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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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凶手有兩人,其中有一男子確定無疑,那另外一人可能是男子,也可能是女子,二人次次合作犯案,但不管是男是女,為何此前幾位受害者未受侵犯,阿慈所遇嫌犯卻起了邪念……”
回薛府的馬車上,薑離還在盤算付雲慈的案子。
懷夕皺著小臉道“會不會有一人是主犯,另一人是從犯,那主犯怕留下痕跡並無狎心,但那從犯卻是見色起意之輩?”
薑離道“倘若是第一二次或有可能,沒道理已合作五次,卻在第六次改變策略,殺人分屍非一般惡行,若真有從犯主犯,那從犯應十分清楚主犯意誌才是。”
懷夕腦袋亂作一片,“那奴婢真想不出別的可能了。”
薑離眯起眸子道“眼下這案子未有大進展,除了凶手狡猾、屍體遺留線索太少之外,我總覺的是因為沒有找到凶手全部動機……”
懷夕不解道“全部動機?”
薑離幽幽道“清楚動機才能確定凶手指向,否則無異於大海撈針,懷夕,假若你分外憎恨的仇敵落在你手裏,你恨到動了殺心,你會如何?”
懷夕眉頭一豎,“那奴婢就算要殺,也不會痛痛快快殺……”
話未說完,懷夕驟然明白過來,“姑娘的意思是,這案子的凶手費盡周折擄人殺人,看似對待嫁的新娘有極大恨意,可凶手了斷性命卻痛快,除分屍並無多餘泄恨之行……但萬一此人心理扭曲,就隻喜歡分屍呢?”
薑離點頭,“那便算說得過去。”
懷夕說的有些後怕,“您有此疑問,何不與付世子和裴大人說說?”
薑離靠著車璧養神,“他應能想到。”
懷夕欲言又止,但見薑離閉上了眸子,到底沒多問什麽。
再回薛府已是午後,薑離剛回盈月樓,吉祥和如意齊齊迎了上來,吉祥道“大小姐怎麽一點兒都不急,三小姐那邊一大早就開始試衣裳了。”
薑離解下鬥篷不明所以,“試什麽衣裳?”
吉祥愕然道“明日要去公主府赴宴呀,要頭一天便準備好穿的用的,三小姐連梳什麽發髻,配什麽玉佩首飾都要仔細計較呢。”
薑離失笑,“何至如此,我尋常裝扮便可。”
吉祥和如意對視一眼,如意道“姑娘有所不知,慶陽公主素愛飲宴,明日或許會請不少世家子弟,說不定德王殿下也來……”
景德帝在位三十九載,膝下隻有三子三女,長女寧陽公主早年病逝後,如今還剩下太子李霂,肅王李昀,慶陽公主李瑩,宜陽公主李蕙,這四位年過三旬早行婚嫁,唯獨德王李堯是景德帝壯年所得,今歲二十一,正到該議親的年紀。
見薑離麵不改色,吉祥堅持不懈道“奴婢聽說三小姐為了赴宴,新衣裳新首飾自不必說,她還服用內調的湯藥,養膚的香膏也早晚塗遍全身,養發的頭油也要用數次,連指甲上的丹蔻都要尋長安最特別的,您明日和三小姐同去,再怎麽樣,也不能讓她將您比下去不是?”
薑離聽得莞爾,“公主府有百花爭奇鬥豔,我做賞花人便可,至於三妹妹,她悅人悅己都隨她去吧,不比時時與她做比。”
薑離說完往樓上行去,懷夕笑吟吟看著二人,“姑娘生性淡泊,兩位姐姐的好意姑娘心領了。”
……
慶陽公主的蒔花宴定在午時,翌日用過早膳,薑離便往前院來,她今日披月白曲水蘭紋鬥篷,內著丁香色十樣錦妝花褙子,配蜜合竹紋褶裙,纖細筆挺的背脊柔韌清婉,似不畏淩寒的君子蘭枝。
與她的素雅相比,一襲銀紅梅花鬥篷的薛沁就要嬌豔的多,她著鬆青寶花葡萄紋通袖綺衣,下著一腰罩淺絳紗幔的蒲陶石榴纈紋紅裙,再加上如雲高髻,琳琅環佩,愈發襯的她雪膚花貌,娉婷高華。
上了馬車,薛沁忍不住道“長姐也太素了些。”
薑離由衷道“妹妹風姿動人便可。”
薛沁隻覺薑離在暗諷她盛裝太過,當下一噎,又下頜一揚懶得與薑離多言。
慶陽公主府坐落在含光門外的太平坊中,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公主府外,薑離利落跳下馬車,薛沁落後一步,姿儀萬方地婀娜而出。
府門處早有侍從等候,引著二人繞過影壁往公主府深處行去。
太平坊近鄰皇城,寸土寸金,慶陽公主府卻闊達森宏,雕樓畫棟,今日雪霽天晴,慵懶的金輝灑在一片銀裝素裹的樓台之間,宛如踏入琉璃世界,待繞過一座遍植矮鬆的假山後,眼前景致又猝然一變,冰雪盡數消融,一片葳蕤花木間曲水淙淙,大理石鋪就的廊道盡頭,一座飛簷碧瓦的水榭正佇立在煙氣繚繞的湖畔,竟是往湖中引了熱泉。
“啟稟公主殿下,薛中丞府上的兩位小姐到了。”
內侍在水榭外稟告,裏頭歡笑聲一滯,隻聽一道令人如沐春風的和悅聲音道“快讓她們進來——”
內侍抬手做請,薛沁先一步往珠簾四垂的正門走去,薑離不置可否地跟在她身後,眼風一瞟,卻見不遠處的湖心亭裏有幾道人影閃動。
尚未看清是誰,她已入了水榭,便見廳內主位坐著位姿容曼妙的明豔婦人,五個錦衣玉著的年輕姑娘正圍在她近前,見她們進門,眾人齊齊看了過來。
“給公主殿下請安——”
“拜見公主殿下——”
二人先後行禮,慶陽公主笑道“快免禮,許久未見沁兒了……”
薛沁莞然起身,正要接話,慶陽公主又道“快,讓本宮看看薛家大小姐是何模樣,來,到本宮跟前來——”
薑離施然上前,慶陽公主李瑩含笑打量她,李瑩生得鵝蛋臉,細柳眉,眼似皎月,麵若芙蓉,今日著一襲水紅織金牡丹遍地紋羅裙,妝容濃麗,嫵媚天成,分明三十又二的年歲,一眼看去卻仿佛正值花信年華。
她朝薑離伸手,“好貌美的姑娘,快告訴本宮,用什麽靈藥才能有你這般冰雪姿容?”
李瑩在幾位皇子公主間排行第四,生母是百濟公主,自幼受寵,亦養出了一副驕縱性情,後來對永安伯世子寧爍一見傾心,一番驚天動地的示愛後終於如願,成婚十年,二人和美如初,唯一的遺憾便是李瑩身患隱疾未得一兒半女。
薑離斂著笑意道“殿下國色天香,臣女因病來的麵色,實在不敢當您誇讚。”
薑離膚色較常人蒼白,乍看之下確是冰肌玉骨,李瑩握著她的手微訝道“你可是江湖聖手,難道還有你治不好的病嗎?”
薑離語聲微澀道“臣女少時患過心疾,如今不再複發已是萬幸。”
李瑩不禁歎道“不錯,醫者難自醫也是有的,來,她們幾個與你同齡,你隻怕還不認得,廣寧伯府的二小姐郭淑妤,安遠侯府的三姑娘孟湘,慶安伯府的四姑娘餘妙芙,淮陽郡王府的大小姐李幼儀,這位是越國公府上的三小姐楚嵐。”
五人依次上來見禮,皆是皇親勳爵人家的小姐,薑離從前與幾人多有照麵,交情卻不深,此刻隻做初次見麵一一還禮,正說著話,窗外傳來一陣琴簫合奏,一道吟唱聲也隨之響了起來……
“秋鴻折單…複難雙……”
“癡人…癡怨恨迷狂1……”
薛沁微訝道“殿下今日請了戲班子?”
李瑩笑著擺手,“來人,把窗戶打開——”
侍從上前將臨湖的窗扇盡開,眾人抬目望去,便見不遠處的湖心亭內正站著四道錦衣華服的身影,一銀衫公子弄簫,一紫衣公子撫琴,還有一白衣公子在書案後作畫,而所有人都看著亭台正中那個咿呀做唱的俊逸男子。
此人著靛青萬字團花紋蜀錦大衫,腰配銀魚袋,發簪白玉冠,高鼻深目,倜儻風流,隨著吟唱,挺瘦的身形有節律的輕晃,手中玉笛亦隨之輕旋慢挽,唱至動情處,上揚的瑞鳳眼尾眯起,竟比外頭的伶人更生姿傳情。
“是小郡王!”薛沁驚呼一聲,見薑離望著湖心亭怔不能言,她又介紹道“長姐,這位是江陵小郡王李策。”
江陵小郡王李策,表字寄舟,其人少時紈絝,喜騎射弓馬、金玉珠翠,還專門學過雜藝曲律,後來又對建築木工與園藝匠作生了興致。
這些燒錢的喜好掏空了半個江陵郡王府的家底,但玩物喪誌幾年後,李策還真玩出了點名堂,他一善雕刻,可在桃核大小的羊脂玉上雕江南八景,二擅木工建造,宮裏太液池畔的觀雲樓便是他三年前設計督建。
他父母故去的早,景德帝待他素來寬厚,早年還憂心他不知進取,眼見他玩出了一技之長,立刻將他放去了將作監習以致用,薑離去歲便知他升任從四品將作少監,如今正參與修建明歲為景德帝慶六十壽辰的萬壽寶塔。
薑離出神地看李策片刻,目光一轉,看向他身邊弄蕭的義陽郡王世子李同塵,他著玉冠銀衫,通身金玉配飾,還是那副將“矜貴”二字寫在臉上的招搖模樣。
“好了,人齊了,咱們也該賞花了。”
李瑩款款起身,帶著眾人出水榭,又往湖心亭的曲橋走去,亭中幾人看見動靜望過來,李策的吟唱也一斷,他遙遙看來,待看到人群中陌生的薑離時目光微微一頓,但很快,他整個人都被作畫的白衣男子掰了回去。
白衣男子雙手定住他背脊,又抬手在他腰間手臂處遊移比劃,遠遠看去,像要為他量體裁衣,可兩人離得盡,又有些莫名的狎昵曖昧。
再走近些,薑離才聽那白衣男子念叨不停——
“……你今日長衫掩了身形,我摸不準你到底如何動作,畫出來的人像寫意風雅,總缺了點兒勁道……”
李瑩邊笑邊搖頭,“這個盧羨作畫成癡了。”
她揚聲道“好了盧羨,本宮的青山臥雪可等不及你的畫兒了。”
聽見“盧羨”二字,薑離心頭微微一跳,盧羨正是第三位受害者鄭冉的未婚夫,倒未想到此人也在。
公主已發了話,盧羨卻遲疑一瞬,“那公主殿下與其他人自去賞花吧,在下是一定要把這幅畫畫完的……”
他說完又回到書案後,竟真是畫癡了一般。
李策見怪不怪,這時握著玉笛挽了個花兒,含笑道“鼎鼎大名的薛氏大小姐,竟與傳言無二。”
李同塵也笑吟吟上前,“薛姑娘有禮了,我們都聽過你的名聲,若哪日有求於姑娘,還請姑娘一定要施以援手……”
李瑩哭笑不得,“誰不想無病無災的,你怎還自己咒自己,薛姑娘可不會提前應你,走吧薛姑娘,不必理會他們……”
薑離莞爾應是,跟在李瑩身後,沿曲橋往對岸去,湖岸上灰瓦白牆的合圍連廊內坐落著三座高矮錯落的樓台,正是今日賞花之地。
剛踏入連廊,眾人便覺暖意一盛,而目之所及的花架上盡是紫藤、木槿、盆養辛夷等不該開在冬日的吒紫嫣紅,若非姑娘們都穿了鬥篷,倒叫人以為是冬盡春來。
“駙馬出城冬獵,本宮實在無趣,恰好這兩日別苑的青山臥雪養出來了,便起了邀人賞花的心思……”
李瑩慢行在前,帶著眾人走上建於高台的第一棟小樓,剛一進門,李同塵便生出一道驚呼,隻見滿屋皆是馥鬱浮香的雪色花株,花瓣繁疊,雌蕊上綠下白,襯得花朵純白如雪,正合“青山臥雪”之名。
李策優哉遊哉道“看來公主殿下在落霞山上的別院建的極好,這樣難培育的芍藥也養了出來。”
李同塵也道“聽聞此花本是北麵飛霜關外之物,那裏常年冰天雪地,卻有一處青崖山峰高林密,是古越國後裔族地,後來他們歸順大周,這花才入了關,因極難培育,從前隻有陛下宮中才可見。”
李瑩也心滿意足道“不枉本宮多年執念。”
薑離當年在長安時,便知李瑩尤愛此花,時隔五年,她到底將花養了出來,正想著,李瑩指了指樓上,“上麵還有別的,跟本宮來。”
她帶著眾人沿樓梯而上,便見樓上亦是闊達,每處花房所養皆是不同,月季、海棠、小木槿、杜鵑在二樓爭奇鬥豔,三樓整層皆盡是蘭花,墨蘭、建蘭,石斛蘭、蓮瓣蘭,數十名貴品種看得眾人目不暇接。
薑離賞的津津有味,同來的薛沁卻有些意興闌珊,她不時看向湖心亭方向,像在期待什麽人到來,這時李瑩道“來本宮這裏賞花的,都不會空手而歸,你們各自擇一盆臨走時帶回去,哦當然,除了本宮的青山臥雪。”
青山臥雪千金難求,眾人自不敢討要,而除了青山臥雪,其他品種也是外頭難得一見之物,於是三三兩兩散開,去尋自己最心儀之花,薑離在三樓看了一圈,又往樓下行去,她下到一樓也不做停留,直奔外頭花架上的盆養辛夷而去。
“薛姑娘不愧號辛夷聖手……”
薑離還未步下台階便聽見身後響起一道清淩之聲,她轉過身,隻見一位身披藕荷色百花戲蝶紋鬥篷的年輕姑娘跟了出來,她身量清瘦,五官明秀,正是適才見過禮的廣寧伯府二小姐郭淑妤。
郭淑妤接著道“樓中名品不知凡幾,薛姑娘卻鍾愛辛夷。”
薑離也一笑,“我不懂花,名貴的拿回去也養不了幾日,倒是白費了公主一番好意,郭姑娘跟我下來可是有何事?”
郭淑妤緩步走來她身邊,麵帶遲疑道“其實我一早便想去府上拜訪,但奈何我們府上與薛氏並無交情,我隻怕貿然登門讓姑娘為難。”
薑離打量她片刻,“郭姑娘身體不適?”
郭淑妤苦笑道“不瞞姑娘說,我的確有一事——”
薑離耐性極好地看著郭淑妤,可還沒等郭淑妤說完,她耳畔忽然聽到了一道極輕微的“哢嚓”聲,幾乎是同時,郭淑妤也福至心靈地朝她頭頂看去,這一看,郭淑妤麵色大變,想也不想便朝薑離撲了過來——
此時二人尚站在簷下石階上,郭淑妤這一撲薑離全無防備,整個人都隨她之力栽倒下去,也是在倒下瞬間,她掃到兩團黑影從天而降——“啪”的一聲巨響,是兩盆半人高的蘭花重重砸了下來。
“怎麽回事?!”
“薛姑娘出事了——”
“淑妤——”
樓上有人自窗口看下來,忙不迭一陣呼喊,待眾人急奔下來,便見台階之下,郭淑妤與薑離都摔在地上,薑離雖是背著地,但她並未受重傷,反倒是郭淑妤慌亂之下以手撐地,手腕狠折一下,頃刻間便腫痛起來。
李瑩看著滿地狼藉的碎瓷和花土大怒,“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花盆會掉下來,來人,上去看看——”
突生的變故令人心驚,李同塵心有餘悸道“這蘭花連盆帶土少說幾十斤,若真砸到薛姑娘和郭姑娘,那必得血濺當場。”
薑離摔了一身的花泥,正捧著郭淑妤的手腕檢查,稍一動作,郭淑妤便痛得倒吸涼氣,很快,她滿麵凝重道“應是傷了骨頭,公主殿下——”
李瑩立刻道“快,送她們回水榭。”
眾人賞花並未帶侍婢,李瑩身邊的婢女先將郭淑妤扶了起來,薑離起身動了動鈍痛的左肩,連忙跟了上去,走過曲橋,等候在外的懷夕等人驚慌迎了上來。
待進了閣中,薑離請求道“公主殿下,我需要川烏、草烏、川芎、伸筋草、透骨草、桃仁、紅花、細辛這幾味藥各三錢,研磨城粉後與蓖麻油一同送來。”
李瑩點頭答應,“府中不缺藥材,很快便可備好。”
薑離又道“懷夕,針囊。”
今日赴宴雖未帶醫箱,針囊懷夕卻揣在身上,此刻變戲法一般從袖中掏出,薑離立刻在郭淑妤右手手腕施針。
這時李策與李同塵幾人後一步回來,李策道“公主,我們和府中花匠上去看過,是三樓露台晾曬蘭花的木架年久失修斷了。”
郭淑妤疼的滿頭大汗,其他幾位姑娘也嚇得不輕,孟湘和楚嵐緊張地挨著彼此,薛沁也緊緊絞著帕子,餘妙芙更是嚇得麵色發白,隨身的侍婢見她不適,忙從袖中掏出一粒藥丸給她服下,餘妙芙又從懷中拿出自己的香囊輕嗅,似乎香囊可撫平驚悸。
薑離見狀道“餘姑娘可還好?可要我幫你看看?”
餘妙芙苦笑一下搖頭,她邊侍婢道“我們姑娘患過喘症,但已經大好了,您不必擔心。”
薑離遲疑一瞬,又看向郭淑妤,“郭姑娘?痛感可輕了?”
郭淑妤點了點頭,薑離歎道“你是為了救我。”
聽聞此言,郭淑妤連忙搖頭,“哪裏的話,我也是為了救自己,薛姑娘千萬莫要自責……”
李策在旁道“郭姑娘說的不錯,那兩盆蘭花確會砸到你們二人。”
李瑩撫了撫額,“這可真是,花樓幾年沒出過岔子,今日差點闖出禍事來,淑妤,你可還好?”
郭淑妤點頭,“殿下不必擔心,小傷罷了,有薛姑娘在不算什麽。”
薑離又細細檢查一番,“骨頭未斷,挫傷卻是肯定,少說要養半個月,今夜回去多半會腫痛,稍後按我的方子為你敷藥,我再擬一方你回府後內服。”
郭淑妤自是應好,沒多時藥粉送來,薑離取針上藥,待包紮好後又新寫一副藥方交給郭淑妤的侍婢,這時她又道“郭姑娘適才要說的是何事?”
郭淑妤眼神輕閃一下,“也沒什麽。”
薑離自然不信,郭淑妤卻不打算多留,她起身道“給殿下惹了煩憂,我便先告辭了,回去將養幾日便可無礙,殿下不必擔心。”
出了這等意外,餘下幾位姑娘自都無心行宴賞花,見李瑩也受了驚,便紛紛提了告辭,眾人一路將郭淑妤送上馬車。
目送郭淑妤離去後,薑離又與幾位姑娘作別,旁人還算好,餘妙芙臉色仍是發白,尤其在一對珊瑚耳璫的映襯下,愈發顯得她麵無血色,眼見她急著回府,薑離也未再問,擦身而過的瞬間,一絲淡淡的苦味兒從她香囊飄了出來。
薑離鼻息微動,也匆匆上了薛氏的馬車。
馬車走動起來時,薛沁看著自己一襲盛裝氣不打一處來,“今日這蒔花宴怎麽這般奇怪,人少不說,公主一見你便熱絡極了,倒像為你安排的一樣,還掉下花盆來……”
花盆的意外實在凶險,薛沁到底沒再抱怨下去,待回薛府,二人分道而行,薑離自顧回了盈月樓,剛入院門,候著的吉祥二人一眼就看到她衣裙上尚有泥漬,二人嚇了一跳,聽懷夕解釋方才知蒔花宴出了意外。
得知薑離人未受傷,二人微微放了心,可替薑離更衣時,吉祥忽然輕叫了一聲,“姑娘脖頸上怎麽弄得?”
薑離隻覺肩膀鈍痛,卻不知脖頸怎麽了,側身對著銅鏡一看,便見右邊頸側不知怎麽多了道紅印,在她蒼白的肌膚上尤其明顯。
薑離想了想,“許是郭姑娘撲過來時不小心劃的。”
吉祥一邊取新的衣衫一邊道“那姑娘得快些拿藥消了,免得出了府讓人誤會,這裏的紅痕任是誰看到都要想偏的……”
薑離聽著此言,腦海裏不知怎麽想到了今日盧羨為李策作畫時的情形,她解著衣扣的手一頓,驚疑道“難道是她想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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