或許可以通過蕭兀納把蘇軾送出城。
不過此舉風險甚大,以如今上京嚴密盤查的現狀來說,就算是蕭兀納給蘇軾打掩護,出城也不容易,搞不好還會暴露蕭兀納。
失敗的代價太大,不僅蘇軾難保,還要把整個蕭家賠進去,趙孝騫有點猶豫,難以決斷。
思索良久,趙孝騫仍沒想到辦法,皺眉走出正堂。
仰頭看著晴朗明媚的天空,今日春色怡人,陽光正好,四周茂葉如林,鳥鳴鶯飛。
趙孝騫站在院子裏,深吸一口氣,頓覺心情舒朗開闊,頭腦一清。
如此燦然的陽光下,仿佛連內心的陰暗麵都變得光明起來。
接著趙孝騫神情突然一怔,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自己好像走進死胡同了,總想著搞點什麽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救蘇軾。
其實何必這麽麻煩?
不如堂堂正正向遼國要人,我大宋的使臣滯留你們上京,你有什麽理由扣住人不放?
如今的大宋已今非昔比,趙孝騫完全有這個底氣。
因為支撐他底氣的,是麾下數萬無堅不摧戰無不勝的龍衛營將士!
所以,何必搞什麽陰謀詭計,我直接要人,不給人就特麽翻臉!
三思之後,趙孝騫的心情頓時跟春光一樣明媚起來,不由哈哈一笑。
“來人,擂鼓聚將!”趙孝騫喝道。
三通鼓後,官署正堂內,龍衛營眾將齊至。
趙孝騫翹著二郎腿坐在正位,一臉笑意地看著眾將。
“諸位,我這裏有個肥差,不一定有油水,但功勞簿上會記一筆,誰願抽出空來出個差?”趙孝騫笑吟吟地問道。
眾將一聽“功勞簿”仨字,兩眼不由大亮,幾乎條件反射似的一齊朝前跨了一步,異口同聲道:“末將願往!”
趙孝騫一愣,接著擺手笑道:“不必這麽多人,隻有一個名額。”
座下種建中剛張嘴,趙孝騫眼疾嘴快道:“老種你坐下,這兒沒你的事,你是龍衛營主將,不可離營。”
種建中悻悻坐下。
其餘的將領又激動地往前跨了一步。
折可適抱拳大聲道:“殿下,末將……”
“老折你也坐下,你太暴躁,不合適。”
宗澤上前一步:“殿下,末將……”
“老宗你也坐下,你有點小帥,我擔心遼國的婆娘見色起意把你扣下。”
張嶸站出來:“殿下,末將……”
“老張你也坐下,這個……你太醜,有損大宋形象。”
張嶸瞠目而視,然後滿臉受傷地坐下。
環視一圈,趙孝騫突然湧起一股悲涼之感。
麾下猛將不少,難道一個合適的人才都選不出嗎?
不得已再次朝被淘汰的人裏掃了一圈。
矮子裏麵拔高個兒,隻好如此了。
於是目光再次落到張嶸身上。
“張嶸……”趙孝騫無奈地歎道。
張嶸一愣,下意識起身:“末將在。”
趙孝騫黯然道:“還是你跑一趟遼國上京吧。”
聽說要去遼國上京,張嶸不僅毫無懼色,反而一臉興奮,接著又疑惑地問道:“剛才殿下不是說末將……那啥,末將其實不醜……”
“不,你醜。不要掩飾了,承認現實吧。”趙孝騫不客氣地道,隨即話鋒一轉,歎道:“你固然醜,至少嘴皮子比較利索,人也油滑,適合跟遼人打嘴仗,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一次次地指出他醜的事實,張嶸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隻能忍辱負重地問道:“末將去遼國上京作甚?”
“去把咱們大宋的使臣蘇軾要回來。”趙孝騫直截了當地道。
張嶸一愣:“遼人扣下咱大宋的使臣了?他們若不給怎麽辦?”
趙孝騫冷笑:“他們會給的,如果不給……”
話音一頓,趙孝騫指著滿座的眾將領,臉上露出凶狠之色,道:“你們是吃素的嗎?”
眾將精神一振,起身喝道:“末將不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