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屠刀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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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動軍隊是明智的決定,方圓數百裏的範圍看似不大,但若是搜索的話,其實是要花費很多功夫的。
    趙孝騫果斷調動了兩萬龍衛營兵馬,在這數百裏方圓裏展開拉網式搜索,兩萬兵馬幾乎將每一寸土地都翻遍,終於一個不差地拿下了所有來自汴京的官員。
    而且軍隊的辦事效率絕對比地方官府快多了,軍令如山,辦不到就挨軍棍沒商量,尤其是趙孝騫麾下的龍衛營,這是大宋最精銳的一支軍隊,趙孝騫親自下令,更是不折不扣地執行。
    所以韓維等官員在兩日內就被龍衛營全部拿獲。
    官員們原本分批在新占領地上丈量土地,細心又貼心地為各家權貴挑選上等良田,謀劃著這塊地歸誰家大佬,那塊地歸哪位權貴。
    然而龍衛營兩萬兵馬風卷殘雲般出動,短短兩日內就將這些還打著升官發財算盤的官員們全部拿下。
    得到消息的趙孝騫當即風塵仆仆地回到了真定城。
    進城第一件事,下令府衙將大牢騰出位置,數十名官員即將入獄,真定府必須略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他們。
    回到郡王府,迎著嫋嫋期待的眼神,趙孝騫神色悲苦,猶豫了很久才不得不將葛老丈去世的消息告訴她。
    嫋嫋一怔,接著悲泣不止,當初她曾暫居村莊時,受到了村民們的諸多善待,葛老丈明明自己的日子過得那麽窮困,一頓飽一頓饑的,可他每次上山采的山貨,總會給她送去一些。
    邊城亂世裏,那難得一見的溫情,猶令人難忘。
    這也是嫋嫋進了真定城後,仍始終放不下葛老丈和村民們的原因。
    如今聽說葛老丈已去世,而且是以一種悲壯果決的方式告別人間,嫋嫋抑製不住悲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自小是孤兒,從小到大見過太多的悲苦,然而葛老丈的死,終究還是打碎了她自認為冰冷的心。
    “官人,這世道,窮苦百姓果真隻能認命嗎?”嫋嫋伏在他懷裏,仰起小臉問他,眼神裏已失去了光彩。
    趙孝騫不知如何回答,帝王統治的時代裏,不公與差距是不可能消除的。
    誰能改變?誰能製約?誰能把權力關進籠子裏?
    “或許,時間會給我們答案吧。”趙孝騫苦笑。
    “會是怎樣的答案?”
    “權力,人性,法律,道德,四者能夠互相製約平衡,從而達到相對的公平,最理想的世道大約隻是如此了。”
    趙孝騫頓了頓,緩緩道:“人性的惡,是無法用道德來遏製的,那麽,就隻能用法律和屠刀來消滅。”
    輕輕拍了拍嫋嫋的小臉兒,趙孝騫微笑,眼中卻寒光閃爍。
    “乖,安靜地待在家裏,看我為葛老丈和父老鄉親們報仇。”
    …………
    韓維王垣等數十名官員被押解回到真定城。
    府衙的大牢為他們敞開,歡迎他們入住。
    官員們驚怒交加,被禁軍一個個踹進監牢猶自大罵不已。
    直到這時他們仍不慌張,身在官場的他們很清楚流程。
    入獄不是什麽大事,因為審問和判案的權力在汴京,趙孝騫是沒有權力審問和判決的。
    他們被關進真定城大牢隻是暫時的,汴京遲早會發來公函,讓趙孝騫將他們押解回京,由汴京的大理寺斷案。
    隻要回到了汴京,這些官員便如魚入水,不用他們出聲,背後的權貴大佬們自會用權力幫他們脫罪。
    最後的結果,他們會官複原職,而下令拿問他們的趙孝騫,則會被追究,畢竟趙孝騫擅自拿問朝廷官員,這可是一樁大罪。
    世道就是這麽不公平,因為這次遷徙和圈禁,真定府數百名百姓死於非命,但造下罪孽的這些官員隻要回到汴京,卻什麽事都不會有。
    隻要猴子的金箍棒沒砸下去,一定會有來自天庭和西方極樂的大佬出來阻止,然後造孽的妖怪被不痛不癢訓斥幾句,最終毫發無損地被接回天庭。
    是的,沒有任何懲罰,天庭的一頭畜生,都比凡間的千百條人命金貴得多。
    眼下的情況,不就是這麽回事麽?
    此刻的趙孝騫站在大牢外,目光平靜地注視著監牢那扇緊閉的大門。
    真定府的監牢建得有點粗糙,它是一片深挖的地下工程,挖成以後布局規劃牢房,最後蓋頂。
    趙孝騫的身旁站著李清臣。
    此時的李清臣滿頭大汗。
    自從知道韓維等官員被趙孝騫下令拿問後,李清臣額頭的冷汗就沒停過。
    身在官場,李清臣很清楚未奉朝廷詔令,擅自拿問官員意味著什麽,尤其是,一次性拿問了數十個,個個都是汴京政事堂派出來的。
    李清臣不得不承認,這位郡王殿下的膽魄簡直無敵了,尋常人沒這麽大的魄力敢幹出這事兒。
    此刻李清臣站在趙孝騫的身旁,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色,李清臣艱難地道:“殿下,拿問數十名官員非同小可,事情怕是會鬧大,汴京那邊的朝臣們不會放過你的。”
    “要不……咱們先把人放了,走正常的流程?下官願說服真定府衙和轄下九縣所有官吏,與殿下共同聯名,上疏參劾韓維等人的罪狀,最終交由汴京大理寺審斷,如何?”
    趙孝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淡淡地道:“老李啊,你還是要多見見世麵,見多了世麵你就會發現,人若是打定了主意要闖禍,這個禍的境界將會無限高……”
    “拿問官員算什麽,更大的禍事我還沒開始幹呢。”
    李清臣一驚,渾身毛骨悚然,失聲道:“殿下,你還想做什麽?”
    趙孝騫盯著監牢的大門,冷冷道:“以命償命,血債血還。”
    說完趙孝騫大步走進了監牢。
    李清臣呆若木雞,原地站立許久,接著渾身一激靈,麵色蒼白地追了上去。
    “殿下,萬不可衝動!會捅破天的!”
    …………
    捅破天?
    不怕。
    這天道若是不公,早該捅破了。
    趙孝騫站在監牢外,靜靜地注視著被關在牢房裏的韓維。
    李清臣被陳守攔在了外麵,趙孝騫要跟韓維談談心,不希望有人在他耳邊聒噪。
    真定府的監牢對這數十名官員還是區別對待的,是趙孝騫的授意。
    其中韓維和王垣分別被單獨關押,這是趙孝騫給二人特別的優待。
    這場陰謀裏,汴京的權貴大佬們是罪魁禍首,而韓維和王垣,則是拿刀的人。
    此刻牢房裏的韓維表情很平靜,他似乎早就知道趙孝騫會來。
    監牢內的氣味很難聞,處處充斥著惡臭,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的血腥味。
    這些味道夾雜在一起,正常人待不了多久就會嘔吐,但適應之後就覺得沒什麽了。
    韓維被關進監牢大半天,顯然已經適應了監牢裏的氣味,隻是牢房裏的跳蚤,臭蟲,老鼠,以及臭不可聞的潮濕稻草鋪成的床榻,目前還在努力適應中。
    趙孝騫站在牢門外,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仿佛不認識似的,用一種陌生的眼神仔細打量韓維。
    良久,在趙孝騫平靜卻壓抑的目光注視下,韓維終於忍受不住了。
    “趙孝騫,你闖了大禍,知道嗎?”韓維冷冷地道:“我說的‘大禍’,不是指你把我們關進監牢,對你來說,有官家的偏袒,這算不上大禍。”
    “我說的‘大禍’,是你叫停了遷徙農戶流民,叫停了我們丈量和分配土地,汴京的權貴們已知道了消息,你現在該好好想一想,如何對他們交代。”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這些權貴裏,政事堂的相公,樞密院的使相,副相,參知政事,尚書左右丞,中書侍郎,門下侍郎都包括其中,你趙孝騫再得聖眷,有本事麵對他們的攻訐和報複嗎?”
    趙孝騫微笑:“說得好,請繼續。”
    見趙孝騫居然還笑得出來,韓維也笑了,笑容裏滿是惡毒。
    “我知道你為官家為朝廷立下了大功,你扭轉了大宋的國運,你麾下的精銳將士無堅不摧,遼軍數敗於你手,此時的你,在大宋朝堂上正是風光無限,威望甚高。”
    “但你動了這麽多人的利益,縱是立下再大的功勞,便以為能夠無法無天?趙孝騫,你立下的這些功勞,恰恰會成為他們攻訐你的理由,一個‘恃功而驕’的罪名就能成為你的催命符!”
    “官家一個人是保不住你的,你壞了規矩,就應該承擔後果。”
    趙孝騫點點頭,依舊平靜地道:“你說了這麽多,想表達什麽?”
    韓維冷冷地道:“現在馬上放了我們,讓我們把沒做完的事做完,這件事我可以做主,當作沒發生過,你睜隻眼閉隻眼,事後自然會有好處,我敢保證,這好處是你想象不到的。”
    “而你,可以完美地躲過一場必死的風暴,也能得到足夠多的利益,趙孝騫,這是最後的機會。”
    趙孝騫突然噗嗤一聲笑了,韓維靜靜地看著他,聽出了他笑聲裏濃濃的嘲諷意味,臉色不由鐵青。
    “這般時候了,居然還打著策反拉攏我的主意,韓維啊,你是個人才,真的,汴京那些權貴讓你出麵做這些事,確實沒選錯人。”趙孝騫發自內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