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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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透過紗幔傾瀉在殷羨之身上,他睜開眼瞼,隻覺得額心隱隱作痛。
    觸手可及的柔軟,讓殷羨之下意識地收攏掌心,很快他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頓時臉色一變。
    殷羨之目光微冷,打量著安靜睡顏的元瀅瀅,他心中浮現的念頭便是,有人趁著他酒醉算計於他。但不等殷羨之喚醒元瀅瀅,好生質問一番,他帶著冷意的視線便落在那殷紅微破的唇瓣,上麵隱約還有未曾褪去的牙齒痕跡。零星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進殷羨之的腦海。
    女子的軟聲責怪,男子的不管不顧、肆意妄為……全都在殷羨之的腦海中重複著。
    殷羨之臉色越發難堪,想起了昨夜的種種,他自然明白是由於自己掌控並導致了一切,而床榻躺著的美人,非但沒有有意配合,還曾幾次三番抗拒於他。
    是他……逾越了。
    殷羨之無法接受,那個神色癡迷、緊纏著元瀅瀅不放手的人,竟然會是自己。他翻身下了床榻,撿起地麵散落的外袍,起身走出了屋子。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花樓中醒來的人,還寥寥無幾,殷羨之離開時卻腳步匆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劉大人酒意剛醒,便換來仆人詢問,昨夜殷羨之房中如何。仆人匆匆趕回,稟告道,他們尋來的美人,等了整整一夜,都未等候到殷羨之的身影。劉大人心中疑惑,殷羨之腳步虛浮、意識不清,除了回到房中休息還能去哪裏。
    很快,劉大夫便冷汗涔涔,心中浮現猜測道:他未親手將殷羨之推進房中,而殷羨之神智不清,廂房又彼此連接,莫不是走錯了屋子。倘若殷羨之走進的屋子,無主還好,若是有旁的女子在,這可就不妙了……
    待殷羨之回來,劉大人便趕去噓寒問暖,直言不該勸著大公子喝如此多的酒,殷羨之回來的早,昨晚可休息好了。
    殷羨之瞥他一眼,神色冷峻,直叫劉大人看的心中發虛。
    殷羨之固然對於人情世故知之甚少,但也不會愚蠢到,經此一遭,還看不出是劉大人刻意給他灌酒,而若是他沒有走錯房,房中等待他的,不知會是什麽人。
    不等殷羨之追問,劉大人趕忙道:“我也是看大公子年紀輕輕,又未曾近過女色,心中替大公子著急,才想出這下下等之策。”
    殷羨之冷聲道:“你既如此會揣摩心思,想來待在這個位置上,算是大材小用了。”
    劉大人知道殷羨之動了怒,忙道:“我為大公子尋來的女子,模樣標致,不會汙了大公子的眼睛。可是她久等不到大公子,可是你去了他處?”
    殷羨之想起兩道纏綿的身影,臉色越發難堪,劉大人也不敢再問,便尋了個請罪的由頭,匆匆離開了。
    殷羨之自然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人物,何況他被幾人如此算計。他取出寫好的奏折,在其尾添了幾句。
    “言語圓滑,品行不端,非堪大任不值重用。”
    元瀅瀅嚶嚀一聲,悠悠轉醒。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纏著她不肯放鬆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元瀅瀅褪下衣裙,喚丫頭燒水沐浴,而那件纏枝曳地長裙,既然被旁的男子碰過,又被揉搓成那副模樣,元瀅瀅已不想要再穿,便讓丫頭處置了去。
    她坐在梳妝台前,素麵朝天,不施半分脂粉。對於昨夜的男子,元瀅瀅隻隱隱約約記得,他生的格外好,長手長腿,但性子卻蠻橫至極,一點兒拒絕的言語都聽不得。元瀅瀅猶記得,當她說“不要”時,男子非但不會鬆手,輕吻的力度反而越發加重。
    元瀅瀅伸出手,輕輕觸碰著破掉的唇瓣。她整個人如同被雨水浸泡過的嬌豔花朵,眸中瀲灩。或許是因為殷羨之生的容貌出眾,元瀅瀅待他的憤怒淡淡,但也沒有經此一遭,就對殷羨之一見傾心。
    她隻將殷羨之當做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罷了,不值得她耗費心神。
    月娘經過深思熟慮,花樓無權無勢,若是太守能給予庇護,日後腰板也能強硬些。月娘想出幾個要求,太守聽罷後,允了其中大半,這已經足夠令月娘滿意了。
    月娘的心中,因為元瀅瀅即將離開她身邊的不快,也隨之散去些。
    不怪她冷血無情,月娘瞧著元瀅瀅從青澀的小姑娘,生長成如今的美人絕色,其中投入了不少功夫和心血。她待元瀅瀅的感情複雜,既有些撫育之情,又盼望著憑借元瀅瀅,能讓她享有富貴榮華。如今元瀅瀅脫離花樓,於她自己而言,終歸是一件好事。
    畢竟,哪家女兒都不願在花樓賣笑。
    月娘前去探望元瀅瀅,她看著元瀅瀅那張精致的臉蛋,嫋嫋婷婷的身子,忽然伸出手,從元瀅瀅的眉眼摸起,緩緩向下,直將她的芙蓉麵摸了個遍。
    元瀅瀅訝然:“月媽媽?”
    月娘語氣悠悠:“這張臉,生的可真好。”
    她淡淡收回手,問道:“瀅瀅,你可想離開這裏?”
    元瀅瀅眼眸一顫,抿唇道:“我不知道。”
    她被領進花樓前,過得是食不果腹的日子。花樓自然算不上是個好地方,可卻是元瀅瀅見過的最好的地方,她不清楚自己離開後,還能去哪裏。以前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月娘便將太守的謀劃,娓娓道來。她直言,太守相中了她,要把她送進京城選花神。到時元瀅瀅被選中,太守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選花神?”
    皇帝的旨意,早就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元瀅瀅聽過挑選花神的事情。隻不過,在眾人眼中,這些是和花樓女子無關的。畢竟,花樓女子不清白,誰會選中一個不清白的女子,做花神呢。
    月娘看出了元瀅瀅的猶豫,她伸出手指,挑起元瀅瀅的下頜,輕聲道。
    “若是你出身富貴人家,自然不會在意該不該去選。如今,你心中猶豫,不過是因為一個身份地位罷了。太守已為你贖身,從今日起,在你走出花樓的那一步,你便不是花樓女子。而且——”
    月娘拿起銅鏡,放在元瀅瀅麵前,示意她看著裏麵的人。
    “依你的容貌,莫說你是花樓女子,就算是乞兒,也足夠讓其他男子,成為你的裙下之臣。瀅瀅,我既然同意送你離開,可是放棄了一棵金燦燦的搖錢樹,你可要爭點氣,莫要辜負了我啊。”
    元瀅瀅側身,注視著月娘的眼睛,緩緩點頭。
    得知元瀅瀅要離開花樓,其餘人羨慕有之,酸澀亦有之。賈苒更是忿忿不平,她想不通,為何元瀅瀅這般心思冷漠的女子,卻有人視她如珠似寶。
    元瀅瀅離開花樓時,身上穿著淡藍色衣裙,外麵罩一披風,鬢間斜簪一隻鮮花,腰肢細軟,身姿如同弱柳扶風。她裝扮清新淡雅,襯上那雙澄明的眸子,越發惹人矚目。
    元瀅瀅隻身離開,太守已經安排好一切,不必她再帶丫頭。元瀅瀅伸出素手,正要起身上轎,賈苒突然現身,一雙眼睛紅彤彤的。
    月娘斥責一句:“你不去練琴,來這做什麽?”
    元瀅瀅輕拍了拍月娘的肩膀,溫聲道:“無妨,或許是賈苒有話,要囑咐於我。”
    月娘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元瀅瀅,隻道她單純無知。花樓中哪個人不知道,賈苒與元瀅瀅不和,在知道元瀅瀅離開後,賈苒怎麽可能會好心相送。
    但對上元瀅瀅柔軟的眸子,月娘還是點了頭。
    元瀅瀅把賈苒帶到一旁,問道:“你有何事要說?”
    “是誰?”
    元瀅瀅似是聽不懂,疑惑道:“什麽是誰。”
    賈苒紅著眼睛,質問道:“是王公子,還是郭書生?”
    王公子家財萬貫,很有可能是替元瀅瀅贖身的人。郭書生雖然家境貧苦,但他一副癡心腸,又傾心於元瀅瀅,不顧一切地幫元瀅瀅贖身,也在情理之中。
    元瀅瀅柔聲笑了,她眼眸烏黑瑩潤,仿佛能看穿賈苒心中所想。
    “你喜歡郭書生啊?”
    賈苒臉上的憤怒,頓時變成了羞惱,連忙否認著。
    元瀅瀅並不在意,賈苒的少女心事,她隻是隨口一問,賈苒不願回答也就罷了。
    “都不是呢。兩個都不是,至於是誰,你也不必去猜。”
    賈苒還在思索元瀅瀅言語中的意思,她已經飄然離開。隨著腳步漾起的裙角,像蝴蝶蹁躚一般靈動,賈苒聞著空氣中,逐漸散去的淡雅香氣,再抬起眼瞼時,元瀅瀅的身影已經看不清了。
    賈苒突然想起,她初次見到元瀅瀅時,對方雖然長得漂亮,卻一副傻傻蠢蠢的模樣,被自己三兩句話,就騙得撕下半塊餅子分給她。
    她當時想,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啊。
    可如今,她親眼看著元瀅瀅離開,心底卻浮現出莫名的恐慌。花樓裏,再沒有那個蠢笨的元瀅瀅,隻剩下了各種各樣的聰明人。
    ……
    “大公子想找的女子,已經尋到。她名喚牡丹,年方……”
    殷羨之打斷:“人呢?”
    “我去晚了,她已被人贖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