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種地?你就是作秀!毒舌朱橘,暴怒老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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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灘水田邊上,朱元璋擼著袖子,皺起了眉頭。
“嗯?”
他看向身旁的林修,疑惑道,
“不是說開墾荒地的麽?怎麽帶咱到這兒來了?”
身旁眾人亦是左顧右盼,看著風景。
不得不說,這鄉間的風景還是不錯的,規整的水田、碧綠的秧苗。
清風徐來,吹起稻田裏的水波,也吹動一絲稻香,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回陛下,微臣思來想去,開墾荒地不如插秧種苗。”
林修拱手恭聲道,
“鳳陽的地,在老百姓們的辛勤勞作下,已經少有荒地,縱然是有,也多是在山背、山坡之上,開墾起來難度頗高,想種點作物也不容易,最終有可能複廢。那些荒地,微臣以為種植果樹更好。”
“此外,微臣之所以建議陛下插秧,是想著陛下如今親自插的秧,等將來豐收之後,便可以吃到自己親手種的糧食,那意義絕對是非凡的。”
“諸位皇子公主,以及大人們也一樣,今天所種的秧苗,微臣一定派人細心嗬護,等將來豐收,一定將你們親手種出來的稻穀送到應天。”
聽到這話,眾人皆是眼睛一亮。
這倒是個好主意啊!吃自己種的糧食,還是很有意思的!
況且,中間也不用照看,隻要插個苗就可以坐等豐收了!
“你倒是挺有幾分心思。”
朱元璋聞言,也是笑了起來,道,
“好,那就插秧種稻!”
“你還真別說,這麽多年沒下地幹活了,但咱的手藝沒生疏,那種莊稼的手勢,早都印在咱的腦子裏了!”
“哪塊田是咱的?”
林修連忙道:
“這裏的水田都可以!陛下看中哪一塊,就種哪一塊!”
朱元璋點了點頭,二話不說,直接脫去鞋襪,擼起褲管子,直接一隻腳踩進了泥地裏!
“哈哈,咱今天重當一回泥腿子!這比憶苦思甜強,這是身體力行!”
老朱看上去興奮莫名,朝著田埂上眾人大笑道,
“你們也自己去選,一家一塊責任田,能種地的,全家老小一起上!”
“標兒,咱對你們要求要高一點,你帶著老二老三幾個,每個人都種一塊田!”
“到時候咱要看誰種的最好!”
眾皇子聞言,頓時麵露苦色。
一人一塊田?對於他們這些從來都沒下過地、幹過體力活的人來說,那簡直是折磨!
“這地,要怎麽種啊?就把秧苗插進土裏去?”
“那個田裏……好髒啊!我看裏頭還有田雞,搞不好還有蛇!”
“……”
朱標聽弟弟們抱怨著,神色也是有些無奈。
“你們都少發牢騷,既然父皇這麽說了,那咱們就照做。”
他勸慰道,
“就這麽一次而已,你們要想想,普通老百姓家的男娃,像你們這個年紀的,早就已經幫家裏種地了!”
“都打起精神來!待會兒要是實在種不動,我會幫你們的。”
“當然,你們最好別讓我幫忙,父皇也說了,今天要看你們表現,誰要是表現出色,他會有所嘉獎也說不定。”
其實吧,他也不會。
但身為大哥,身為大明的太子,他必須跟著父皇一起,為天下人做個表率!
今天這一場種地,可不僅僅是玩鬧而已,禮官都在旁邊記錄著呢!注定是要宣告天下,甚至是載入史冊的!
聽到‘嘉獎’二字,朱棣猛地一咬牙,擼起袖子和褲管,脫去鞋襪,二話不說就衝到了水田裏。
“給我秧苗!”
一旁的仆從早已準備好了一袋秧苗,全都遞給了朱棣。
“不是!老四啊……你要不要這樣啊!”
朱棡臉色一變,罵罵咧咧的道,
“這個混蛋,就是想在父皇麵前現眼!”
如今的朱棣,簡直就是活脫脫一個卷王!
什麽髒活累活都肯幹,隻要能夠有機會在父皇麵前表現!
這一卷,帶的朱棡、朱樉也都不得不紛紛下場。
他們不想卷,但他們更不想看到好處都被朱棣得去!
“老六,咱們也去吧。”
朱橚道,
“我看右邊有一塊田稍微小一點,那塊給你種吧!”
朱橘聞言,卻是翻了個白眼。
“要種你自己去種,這種作秀的活動,我才懶得參加。”
他擺手道,
“你們搞吧,我乘會兒涼去。”
此刻的朱橘,像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外高人。
你們喜歡卷?
那你們卷去吧!反正老子不伺候!
“誒,你……”
朱橚忙道,
“別這樣,你要是不種,待會兒父皇怪罪起來,又要懲罰你了。”
“聽我一句話,一起種一下,大不了待會兒我幫你種一半嘛!起碼場麵上得過得去。”
聽到這話,朱橘心神微微一動。
“五哥,你是個好人……不過呢,你不用管我。”
他看向朱元璋,隻見老爹一腳深一腳淺,正賣力的紮著秧苗,不由得笑道,
“我待會兒自有辦法交差。”
說著,朱橘便轉身而去。
看著他瀟灑的背影,朱橚也是有些無奈,隻能是默默脫去鞋襪,也加入了種地大軍之中。
“輝祖,你跟咱一起!”
“這種地啊,是人的基本手藝,隻要這門手藝在,無論如何都餓不死!”
徐達招呼著兒子下了地。
而宋濂、劉伯溫等人,也都做好了準備工作,他們雖然是文人,也都一把年紀了,可他們有兒子啊!
靠兒子去幹,都累不著他們!
倒是李善長和胡惟庸兩人,此刻身邊人丁稀薄,隻有女眷在旁,並無子弟助力。
“恩師。”
胡惟庸見李善長盯著朱橘,忍不住提醒道,
“您這樣盯著人家,容易被察覺的……”
李善長默然不語,緩緩收回了目光。
唯一的兒子李祺被朱橘給廢了命根,從此不能人道,這件事情過去了嗎?
或許在皇帝的眼裏,在朱橘的眼裏,這件事情都已經翻篇了,甚至早就已經忘記了。
但於他而言……永遠都不會忘記!
正如此時此刻,看著別人的兒子發奮出力,再想到自己的兒子躺在家裏,宛若廢人一般……
縱然有再深的城府,李善長也很難不透出恨意來!
“你家胡鵬的情況怎麽樣了。”
李善長輕聲問道。
“就那樣,手還好,腿腳還是有些不太利索,當初那混蛋下手太狠了。”
胡惟庸略有幾分苦澀的道,
“估計會落下病根。”
李善長微微頷首。
他擼起了袖子,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道:
“惟庸啊,好好幹吧!”
話音落下,他已然是走入了水田之中。
胡惟庸望著李善長的背影,神情頗有幾分鼓舞,信心在心中凝聚。
“恩師,我會的。”
他握了握拳,亦是卷起褲管,下了水田。
……
吭哧吭哧。
吭哧吭哧。
烈日當頭,男人們奮力的插著秧,豆大的汗水從臉上滑落,卻都顧不上去擦拭。
這一個個,平日裏都是錦衣玉食,如今幹起農活來,不但費力,而且還笨拙,可謂是事倍功半。
這都種了快半個時辰了,卷王朱棣也才種了五列,最慢的,甚至連第一列都還沒有完成。
當然,最快的還要屬老朱,他仿佛是有用不完的牛勁,一路猛紮,已經種了半畝地了!
“嘖嘖,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朱橘啃著甘甜的香瓜,坐在馬秀英身邊,嘖嘖讚歎道,
“瞧瞧,他們多賣力啊!這一幕要是能夠拍下來,絕對可以拿去全天下的宣傳!”
古代作秀,到底還是秀的不夠,頂多隻能用文字記錄,不夠直觀。
“殿下,你不用去種地嘛?”
徐妙雲不知什麽時候湊了上來,輕聲問道。
朱橘瞥了她一眼。
“種啥?這種作秀的行為,我才不稀得去做。”
他輕哼道,
“看他們做就可以了,對了,妙雲老婆,安排你一件事兒。”
聽到‘妙雲老婆’這四個字,徐妙雲臉色驟然一紅,上前暗暗掐了朱橘一把。
“你……你胡說什麽呢!這大庭廣眾的。”
她低聲啐道,語氣有些慌亂。
“誒,你還慌了?你之前不是挺大膽……”
“啊喲!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聊正事兒!”
朱橘被她一頓擰,也不敢口花花了,連聲道,
“你帶家夥事兒了吧?就是畫板畫筆什麽的。”
徐妙雲見他轉了話題,這才鬆了手,點了點頭。
“快去叫人取來,這多好的素材啊,把它畫下來,你就是大明第一女記者!”
朱橘吩咐道,
“就用我教你的速寫畫法,不要講究意境,咱們主打的就是一個真實,你懂吧?”
“以最寫實的方式,把今天這一幕記錄下來,這作秀才算是做了全套!你要是能搞定,老爹一定會誇你的,說不定都能把你捧成大明第一才女呢!”
“事不宜遲,快去快去!”
徐妙雲聞言,眼睛驟然一亮。
“好,我這就去!”
朱橘這個主意,確實是妙。
她倒是不在乎什麽才女不才女的,隻是覺得眼前的這一幕,的確很有意義啊!
徐妙雲迅速跑開,朱橘咧嘴一笑,又開始啃起了西瓜。
“別啃了,帶來的這點水果,都要被你霍霍完了!”
馬秀英一把搶過了朱橘手裏的半拉西瓜,沒好氣的道,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是太能吃了!永遠都在往嘴裏塞東西,都沒見你消停過!”
“給你爹他們留點!”
“我問你,你剛才叫妙雲什麽來著?”
朱橘撓了撓頭。
“沒叫什麽啊!”
他嘿然道,
“就正常喊了她一聲。”
馬秀英輕哼一聲,擰著朱橘的耳朵道:
“你當你老娘耳聾了啊?我分明聽到了一聲老婆!”
“好小子啊,你這麽快就開竅了?前幾天還要死要活不肯娶人家,現在倒好,大庭廣眾這種稱呼都喊出來了,真是不害臊!”
“看來,以後不能相信你這張破嘴了,純粹騙人的!”
這小子,真是表裏不一!
朱橘:“……”
“我跟她開玩笑的……”
馬秀英一叉腰,豎眉道:
“這種玩笑是可以亂開的嘛?關乎到人家女孩子的清白好嘛!”
“要是被別人聽了去,你到時候又反悔不肯娶她,叫她以後怎麽嫁人?”
朱橘一臉牙酸。
“我不反悔,不反悔就是了……”
他嘴裏嘀咕道。
馬秀英聽到這話,方才眉頭舒展,露出笑容。
“真奇了怪了,你轉性了?看來,這幾天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嗯……下次我得好好問一問妙雲,她該不會是給你小子灌**湯了吧?哈哈……”
朱橘老臉一紅,正欲說話,卻見朱元璋從水田裏走了上來,一雙腳早已是泥濘無比。
‘哎!可累死咱了!’
老朱擦著額頭的汗,一路走到馬秀英身邊,毫不顧及形象的噗通一聲坐在田埂上,伸手道,
“妹子,快給咱西瓜吃,這半畝地種下來,真是又累又渴,當農民可真是不容易啊!”
“快快,渴死了!”
此時此刻,氣喘籲籲的老朱隻想吃上一塊甘甜冰爽的西瓜!
“西瓜啊……別的可以嗎?”
馬秀英看著身旁的水果,挑挑揀揀了半天,道,
“隻有這幾個小香瓜了。”
“西瓜被小橘子吃的差不多了,隻剩下他剛吃的這半拉,還是我從他嘴裏搶下來的呢。”
“你要不?”
朱元璋:“???”
他看著那狗啃似的半拉西瓜,再看向一旁吹口哨的朱橘,臉色驟然一黑!
“你這個小王八蛋!”
老朱怒道,
“人家都在種地,比你小的老七都在幫忙!你倒好,在這裏把咱的瓜全偷吃了!”
“給老子滾去種地去!你給咱種兩畝!種不完不許吃飯!”
噠噠噠!
朱橘胸前的玉佩開始震動。
然而,朱橘聽到這話卻是不樂意了,反嗆道:
“不去!這不就是表演麽!你們愛演就演,憑啥還要帶上我?”
“我種不動!”
朱元璋:“!!!”
“表演?”
老朱瞪大了眼睛,大怒道,
“你放什麽屁!老子辛辛苦苦種了老半天,累得腳都軟了,這叫表演?”
“咱這是做表率!懂嗎!”
聽到這兩個字,他的鼻子都快氣歪了!
辛勤勞作了這麽久,被人輕飄飄的評成了‘表演’,這任誰都生氣啊!
“表率?”
朱橘嗤笑一聲,道,
“您老要是真的做表率,那就不至於把秧苗種成那個樣子了。”
“知道的你是在插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埋什麽寶貝呢!”
朱元璋:“!!!”
噠噠噠!
玉佩狂震不已!
“你!”
老朱氣不打一處來,扯著朱橘的衣服,粗暴的把他扯到了水田邊,喝令道,
“那個樣子?哪個樣子?咱種的有什麽問題?你說!”
“你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今天你就不用回去了,就在這裏插一宿吧!”
倆人的動靜,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小弟又惹爹生氣了,唉……”
朱標扶了扶額頭,神色無奈。
烈日當頭,他覺得一陣陣的暈眩。
說實話,這個地朱標也是真的不想種,但沒辦法,身為大明的太子,就是身板再羸弱,也必須要咬牙堅持!
就是要暈倒,也得回去之後再暈倒!起碼現在不能暈!
“有啥問題?我說了你也不信。”
朱橘雙手抱胸,道,
“你找個幹農活的老百姓來瞧瞧,自然就知道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
“林修!”
“微臣在。”林修拱手道。
“去,找一個經驗豐富的農人來!就……就那邊那個,讓他先別幹了,請他過來瞧瞧,記得,不要暴露身份!”
朱元璋指了指不遠處正在做農活的漢子,吩咐道。
“遵旨!”
林修應聲而去。
須臾間,那莊稼漢子已然是沿著田埂走了上來。
“幹嘛啊這是,這不耽誤我幹活麽!”
那漢子似乎是有些不耐煩,雖然人是走了出來,但態度卻不大好。
“這位兄弟。”
朱元璋倒是擺出了和善的笑容,笑道,
“請你過來,是想讓你幫忙看看,咱這秧苗插的有沒有問題。”
那漢子白眼一翻。
“這還用看?不是傻子都會插啊!”
朱元璋:“……”
林修趕忙推了推他,低聲道:
“這位兄弟火氣不要這麽大,這是……我家老爺!平時不種地的,所以來問問你。”
來的時候,是喊他放輕鬆點。
可叫他放輕鬆點,不是叫他放肆點啊!
“哦,原來是地主老爺,那倒是不奇怪了,地主老爺雖然每天吃的比咱們老百姓多,但都是不種地的主嘛!”
那漢子咧嘴一笑,道,
“行!那咱就幫你看看!哪塊地啊?”
朱元璋聞言,倒也不惱,朝著左邊的水田指了指。
“就是這塊。”
“這種的……還可以吧?”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朱元璋莫名的還多了幾分緊張。
眾人也都紛紛看了過來。
“這……”
那漢子下了水田,瞧了幾株秧苗,猛地抬頭罵道,
“這誰種的啊?”
“這他娘的不純粹是糟蹋秧苗嗎?像這麽個種法,苗不返青,到時候全死了!”
“種這個地的,腦子指定是有點毛病!沒毛病的人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不鬧著玩兒呢麽!”
“……”
他是個碎嘴子,說起來就沒個停,聽得朱元璋的臉色逐漸發黑……
朱橘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拍手道:
“說得對!”
“正常人幹不出這種事兒來!這純純的就是鬧著玩!”
“哈哈哈哈,大哥是個爽快人!沒毛病,太沒毛病了!”
這大哥可以,給老朱一頓噴,比自己還猛!
關鍵老朱還沒法反駁!
“行了行了!別說了!”
林修瞪眼道,
“你怎麽回事!你……行了,你回去種你的地去吧!”
他都有點後悔叫這個混蛋了,完全是一個愣頭青,聽不懂他的指令啊!
“沒事兒。”
朱元璋卻是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道,
“種的不好,就應該叫人罵。”
“畢竟,這秧苗來之不易,若是都成了死苗,那咱真是浪費大了!”
“這位兄弟,你再看看別的幾塊田,指點指點?”
那漢子聞言,倒也沒有推辭,背著手瞧了起來。
“要說別的,咱可能是不行,但說起種地來,那咱絕對是行家!”
“你種的好不好,手法老練不老練,咱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看你看,這塊地就跟你毛病差不多,插秧插那麽深幹嘛啊?生怕它立不住是怎麽的?”
“還有這塊……這下好,反過來了,太淺了!到時候放了水,苗全漂起來了,等於你全白搞了!到時候漂起來的全都是禾苗的屍體!”
“哎喲!你們這幫人怎麽回事啊?到底會不會種地啊!歪七扭八,亂七八糟的,你們是來種地還是來玩兒的?別浪費了這麽好的良田好不好?”
“……”
這一頓噴,噴的在場眾人皆是臉色發黑。
他們麵朝黃土背朝天,幹得都快翻白眼了,結果在人家嘴裏卻是一文不值!
這誰頂得住啊?
“你放屁!老子這哪裏種的不好了?”
“來,來!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這種的這麽規整,你居然說是亂七八糟,歪七扭八?”
“簡直胡說八道!”
幾個暴脾氣的,此刻都想揍這個漢子了!
然而,朱元璋卻是一個眼神掃了過去,讓眾武將皆是閉上了嘴巴。
嘴上雖然不說了,但眼睛卻還是惡狠狠的瞪著。
“我說什麽來著?就說你是表演吧?”
朱橘仰著頭,頗有幾分得意的道,
“還不信,這回信了吧?”
“哼!”
朱元璋:“……”
此刻的朱橘屬於是蹬鼻子上臉了,但朱元璋卻是沒有理會他,轉而看向那莊稼漢子,懇切道:
“這位兄弟,你說得對,我們的確是太久沒有種地了,手藝生疏了。”
“這樣吧,你教教咱們……給我們做一個示範,這樣我們把地給種好,不浪費這幾塊良田不是?”
那漢子聞言,卻是輕哼一聲。
“你態度倒是不錯,比一般的地主老爺溫和多了。”
他道,
“行吧!那我就給你們示範一番!”
“都看好了——”
說著,他便下了水田,隨手拔掉朱元璋的一根秧苗,用手扒拉了兩下泥土,讓坑洞複原。
“不要壓的太緊,不要紮的太深。”
“就這樣,輕輕的栽下去……瞧,這樣不就好了?這就不用去動它了!插秧是最簡單的活計了,無非是彎腰比較累。”
“我再來一下噢,看著——看好位置,用手一栽!不用往裏懟,但也不能太淺,就這樣就剛剛好,我種了幾十年地了,這樣就是最好的,保證它不會死!”
連續示範了兩次,朱元璋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剛才咱是用力過猛了!”
他搖頭失笑,感歎道,
“咱就說,這姿勢也沒錯啊!怎麽會出問題,原來在深淺上了。”
“真不能小瞧了這活兒啊!插秧雖然簡單,但分寸也得拿捏好——你們都看到了?都看懂了吧!”
老朱環顧四周。
眾人皆是點了點頭……大家都是聰明人,哪裏會看不懂?
隻不過,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縱然當初是種過地的,那也是十幾二十年沒上手了,雙手生疏,自然沒了分寸。
“好!”
“那就把先前種的全都拔了,重新種一遍!”
“這位兄弟說得對啊!咱們不能浪費了這麽好的良田呐!都是老百姓辛苦開墾出來的,這水也寶貴,咱不能糟蹋了!”
老朱一聲令下,眾人隻覺得天都塌了。
幹了半天,全都得推倒重來!
這誰頂得住?
“老夫,老夫這實在是有些不行了,我這個老腰啊……”
“唉!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種地,種他個……唉!”
“行了行了,別發牢騷了,咱還是加油繼續幹吧!這一畝地,怎麽的也得種完……”
“……”
雖然心裏腹誹不已,但沒辦法,誰叫皇帝的命令大過天呢?
他們也隻能是回過頭去,將原先的秧苗全都拔了起來,然後重新種……
“兄弟,你先歇會兒,在這兒指導指導我們。”
朱元璋完全沒有因為漢子態度差而感到不高興,一臉和藹的道,
“咱也不白讓你指導——妹子,給這位兄弟上個香瓜,解解渴!”
馬秀英點了點頭,捧著香瓜遞了上來。
“大兄弟,給。”
“謝謝噢!”那漢子倒也不客氣,接過香瓜就啃了起來。
見他如此鬆弛,一旁的林修卻是緊張了起來,生怕這混蛋待會兒不小心說漏了點什麽。
這特娘的,底下誰安排的這個人?
老子回去一定做了他!
林修內心低吼著,可表麵上卻還是保持著微笑。
“爹,你看吧,我說什麽來著?”
朱橘見朱元璋不理自己,上前‘邀功’道,
“我發現了問題,你要怎麽感謝我?”
朱元璋老臉一黑!
“滾一邊去!”
“老子要歇會兒,跟人家聊會兒天!你去把咱那一畝田給種了!記住,全都要按照人家的標準來,不許亂搞!”
“快去!”
他一腳踹在朱橘的屁股上,把他踹進了水田裏。
“我靠!”
朱橘一個踉蹌差點摔在了水田裏,轉頭暗罵道,
“天殺的朱重八!就知道叫我幹活!”
“我幹,我幹你個頭!”
他抓起一把秧苗,走到了水田中間,默然不語,在老朱背過身去跟漢子聊天的時候,他忽的往天上一拋!
咄!咄!
秧苗從天而降,歪歪扭扭的紮到了水田裏,有幾株是臉著地的,朱橘就又重新抓了起來,重複剛才的動作。
咄咄咄!
咄咄咄!
“兄弟,家裏幾口人啊?”
朱元璋笑吟吟的問道。
“六口人,爹娘還在,下麵還有兩個小的,一兒一女。”
那漢子啃著瓜,隨口應道。
“那挺不錯啊,兒女雙全!這麽多人,平日裏吃飯吃得飽吧?”
朱元璋拍了拍手,又問道。
“吃……勉勉強強湊合吧。”
漢子瞧了林修一眼,見林修正瞪著自己,隻能含糊道,
“撐不死,也餓不壞。”
對於這個回答,朱元璋倒也並未做出什麽反應,隻是點了點頭。
“咱鳳陽,有那種地主豪強欺壓老百姓的情況嗎?”
朱元璋低聲問道,
“兄弟,咱看你是個實在人,你跟咱說實話,有沒有?”
那漢子撇了撇嘴。
“有沒有關你屁事?搞得好像你能管似的!”
他的話語毫不客氣,冷哼道。
朱元璋:“……”
“聽你的口氣,怨氣不小啊……那就是有咯?”
老朱被這麽一嗆,心裏也有幾分著惱,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耐心道。
“沒有!沒有!咱鳳陽好著呢!別的地方都有,就咱鳳陽沒有!”
漢子將瓜皮扔在了一邊,起身拍了拍手,笑道,
“咱鳳陽什麽都好,老百姓也好,當官的也好,地主都是大善人!”
“還出了個皇帝呢!這還能不好?”
“我每天睡覺都是笑醒的!能生在鳳陽,那真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朱元璋眉頭一皺。
“兄弟,你這話,咱聽著怎麽感覺有那麽幾分刺耳呢。”
他不悅道,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那漢子聞言,卻道:
“我說話刺耳?我都是實話實說啊!”
“你聽著刺耳,那一定是你老人家的耳朵有問題,不是我說話有問題。”
“行了!歇的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我那還有一大片地等著我去收拾呢!可沒那麽多閑工夫陪你閑聊。”
說罷,他便轉身要走。
朱元璋見狀,便也不再留他。
原本覺得這漢子是個實誠人,想聽點真話,結果這小子說話陰陽怪氣的,態度極差,讓他很不喜歡。
老朱轉過頭,正要看看眾人田種的怎麽樣了,卻見朱橘正在往天空拋著秧苗玩兒……
“朱!橘!!!”
朱元璋睚眥欲裂,怒吼道,
“你給老子住手!你個兔崽子!!”
他氣得幾乎要暴走,猛地衝進水田裏,一把抓住了朱橘的手,不由分說便要揍他的屁股!
“哎!”
“你幹嘛啊!我這種地呢!別來搗亂!”
朱元璋;“!!!”
“放你娘的屁!你這叫種地?你分明就是在玩兒!”
“白白糟蹋這好端端的秧苗!這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才培育出來的,你知不知道?!”
“老子非得揍你一頓不可!今天就是你爺爺來了也沒用!”
他把朱橘架在膝蓋上,這是標準的打屁股姿勢!
“你懂個屁!”
“我這叫拋秧法!拋秧法懂嗎!快放我下來!”
朱橘撲騰著喊叫了起來!
“拋秧?你糊弄鬼呢?當咱是傻子,編出這麽個名堂就能騙過咱?”
朱元璋氣得牙癢癢,惡狠狠的道。
這小子,純粹就是欠揍了!
然而,就在此時,那莊稼漢子卻是瞧了過來,訝然道:
“誒!你這孩子從哪裏學的拋秧?”
“這拋的還行啊!”
朱元璋:“?”
聽到‘專家’的點評,老朱也是有些疑惑。
主要是這漢子的態度一直都比較惡劣,基本他嘴裏就沒什麽好詞兒,就算是有,那也是陰陽怪氣的。
故而,這‘還行’兩字,就很難得。
撲棱!
朱橘趁著朱元璋愣神的工夫,迅速從他的鐵手裏掙脫了出來,叉腰啐道:
“又不分青紅皂白打人!”
“我看爺爺真的應該爬出來好好教訓你一頓,叫你改改這臭毛病!”
朱元璋:“#¥%……&@!!!”
噠噠噠!
朱橘的玉佩震動著,這玩意兒時常震,都已經給他震習慣了。
“告訴你,我這叫拋秧,也是個技術活!”
朱橘指著水田裏的秧苗,昂首道,
“雖然雜亂了點,但成活率卻很高!而且你仔細去算,其實它並沒有比一列一列的插秧少種多少!”
“但是呢,它的好處卻很多,比如省事兒,比如不傷腰,隻要掌握一些技巧,就可以瀟灑的拋秧!”
“懂了沒有?”
當年自己也是過過苦日子的,跟著爺爺奶奶,也不是沒下過地。
“這……”
“還能這樣啊?”
“早知道能這樣拋,那咱們還一根一根的插個什麽呀?全都拋就是了!”
看著朱橘取巧,眾人紛紛都不幹了。
能偷懶,那肯定要偷懶啊!
“這拋秧,真能活?”
馬秀英看著水田裏歪七扭八的秧苗,不禁有些疑惑。
“能活,大姐。”
那漢子忽的插話道,
“我看了,你兒子拋的挺好的,紮進去的分寸也大差不差。”
“看來,他很有幹農活的天分啊!”
馬秀英聞言,不禁一笑。
“那是,我兒子是天才來的,什麽東西都能無師自通!”
她神色驕傲,看向朱元璋道,
“重八,你聽到沒?人家誇小橘子種的好呢!沒想到,這孩子還懂這個……”
朱元璋:“……”
“好什麽好!這歪七扭八的,難看死了!”
老朱不悅道,
“種地,也講究一個美觀!就得是整整齊齊的!知道不?”
“不然人家看了,說皇帝種的什麽狗啃地,要被世人笑話的!”
聽到這話,朱橘不禁攤了攤手。
“你看吧,我說你是作秀表演,你還不承認,這下露底了吧?”
他聳肩道,
“明明拋秧的手法效率更高,你卻為了好看,費力巴拉的去一根根的種。”
“嘖嘖……那要種你種,反正我是不來搞了。”
說著,朱橘便上了田埂,隻留給朱元璋一個後腦勺。
“你……”
朱元璋氣得不行,但卻又無法反駁,隻能是狠狠的將田裏的秧苗重新拔了出來。
可憐的秧苗,經過好幾次的插拔,不少都已經蔫了吧唧的了。
正此時,徐妙雲氣喘籲籲的跑了上來。
“殿下,殿下!”
“我把紙筆畫板都拿來了,咱們現在開始作畫嗎?”
她興致勃勃的道。
“嗯,我爹要作秀,那你就好好給他畫,重點給他畫。”
朱橘咧嘴笑道,
“要畫出他的辛勤勞苦啊!好好刻畫一下他的側臉!”
“還有啊,我大哥那邊也要給個特寫,畫的細致一點,至於其他的,隨便畫畫也就可以了。”
“你畫,我指導你。”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是能讓眾人全都聽到。
一聽要入畫,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原本佝僂的背也稍稍挺直了幾分……哪怕是種地,那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哇!
哪怕隻是在畫的邊緣地帶,可這一回,乃是皇帝親耕圖,搞不好要流芳百世的!
能露個臉,那也不錯了!
而朱元璋一聽徐妙雲和朱橘要將這一幕畫下來,此刻也顧不上生氣了,趕忙抄起秧苗,將其栽了下去。
唰唰唰。
唰唰唰。
徐妙雲到底是個才女,隻是簡單的打了個輪廓,便信手畫了起來。
“爹,你這背再彎一點啊!現在看上去不像是個老農民!”
“你得接地氣啊!稍稍轉頭過來,對,露出幾分憨厚的笑容,哎呀,這憨厚個屁啊!這瞅著都嚇人,您是要讓這幅畫用來止小兒夜啼麽?”
朱元璋:“¥&*……#¥@!!!”
“老子……”
他有心發怒,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耐心的聽著朱橘的擺布。
沒辦法,誰叫他想要一個好的效果呢?
好吧!老子攤牌了,老子就是要作秀,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咱朱元璋在辛勤的種地!!!
想通了這一點後,老朱也不再藏著掖著了,幹脆就直接配合朱橘擺各種姿勢。
種地,是其次。
關鍵,是上畫的效果要好!
“嘿嘿,你瞧咱老爹,像個猴子似的。”
朱橘嘿笑道,
“咱叫他幹啥,他就得幹啥,這就是耍猴嘛!”
徐妙雲聞言,亦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不過,她卻隻敢暗笑,不能明著來。
朱橘輕輕在她耳垂邊吹了一口氣,輕聲道:
“今晚,我到你那裏去吃點心,好不好?”
徐妙雲耳垂驟然通紅,扭了扭身子,低語道:
“你來幹嘛啊……我那又沒什麽好點心。”
朱橘嘴角微微上揚。
“有啊,你嘴上的胭脂,就是最好的點心。”
徐妙雲身形一軟,踉蹌一步差點摔在朱橘懷裏。
她哪裏受得了這樣的調戲?更不用說,還是在這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
雖然……確實也挺刺激的。
“咳咳,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
朱橘幹咳一聲,嘿然道,
“好好給老爹畫,不然擺弄了他這老半天,待會兒要是達不到他預期的效果,那他絕對會揍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