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山捂著心口，他胸口始終憋著一股氣，被顧慕雪輕輕一拍，又少了一口氣，始終喘不上來，連著心髒都是陣陣鑽心的難受。
    被女兒埋怨的感覺太糟糕了，尤其是女兒為了另一個男人和父親吵架……
    “爸你怎麽了？很疼嗎？”
    顧慕雪語氣擔憂。
    可自己隻是輕輕拍了一下，根本沒用半點力氣，老顧卻好像被什麽重物砸到了一樣，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她猜測老顧是裝的，可是裝的也太像了，比薛睿還會演……
    “我沒用力呀。”顧慕雪小聲嘟囔道。
    薛睿眼角抽了抽，心想你可是老顧的親女兒，哪怕用力再輕，也帶著穿透傷害。
    現在這種情況，薛睿認為必維護一下老顧。
    “慕雪，你怎麽能打顧叔呢。”
    薛睿語氣帶著一點抱怨，他暗示顧慕雪哄一哄顧青山。
    “你給我滾出去！”顧青山氣得直發抖，在他家嗬斥他的女兒，簡直是欺人太甚。
    “老顧！你剛才還說自己不古板。”
    顧慕雪攔在顧青山的麵前，表情氣鼓鼓的。
    “你不是知道小睿在裏麵嗎？”
    顧慕雪覺得老顧說話不算話，進門前就已經知道了，為什麽還會如此生氣？
    “我…”顧青山死死盯著薛睿身上的睡衣。
    他以為薛睿是來當廚子伺候他女兒的，可薛睿身上的情侶睡衣，讓他聯想起太多太多。
    “顧叔，我做完飯就走。”
    薛睿訕訕笑了笑，再次走進廚房後，急忙把門反鎖，廚房裏可是有刀啊，千萬不能讓顧青山進來。
    “小睿你別聽他的，我不會趕你走的。”顧慕雪衝著廚房高喊道。
    顧青山看著熟悉的客廳，卻有種別樣的生疏感。
    怎麽自己才像那個外人呢？
    顧慕雪至今為止還沒明白，為什麽老顧會這麽生氣，她拽著老顧坐在沙發上，準備和老顧好好談一談。
    “慕雪，你怎麽能帶男孩子回家呢？”顧青山無力的拍著手背。
    顧慕雪太像她媽媽了，簡直如出一轍。
    顧青山第一次嚐到“胳膊肘往外拐”的滋味，他突然能和當年的老丈人共情了……
    “爸，我能去小睿家住，小睿為什麽不能來咱家住？”
    顧慕雪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眼中滿是疑惑。
    顧慕雪不是在質問老顧，她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薛睿剛來的時候也一樣，明明她家一個人都沒有，但薛睿卻顯得很局促，甚至不願意跟著她上樓。
    “那能一樣嗎？你是女孩子。”顧青山下意識反駁道。
    “女孩子怎麽了？難道我沒有權力讓他進咱家嗎？”顧慕雪嘟著嘴說道。
    這也是顧慕雪最羨慕林若曦的地方，林若曦對自己的人生和家庭有絕對的掌控權，沒有人能管住林若曦什麽。
    顧青山被噎住了，他沒有急於反駁，而是認真思考顧慕雪的問題。
    顧慕雪和薛睿同居的事情，他是知情的。
    既然已經住一起了，住哪裏不是住？
    說白了，傳統婚姻模式下，住進丈夫家仿佛天經地義，帶女朋友回家住，更像是對未來婚姻的一種“預習”，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
    若是拋開傳統文化觀念，好像並沒有什麽不同？
    不，還是有不同的，最主要是道德上的問題。
    男人帶女孩子回家，並不會被社會過多管住，甚至可以說帶的女孩越多，越會被世俗認定為“有本事”。
    而女人就不同了，社會對女性的道德要求更高，若是帶不同的男孩子回家，總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女孩的名譽會受損。
    “慕雪，女孩子還是要注意一下名聲的……”
    顧青山苦口婆心的解釋了許久，但顧慕雪好像並沒有聽進去，反而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慕雪，你笑什麽？這是很嚴肅的事情。”顧青山語氣嚴肅。
    “爸，我不會帶別的男孩回家了，你放心吧，影響不到您的名聲。”
    顧慕雪笑著寬慰道。
    “慕雪，爸爸是為了你好啊，沒有什麽是永恒不變的，但你的生活還要繼續。”
    顧青山急得直拍大腿。
    顧慕雪聽懂了顧青山的潛台詞：
    萬一以後感情不順，會影響你的下一段感情。
    顧慕雪看著廚房，短暫的愣神後，摟住顧青山的胳膊說道：
    “爸，我們要是走不下去，那我就不結婚了，在家裏陪你一輩子。”
    顧青山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顧慕雪看似在哄他開心，實際上也透露了另一個信息：此生非薛睿不可。
    “他有那麽好嗎？”顧青山反問道。
    “很好很好…”
    顧慕雪嘴角噙著笑意，她勾了勾手，示意老顧靠近一點。
    顧青山歪著腦袋，耳邊傳來顧慕雪竊喜的聲音：“小睿說，以後我們生了孩子跟咱家姓，他有考慮你的心情。”
    顧慕雪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她知道父親想讓薛睿入贅，總是明裏暗裏的暗示她和薛睿，但始終開不了口。
    “小睿是家裏獨苗，他家裏人不會同意的，你相信我，薛睿到時候也會變卦。”顧青山沒太當回事。
    熱戀期的小情侶，什麽話說不出來？
    尤其是結婚以前，男人說的話，差不多可以和“放屁”劃等號。
    這話也就騙騙顧慕雪這種小姑娘，薛睿可騙不過他。
    “爸，不信你就等著吧。”顧慕雪自信道。
    薛睿雖然有過騙她的前科，但自從坦白以後，薛睿從未騙過她什麽，事事都會詢問她的意見。
    其實，顧慕雪猜到了薛睿的一點小心思。
    在她家這邊放棄一定的權利，好保護住林若曦……
    想到這裏，顧慕雪嘴角不禁低垂。
    小睿，為了她，你可以犧牲這麽多嗎？
    “慕雪，你才多大歲數？別想那麽遠。”
    顧青山還沒從剛才的情緒中緩過神來，顧慕雪又提到了生孩子的問題。
    他實在不願多想，但腦子裏總是冒出一個畫麵：
    薛睿拿著一張B超單，往他麵前的桌子上一拍：“老顧啊，慕雪懷了我的孩子，戶口本交出來吧。”
    想到這裏，他恨不得抄起麵前的煙灰缸，狠狠砸在薛睿的頭上。
    此時的薛睿剛端出最後一道湯，恰好遇上顧青山凶狠的眼神，他緊張的咽了口口水，心想顧慕雪哄了半天，怎麽一點效果都沒有？
    轉頭看向顧慕雪，他發現顧慕雪低著頭，情緒很是低落。
    薛睿心涼了半截，心想這下完了…我還是趁早滾蛋吧。
    “慕雪，你和顧叔趁熱先吃飯，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薛睿解開圍裙，慢悠悠的上樓，隻當自己太倒楣。
    “坐下吃飯！”
    兩道聲音同時傳來，讓薛睿停下了動作。
    “好。”薛睿尷尬笑了笑，沒弄明白怎麽回事。
    飯桌上，顧青山坐在主桌上，薛睿和顧慕雪分別坐在左右兩側。
    顧慕雪有些不開心，明明能並排坐的，但老顧不讓，非說這樣好夾菜，顧慕雪覺得老顧就是誠心的。
    不過分開坐，也有分開坐的好處。
    顧慕雪抬起腳丫，在薛睿腿上踢了又踢，而薛睿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默默被她欺負。
    “小睿，你手藝不錯，什麽時候開學？”顧青山隨口問道。
    “我過兩天就得走了，公司那邊事情很多。”
    薛睿一邊說，一邊抬腳踩了踩顧慕雪的小腳，惹的顧慕雪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顧青山餘光一撇，哪裏不知道桌子底下發生了什麽。
    他抬腳踢了踢薛睿：“哦？這麽早？”
    薛睿感受到來自顧青山的威脅，急忙乖乖坐好：“讓慕雪在家裏多呆幾天，多陪陪您。”
    “我也去，我也是大股東，事情也很多。”
    顧慕雪頓時不高興了，在薛睿腳麵上踩了踩。
    顧青山表情一頓，感受到是自己女兒的腳，也就沒說什麽。
    然而顧慕雪發現薛睿表情沒一點變化，更是沒有半點求饒的意思，這讓她有些小小的不滿。
    於是，顧慕雪愈發用力，腳尖轉著圈的碾了碾。
    “嘶～”顧青山倒吸一口涼氣。
    “爸，你怎麽了？”顧慕雪關心道。
    顧青山忍著疼痛，在麵前扇了扇風：“菜有點辣。”
    顧慕雪捂著嘴輕笑，薛睿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老顧吃不習慣。
    “吃多了就習慣了。”
    顧慕雪夾起一段幹辣椒，放進嘴裏咀嚼起來，表情十分平靜，像是在炫耀自己能吃辣一樣。
    說不辣是假的，顧慕雪麵色故作平靜，但腳下的力氣又加重了幾分。
    “慕雪，吃不下別硬吃。”顧青山勸道。
    “誰說的？”顧慕雪來勁了，專挑桌子上最辣的菜下筷。
    一頓飯過後，顧青山額頭冒出一層熱汗。
    “顧叔，您是一點辣椒也吃不了？”
    薛睿很是詫異，說起來也就是微辣的程度，顧青山竟能吃出滿臉的汗水。
    “是啊。”
    顧青山擦了擦額頭，心裏對薛睿的氣也消了不少。
    她女兒不僅能吃辣，性格更是潑辣無比。
    顧慕雪把他的腳誤以為是薛睿的，踩起來幾乎毫不留情，到最後甚至快站起來了。
    有那麽一瞬間，顧青山對自己的教育很不自信，他怎麽能教出這種女兒呢？
    其實，顧慕雪並不是下手沒輕重，隻要薛睿表現出一點點求饒的跡象，顧慕雪就會立刻“停腳”。
    隻不過，今天的“薛睿”格外能忍，讓顧慕雪刮目相看。
    午飯過後，兩人在廚房洗碗。
    “小睿，你腳疼不疼？”顧慕雪低頭問道。
    “不疼。”薛睿搖搖頭，不理解顧慕雪為什麽這麽問。
    “我再試試？”顧慕雪說著又踩了一腳。
    “嘶！你輕點。”薛睿疼的差點跳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你不是挺能忍的嗎？”顧慕雪笑嘻嘻道。
    “吃飯你也沒踩我啊。”薛睿一臉無語。
    顧慕雪瞳孔巨震，那她踩的是誰？
    她躡手躡腳的走出廚房，往客廳裏瞥了一眼。
    顧青山齜牙咧嘴的揉著腳麵，麵色有些痛苦。
    他心中對薛睿生出一股憐憫。
    “吃頓飯而已，這麽遭罪嗎？”顧青山喃喃道。
    顧慕雪縮著脖子，心虛的回到廚房。
    “慕雪，待會我得走了，我怕老顧吃了我。”薛睿開口道。
    今天被逮住的時候，他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得虧顧慕雪比較護短，否則顧青山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不行，我都和老顧說好了，他同意你住家裏。”顧慕雪語氣生硬。
    薛睿無奈的搖搖頭，心想顧慕雪還是太年輕了。
    他可以同意，但我不能真住。
    這是兩碼事。
    “那去爺爺家吧，我還沒和爺爺介紹你呢。”
    顧慕雪眨眨眼睛說道，按照往年的流程，父親回來後是要去爺爺家轉一圈的。
    “也行。”
    ……
    半小時後。
    顧慕雪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薛睿的衣著，時不時又為薛睿整一整衣領，露出滿意的笑容：
    “走吧，小俞到樓下了。”
    兩人來到客廳，顧慕雪挽著薛睿的手臂，衝老顧揮揮手：“爸，該走了。”
    “好。”顧青山收起報紙，雙手撐著膝蓋站起身，表情略顯吃力。
    薛睿有些感概，當年的翩翩公子，如今也經不住歲月的洗禮，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顧叔，您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薛睿開口道。
    顧青山愣了一下，他身體好好的啊。
    薛睿看著顧青山的左腿，好像走起來有些怪怪的。
    “哦，坐久了腿麻了。”顧青山擺擺手，一瘸一拐的走了幾步，很快又恢複正常。
    顧慕雪縮著脖子，表情很是心虛。
    薛睿拉開後排的車門，示意顧青山坐進去。
    然而顧慕雪拽住了顧青山的胳膊：“爸，你坐前麵吧。”
    顧青山長長歎了口氣，繞到車子的另一側。
    “慕雪，你這是做什麽，我坐副駕駛就行。”薛睿說道。
    顧慕雪嘟著嘴，沒有說話。
    車子緩緩啟動，顧青山將副駕駛窗戶打開一條縫隙，掏出一支煙叼在嘴上，在身上四處摸索著打火機。
    不等薛睿上前點火，顧慕雪不由分說地從顧青山嘴裏奪走香煙，語氣清冷道：
    “爸你少抽一點，別總說不好戒，你看小睿怎麽就能戒呢？”
    顧青山回過頭，表情滿是難以置信，隨後目光冰冷的看向薛睿。
    薛睿頓感頭皮發麻，心想你“虎口奪食”也就算了，還把老虎往我身上引啊！
    “慕雪你這就錯了，我抽煙是為了耍帥，說戒就能戒。”
    “但我能和顧叔比嗎？顧叔是領導，人家抽的不是煙，是決策，決策是說停就能停的嗎？”
    薛睿說著湊上前，“啪嗒”一聲，一簇火苗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