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顧慕雪臉頰傳來一絲涼意，但她感受最真切的還是林若曦在背後抱著她。
    林若曦緊緊摟著她的雙臂，她從未被人這麽抱過，就連薛睿也不敢這麽做。
    可是脖頸間隱約有水珠的觸感，她知道林若曦哭了，可她的心卻十分平靜。
    “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為什麽要纏著我，我們很熟嗎？”顧慕雪平淡說道，她不想讓林若曦幹涉她的生活，哪怕是出於好意。
    “不，不熟，但你需要人陪著。”林若曦弱弱說道。
    她讀過一些心理書籍，知道抑鬱病人需要陪伴。
    顧慕雪有什麽事情都不願意說，甚至連父母都不曾告知，這樣下去隻會越來越嚴重，林若曦不想看到自己身邊人受傷。
    林若曦把自己的襯衫外套脫下來，輕輕披在顧慕雪的肩膀上，順手從顧慕雪手裏接過裝滿藥的袋子：“我送你回去，上我的車吧。”
    “小睿讓你送我的？”顧慕雪問道，以她對林若曦的了解，林若曦應該是時時刻刻都黏在薛睿身邊的，特意留下來送她？
    薛睿很關心她，但現任女友送前女友？
    這事也就林若曦幹得出來。
    “嗯，以後我接送你。”林若曦彎腰撿起地上的診斷證明，看到中度抑鬱的時候，內心好似針紮般疼痛。
    她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可顧慕雪承受的遠比她想像的要多的多……
    要是沒有她的話，顧慕雪和薛睿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她現在的美好生活都是本屬於顧慕雪的。
    顧慕雪一把奪走林若曦手中的診斷結果，她威脅道：“不準告訴他，你以後也不準來找我，這張紙給他看到的話，你知道後果的。”
    林若曦呆呆的愣在原地，她不禁想到顧慕雪的事情要是被薛睿知道的話，薛睿什麽都會答應顧慕雪的……
    如果顧慕雪要把她從薛睿身邊趕走，薛睿會不會照做呢？
    明麵上應該會的，可隻要她黏著薛睿，薛睿還是會找她的呀。
    隻是這樣一來，最終受傷的還是顧慕雪。
    林若曦認為問題的根源出在自己身上，她眼神空洞洞的：“我…我離開，對你的病情有幫助嗎？”
    顧慕雪眼睛看向一旁，冷冷道：“林若曦，別太把你自己太當回事，我的病和你沒關係。”
    “他心裏有兩個人，我和他…回不去了。”
    其實隻要顧慕雪願意，有的是辦法把薛睿控製在身邊，隻是林若曦承受不住這個結果，如果林若曦出事了，她和薛睿心裏會有抹不去的隔閡。
    林若曦剛剛的意思是把薛睿還給她？
    你承受得起嗎？
    “上來好不好？”林若曦把副駕駛的車門拉開，站在原地等著顧慕雪上來。
    顧慕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坐了上去。
    “我會陪著你的。”林若曦在心中暗暗說道。
    顧慕雪同學口不對心，剛剛的話隻是安慰她，她知道自己很沒出息，離開薛睿對她而言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顧慕雪同學和她的利益有衝突呀……
    林若曦熟門熟路的來到交大門前，她開口問道：“晚飯還沒吃呢，要不要先吃飯？”
    顧慕雪搖搖頭：“我今晚在別處住，你回去吧。”
    她最近的異常表現已經吸引室友的注意了，以後吃了藥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終究會被發現的……
    她不想讓父母擔心，不如現在搬出去住。
    隻是她想下去的時候，突然發現車門怎麽也打不開。
    “你做什麽？”顧慕雪難以置信道。
    “我送你。”林若曦把車門鎖上了，她要照顧好顧慕雪，晚上不能讓顧慕雪亂跑。
    顧慕雪突然覺得有股深深的無力感，她被林若曦纏上了……
    林若曦是個執拗的女孩子，認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誰勸都沒用。
    “我問楊叔要個地址，送到後你就立刻回去。”顧慕雪說道。
    半小時後，兩人來到一處高檔小區，林若曦跟著楊興和顧慕雪一起上樓。
    “慕雪，想通了？可惜劉阿姨聽說你不出來住，中秋後就留在了河東，這兩天我把她喊過來。”楊興說著就要給河東那邊打電話。
    “不用。”顧慕雪急忙說道，她現在最怕和熟人接觸，會露餡的……
    “為什麽？你會做飯？”楊興喃喃道。
    “我會。”林若曦急忙說道。
    楊興眼睛瞬間瞪大，她打量了一眼林若曦，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你和慕雪一起住是吧？”
    大學生和朋友一起住其實挺常見的，經濟條件好一點都會選擇搬出去租個房子，畢竟學校宿舍環境太差，限製也太多。
    顧慕雪既然有房子，找熟悉的朋友一起住也很正常。
    他本以為會是梅莉莉的，大概是社交圈子有了新的變化吧。
    “我……”林若曦愣住了，她沒想過呀。
    她才辦了校外居住的手續，想著以後和薛睿一起住的……
    “我們一起住。”顧慕雪輕輕推了林若曦一把，示意林若曦幫忙應付一下。
    “嗯，我和顧慕雪一起住，我還可以開車送她。”林若曦弱弱說道。
    “嗯？”楊興輕咦一聲，聽起來怎麽像搶他飯碗的？
    不過他的競爭力不隻是司機，對於丟飯碗的事沒有絲毫擔心。
    “行吧，身份證給我看一眼。”
    “唔，給。”
    楊興大致檢查了一下林若曦的身份證，確認是河東的老鄉後他滿意點點頭，拍了張照片還給了林若曦，給林若曦遞上一串鑰匙和一張名片：
    “合同什麽就不用了，你們以後好好相處，這是我的聯係方式。”
    林若曦弱弱看了顧慕雪一眼，她拿到了顧慕雪家裏的鑰匙？
    打開房門，林若曦發現顧慕雪的房子好大，應該有230平往上……
    一個人住為什麽會買這麽大的房子呢？
    是不是考慮到了薛睿也會搬過來……
    就在林若曦胡思亂想的時候，楊興開始檢查房間內的設施和水電。
    確認沒有問題後，他對兩人喊道：“缺什麽再給我打電話，我也住這個小區，小布我明天送過來，記得照顧好。”
    等到楊興離開後，顧慕雪瞬間收起笑容。
    “剛才是隻是逢場作戲，你不要誤會。”顧慕雪衝林若曦伸出手掌，她才不願意把鑰匙給林若曦。
    “可，可我是認真的。”林若曦弱弱說道，把鑰匙緊緊攥在手裏。
    抑鬱症患者獨居，她不可能同意顧慕雪的要求。
    顧慕雪一言不發，保持著手心向上的手勢，不斷給林若曦施加壓力。
    林若曦緊咬著嘴唇，她從兜裏掏出鑰匙遞了出去：“這是我房子的鑰匙，也給你一把？”
    “你…你想罵就罵吧，想出氣打我也可以，我不會走的。”林若曦低著頭說道。
    顧慕雪深吸一口氣，打消了要回鑰匙的想法：“你跟他一樣無賴。”
    “嗯……我去買菜做飯，先休息一會。”林若曦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幹脆和平時一樣就好。
    “我不吃，先睡覺了。”顧慕雪撇撇嘴，她怎麽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林若曦離開後，看著偌大的客廳，顧慕雪蜷縮在沙發上，抱著膝蓋看著麵前茶幾上的一袋藥發呆，那股孤獨感和剝離感再度襲來，讓她難受的喘不過氣。
    她再次數出一餐的藥，猶豫片刻後還是吞了下去。
    她沒有胃口吃飯，她給室友發消息說自己不回宿舍住了，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
    對於林若曦的熱情上門她覺得好麻煩。
    既然拒絕不了，那就不理睬吧。
    ……
    十幾分鍾後，林若曦提著一袋子菜和調料回來了，然而她發現顧慕雪人已經不在客廳，可是客廳還亮著燈，給她留的嗎？
    林若曦沒有選擇打擾顧慕雪，而是戴上圍裙去廚房做飯。
    不出片刻，廚房內菜香四溢，林若曦脆生生喊道：“開飯啦。”
    林若曦等了許久都沒有回應，她在房間內看了一圈，隻有一間臥室的門是鎖住的……
    林若曦輕輕敲門：“顧慕雪，我做了晚飯。”
    她嘴角微微低落，顧慕雪不想理她……
    林若曦回到沙發上，認真數了數顧慕雪的藥，確認顧慕雪吃了藥後，林若曦躡手躡腳的拿出鑰匙，偷偷打開了顧慕雪的房間。
    她想看看顧慕雪怎麽樣。
    顧慕雪聽見鑰匙開鎖的聲音，不禁咬緊了牙關，為什麽會有人這麽不懂禮貌？
    賴在別人家裏不走，還偷偷開別人房門？
    她裝睡就是為了躲避林若曦，林若曦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房間內黑乎乎一片，窗簾關的嚴嚴實實，隻有客廳微弱的亮光反射進臥室，勉強讓人看清一小片區域。
    林若曦光著腳走進房間，把做好的飯菜放在一張小桌子上，送到了顧慕雪的房間裏。
    臨走前她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顧慕雪，發現顧慕雪的腳露了出來，她俯身整理了一下被子，把顧慕雪的腳輕輕蓋上。
    顧慕雪想不想吃是顧慕雪的事情，她要照顧也是她的事情，她認為兩者並不衝突。
    實際上，林若曦的心很慌，她總覺得要做點什麽才能讓自己感到心安。
    等到林若曦關門離去後，顧慕雪聞著熱氣騰騰的飯菜，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她已經很多天沒好好吃飯了，最近她的食欲總是很低落……
    學校吃得差是一方麵，吃飯時總會有人看著也是另一方麵。
    一個人安靜獨處的時候，食欲反而會好一些？
    她努力支起身子，用手機閃光點照亮房間，幾份家常小炒菜冒著熱氣，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愈發顯眼，顧慕雪陷入了極度的糾結。
    選擇吃飯的話，無異於給了林若曦正麵反饋，林若曦會繼續賴著不走。
    不吃的話，林若曦會識趣的離開嗎？
    好像也不會……
    顧慕雪選擇拿起筷子，無聲的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的把菜放進嘴裏，不曾發出一點聲響……
    如果她再得了別的病，父母會心疼的……
    隻要第二天起早一點，把碗洗了就行。
    嗯……或許林若曦待會就會離開？
    “好困……”顧慕雪打了個哈欠，剛才吃的藥有安神作用，她沒想到起效這麽快。
    ……
    林若曦坐在沙發上發呆，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她要不要回學校呢？
    薛睿打電話問了好幾次她在哪裏，她在微信上說自己和顧慕雪在一起吃飯。
    打字的時候她雖然也很緊張，可是打字不會被薛睿發現她在說謊。
    顧慕雪生病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發現，這是顧慕雪希望的。
    可是不管怎麽看，受益者都是她和薛睿呀。
    她決定偷偷瞞著薛睿，說自己和顧慕雪做了好朋友。
    林若曦給薛睿回複道：【睿，我今晚不回學校了，和顧慕雪住一起，楊師傅給了我鑰匙。】
    薛睿在宿舍樓下徘徊，就在他準備出去找小丫頭的時候，收到了這條震撼他八輩子的消息。
    林若曦和顧慕雪住一起？
    他以前是想過讓林若曦和顧慕雪做好閨蜜，這樣一來矛盾就好處理……
    可是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小丫頭卻拿到了小妮子房子的鑰匙？
    想要確認的話也很簡單，隻用給楊興打一個電話就行。
    不過，他總覺得這裏麵還有別的事。
    薛睿：【地址在哪裏？我過去看看。】
    林若曦：【你別過來，她不想見你。】
    薛睿撓了撓頭，覺得一切都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
    翌日清晨，薛睿因為心頭始終懸著一個問號，他早早起床，跑到對麵宿舍看了一眼樓下。
    林若曦並沒有來……
    他突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欲擒故縱？什麽情況？
    拿出手機一看，林若曦說她晚點到學校……
    薛睿：“……”
    此刻的林若曦站在顧慕雪的床前，她在校園app後台查到了顧慕雪的課表，今天早上第一節顧慕雪有課要上，然而顧慕雪好像並沒有起床的意思。
    她把窗簾拉開，讓清晨的陽光灑落進房間。
    她昨晚查了很多抑鬱症的相關信息，有人說多曬太陽有利於恢複。
    陽光灑在顧慕雪的臉上，然而顧慕雪卻麵露痛苦之色，把腦袋往被子裏埋了埋，猶如一隻蜷縮成一團的小貓。
    “早上第一節有課，起床好不好？”林若曦柔聲說道，輕輕把被子一角揭開。
    “嗯……”顧慕雪喃喃應了一聲。
    林若曦點頭把顧慕雪昨晚的餐盤收走，顧慕雪還是吃飯了呀，這是好事。
    可是等林若曦把盤子洗碗的時候，發現顧慕雪又睡著了……
    “起來穿衣服了。”林若曦再次說道。
    顧慕雪扭動幾下身子，下意識應道：“嗯。”
    林若曦知道可能是藥物的作用，也可能是顧慕雪很久都沒有休息好……
    但是不能曠課的呀，顧慕雪沒有請假。
    她輕輕把顧慕雪從床上扶起來：“上課也可以睡覺的，先起來。”
    她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晚上在家工作，白天在學校睡覺。
    林若曦歎了口氣，她記憶中的顧慕雪不是這個樣子，她滿眼心疼的抱了抱呆呆的顧慕雪，小手在顧慕雪後背輕輕拍打：“會好起來的。”
    她拿起衣架上的衣服，慢慢替顧慕雪套在頭上。
    此時的顧慕雪也逐漸意識到了什麽，她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