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如歸去
字數:5884 加入書籤
“這骷髏頭,是個什麽玩意兒?”
馬車上,魯達把玩著骷髏頭,這小東西隻有巴掌大,外觀呈灰色,斷口處整齊光滑,似乎曾被反複蒸煮過。
這骷髏頭極為堅硬,勝過精鐵,哪怕以魯達的力氣,也絲毫攥之不破。
法力流轉,這骷髏頭也是毫無反應,像個冷冰冰的石頭。
“罷了,既是那狐狸精的遺物,定非凡物,回去詢問娘子即可。”
魯達將顱骨放好,轉而意識凝聚於天書奇談誌怪圖中。
一行墨字浮現。
【逆轉陰陽,閻浮奪運,身入局中,因果締結】
【得功法重繹】
【不破本參不入山,不到重關不閉關。世間妙法眾多,豈知哪家法可得長生,哪家法毫無弊端?入山入山,閉關閉關,到頭來空空一場歎。可重走功法路,推演大道途】
自從他‘夢中殺人’後,這誌怪圖又發現了新的變化。
逆轉陰陽,閻浮奪運?
魯達心中有些疑惑。
那功法重繹,魯達倒是大概知曉個中妙用。
旁門左道的功法可不是那麽好修的。
創始者個個都是魔道巨擘,邪法散人。
指不定會在功法裏挖坑,故意留下破綻漏洞,視後來者為試驗品,去印證自己的道理。
什麽移花接木,鯨吞蠶食,甚至寄生於功法之中,一旦有人修行,便跨越時間長河,虛空中再生一抹真靈,借功法而奪舍。
即便是這本《三陰劄青種魔吐納法》,出自天台慧祖,這一佛子之手。
大概率,也不會例外。
否則那清涼老人,也不會煉岔到那種程度了。
而功法重繹,便可將之推倒重來,汲取原本功法的奧義和立意,重走功法路,識別陷阱、彌補破綻,融入魯達自身對道與理的認知。
創造出一門新的功法。
隻是,這【逆轉陰陽,閻浮奪運】又是個什麽玩意兒?
光看名字,都知道這背後牽扯的因果不小。
魯達沉入心神。
便見如今的【圖一·白蛇奉身報恩圖】,變化頗大。
那青山繚繞,一隻白蛇蜿蜒的插圖下。
原本有大量空白區域。
雖然後麵陸陸續續有累土泥人、八鬼八骨填充,但所占的空白麵積,不足十分之一。
而現在,圖畫中卻突兀的多了……一間宮殿。
生生占據了,十之**的空白區域!
宮殿不大,地麵上僅一層結構。
一遭是搗椒紅泥牆,正麵兩扇朱紅槅子。
宮殿門前用重重銅鎖鎖著,交叉貼著數十道封印符篆,又壓蓋著朱印。
殿外立一石碑,寫著“地窮宮”。
而在那宮殿之下,似乎窮盡地麵和幽冥。
越往底部走,便越富麗堂皇,瓦皆黃琉璃,如帝王居。
其中,有無數高大的陰差過境,拖著鎖鏈,看不清麵目。
一層繞著一層,恰好十八層之數。
光是看著,都有種冷氣陰陰侵入體內的錯覺,忍不住打個寒顫。
“地窮宮?怎麽跟陰曹地府有點類似?這是何方神聖?”
魯達念頭浮動,估摸著,這場因果不是那隻狐狸精帶來的,就是那個道人帶來的。
深思無果,他將意識試探性的聚集在功法重繹上。
誌怪圖,頓時大放金色光芒。
但轉瞬間,又黯淡平寂下去。
“是缺少了足夠香火之故?”
魯達猛地明白過來。
然而不待魯達過多反應,卻聽得外麵驟然傳來張興的呼嘯聲,不多時,竟然有不少人朝自己的馬車走來。
魯達掀帷而出,扭頭望去,便見張興領著不少人湧動而來。
其中,還有左不悔、單曉葉等人。
魯達心生疑惑,卻大刺刺問道,
“爾等怎會在這?”
單曉葉等人臉色變得無比奇怪。
單曉葉上前一步,像是第一次認識魯達般,認真打量了他幾眼,突然道,
“真的是你殺了馬伯?”
魯達皺眉:“誰叫馬伯?灑家打殺的人多了去了,哪裏記得每個人的名字!”
左不悔推動輪椅,走到馬車前,抬頭看著這具如虎豹般的野獸軀體,又看了看魯達的雙拳,似乎印證了什麽,心中驚悚不已,失神良久。
軍旗上的那具屍首,雖然已經殘缺,少了半邊身子,疑似被某種外物所傷。
但致命傷,分明是那被打得腦漿血肉混雜的頭顱!
是被人,一拳拳,生生錘死的!
區區提轄官,竟有如此神力?!
左不悔,不敢再想!
佘津負手而立,看著魯達的身影,有些感慨,
“便是掛在軍旗上的那個道人,喚作馬伯,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岷山妖道。”
“什麽?!”
魯達頓時驚了。
“灑家打殺的那玩意兒,就是折辱千百將士抬不起頭的妖道?”
魯達翻身下了馬車,伸手推開人群,大步走到軍旗下,抬頭翻來覆去的看著這具屍體,嘖嘖稱奇。
灑家還沒修成【劄青遊蠱術】這一底牌呢!
怎麽就被我錘死了?!
也忒不盡興了!
看著魯達這比自己等人還要震驚的麵龐,佘津不由得苦笑連連。
引得知府、武德司、小種經略相公府如臨大敵,視之如虎狼的馬伯,最終卻稀裏糊塗的死在一名糧草雜官手中。
真是荒唐啊!
最關鍵是,這魯達單槍匹馬,殺了煉氣士馬伯。
那他的實力……
莫非也是修行者?!
佘津瞬間神色肅然起來。
軍旗下,魯達突然回頭道,
“那妖道已死,這次搜山剿滅的任務,也算終結了吧?”
這些‘主力軍’突然出現在此地,魯達隻是稍稍思索了下,便明白了過來。
無非是些兵不厭詐、掩人耳目的計謀罷了。
魯達從軍多年,見得多了。
佘津和單曉葉對視一眼,道,
“差不多,首惡已除,剩餘的響馬也就並無大患了。”
“實際上,我等已經衝破了寮齋,斬殺無數響馬,隻有些殘兵敗將逃入密林中了。”
魯達點點頭:“那就是說……我等押送糧草的任務,也完成了?”
佘津笑了笑:“自然。還請魯兄稍後隨我們一起回城,我立刻傳信,讓城中布置凱旋儀,列馬舉旗在郊外迎接。”
佘津乃武德司的,跟知府是平行的暴力機構。
並不知曉知府那些人的勾當,也不清楚馬伯隻是‘考績’,所以此刻倒是真心實意,想為魯達操辦賀禮。
畢竟武德司,以‘武’為‘德’。
隻要你拳頭大,便是道德高尚之人,受人敬畏。
魯達聞言,看了看天色。
隻見天光微熹,可見霧雨坑外,有青山重疊成影,不知其多遠,與晨霧交織半隱半遮,恰似白中一點綠。
而在渭州城的方向,卻已有一輪金烏高懸,照耀四方,金輝萬丈。
今日的渭州城,似乎是個大晴天。
魯達搖了搖頭:“不必了,此間事了,不如歸去。灑家回城矣!”
娘子這些時間操持租賃藥鋪之事,又逢連日高溫,灼不可耐,體內傷勢未愈,也不知被曬到沒有。
灑家可得回家給娘子打傘避暑才是。
魯達縱身一躍,便回到馬車中,快速收拾行李,將‘方圓徑寸’貼身帶好,紵絲戰袍衣袂飄飄間,便已騎上一匹戰馬。
震腿勒繩,戰馬嘶鳴一聲,便掠出糧草隊,朝渭州城而去。
“這……”
佘津等人張了張嘴,看著魯達策馬離去的背影。
即疑惑,又感慨。
視聲名如糞土。
魯達,真非常人也!
而在人群中,張興愣愣的站在原地,埋頭看著自己還沾有血跡的手。
怪不得剛才魯達兄看自己的目光如此奇怪。
我居然,鞭屍仙人軀,用鐵鉤穿過那妖道的琵琶骨,掛屍懸首以祭旗?!
張興神情激動,
“益德祖宗,您的第三十世孫,興兒我……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