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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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給我耍滑頭,你的那點小心思,我明白得很,你不要心存幻想,我還告訴你:等你娶了陳梅梅,你就知道:你老媽一番苦心,史家人正在磨刀霍霍,你爸在世時,他們受過一些委屈,你和三丫頭的婚事,是你爸生前和史健久定下的,你爸這一走,他翻臉就不認人,翻臉比翻書都快,要是你爸還在,他就前恭後翹,還敢悔婚?那是你爸手中的發麵,要怎麽捏,還不由你爸的性子?論這兒,他史健久騎馬都攆不上你爸!西涼城中的黃記雜貨鋪,馬上就成了史記雜貨鋪,他這是要幹什麽?”
    “不會是原址吧?”
    “恰恰就是原址!你爸才走幾天?他就迫不及待跳出來,他這是要幹什麽?山中無老虎,猴子要稱霸王,你不知道呀?陳家丫頭虎氣,得讓她帶著你,重振老黃家昔日之威名,他之所以牛氣,他有兩個兒子,我們黃家四代單傳,本指望你姨能夠承載這個重任,想不到是這樣結局,陳姑娘腚盤子大,能生,李濟通師傅說:你將有三男三女!”
    “算命打卦,一肚子瞎話。你就聽他瞎吹吧!他咋不給自己幾個兒子指點迷津呢?”
    “你知道人家私下裏沒指點?”
    “反正我不會喜歡她!”
    “由不得你!她究竟差哪兒?”
    “膚黑、腳大、臉如銀盆、心野!”
    “聽誰嚼舌根子?恐怕由不得你!”
    磨盤山其實並不遠,出了土木鎮,七八裏地,沒有什麽好路,顯得有些荒涼,那裏石頭顏色是青灰色的,有時,在路上還能看到拉石頭的人力車或牲口車,大約不堪重負,走得都很慢。
    “黃太太,還有一二裏就到了!”白金枝對莊惠英說。
    “不急!”
    黃興忠無語又無耐。他知道:從今天起,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得接受陳梅梅。陳不但不是小腳,而是五大三粗,比他還高上一塊。
    也就一袋煙的功夫,在白金枝指引下,也就到了。
    陳家住在磨盤山腳下,房子是石頭壘成的,除了主屋,還有三間東屋,三間西屋,沒有院落,門前有三棵樹,一棵泡桐,一棵皂角,另一棵是桃樹,他們的馬車到的時候,一個陌生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迎出來,他身後跟著個差不多年齡的小腳女人,“來了,白家妹子?”
    莊惠英是見過世麵的,立刻迎上去:“不好意思,來晚了!”
    “沒事!”男子看看太陽,“梅子在家裏,我們進去吧!窮鄉僻壤,比不上黃花甸子富裕!”
    “一樣,一樣!”
    “這就是黃少爺,聽說此前正在西涼讀書,可惜了!”
    “也是他命運不濟,家道中落,沒有辦法,希望陳姑娘能夠擔負一分重振黃家雄風的使命,引領黃少爺踏上正途!”
    “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小女初識文墨,男子性情不假,但終歸是鄉野丫頭,擔不起這責任,錯愛抬愛!”陳鐵擺擺手,“在磨盤山做個小生意還行,黃家家大業大,又隔著行,隔行如隔山,恐怕也是不行,黃花甸子是個什麽地方?那裏人才薈萃,哪裏容得她伸直手腳?”
    “客氣了,我看行!”莊氏擺手,“是我們高攀了!”
    “哪裏有!”
    黃安把車子調個頭,正準備回去。
    “愣小子,你想回去呀?”
    “太太是這麽安排的!”
    “聽我的,留下來!”
    “這不合適吧?”
    “既然主家說話了,你就留下來吧!”
    “哎!”黃安又把馬頭調回去,把馬解下來,栓在偏門樹上,把草料袋子往地上一放,拍拍手。
    把他們都讓進屋,陳林從外頭回來了,小腳女人去廚房換出陳梅梅,不知道是火烤的,還是羞的,她的臉兒通紅,拎著茶壺,就進了堂屋,給每個人倒上水,等著開飯。
    “你是親家公吧?”
    “是!是我兒子陳鐵!”還沒等中年男子答話,老頭搶了先。
    “老人家,親家公,既然我們做了親家,雙方孩子沒有意見,他們也老大不小了,如果你們沒有別的想法,我看就把他倆婚事,在正月裏辦了,你們意下如何?”
    陳林、陳鐵父子倆對看一眼,點點頭。
    “我看行!黃花甸子是個好地方!而且是百天裏,要不然就得等上三年!”陳鐵說。
    “是不是太急了些?”陳梅梅說了句。
    “陳姑娘還有意見?”莊惠英抬頭看著她。
    “是不是得問一下黃少爺?”
    “我能說什麽?”
    “明明是有怨氣嘛,有什麽就說出來!”陳梅梅說。
    “他沒什麽,他就那樣,一個學生娃,磨磨嘰嘰,我看就這樣定下來,至於彩禮什麽的,你們可以直言不諱,隻要我能力範圍內的,他爸雖遭遇不幸,老黃家在黃花甸子還有店鋪,雖大不如從前,可為了兩個孩子的事,沒什麽可說的!這事,可讓白家嫂子做全權代表!”
    “這個好說,隻要倆孩子合適,其他無所謂!”
    綿延十幾裏地的塌河穀地,是北門河最富盛名的地方,那裏既是獵人的天堂,又是窮苦人賴以生存的地方,看上去千瘡百孔,豁豁牙牙的傷口是陽光的通道,從稀疏樹枝間,把碎碎陽光篩下來,雪塊不斷從樹上掉下來,北風騎著馬,從夾屁溝沿竄進去,他聽見水聲從高處墜下去,跌得粉身碎骨的聲音,陽光篩進幽深的穀底,悶悶的,他喜歡進入腹地狩獵,身上背著兩隻槍,一枝火銃子,另一枝毛瑟,他想試試毛瑟性能。
    半坡上,讓打柴的人,硬生生踩出一條路來,隨著地勢蜿蜒,起伏不定,他四下裏看看,前麵有個水波似的坡,在坡頂有棵碗口粗細的樹,站在起頂,估計在兩人高的位置,分個杈,杈杈相分,樹就有了密度,根深葉茂,樹正值壯年,這是一種別處不多見,當地老百姓管它叫麻礫的樹,他站在半坡上,用兩隻手比劃著,左手為掌,伸開平放,右手用姆指和食指,岔成垂直,後麵三指並排勾攏,食指向下,直垂掌心,右手離開右手,慢慢上升,目測腳下與樹杈距離,然後,挽起馬韁繩,把繩一圈圈繞在左掌心,右手猛一扔,繩子飛到樹杈上,用手拽拽,覺得沒事,然後,握好火銃,向林子更密地方走去。
    腳步很輕,踏在枯葉上,盡量不弄出聲響,越過一片低窪地帶,到了一大片,高聳坡前,象現代體育競走一樣,順著坡,向上去,隻聽見枯枝折斷聲和枯葉被腳漩渦帶起聲,速度極快,如履平地,上到坡頂,往下四處打量,對麵高坡直立如絕壁,許多植被倒垂而生,差不多離下麵平地半人高位置,有許多坑洞,他放下手中的火銃子,把毛瑟拿下,把身底下雪,用手扒一扒,伏在那兒,一動不動,注視著對過的坑洞,除了雪墜,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他輕輕抓過毛瑟,拉動槍栓,瞄準洞穴,右手食指摳在扳機上,他不確信洞穴是否有生命存在,這種時候,考量運氣,隻要有,隻要它們在洞口出現,隻要給他二三十秒,他就有把握擊穿它,他在等待,時間滴答,聲音滴答,他支起耳朵,右耳朵從上而下動,測算距離,雖沒有風,偶爾墜落的雪和枯枝,可能造成子彈偏離的速度,他幾乎一動不動,隻是手指有些冷,他戴的是李蓮雲縫的半截手套,手指需要**在外,突然,他似乎聽到某種動物的叫聲,他興奮起來,不敢確定,再聽,又似乎沒有。
    直到看得雙眼往下淌水,他輕擦拭一下,拾起麵前一塊雞蛋大鵝卵石,右手拿起來,掂量一下,舉到眼旁,試了兩次,手一揮,不偏不倚,正好扔坑洞裏,從滾動的聲音中,他知道:這不是一個直洞,而是先橫後豎,垂直向下的洞,他聽見嘶咬驚懼的聲音,他興奮拾起槍,瞄準,五分鍾,十分鍾,……伏臥著,食指不離勾腿。
    隱忍,耐心,果不其然,一隻毛色焦黃的狐狸,小心翼翼探出個頭,四下張望,樹上掉下一團雪,它受到驚嚇,唧地一聲,驚慌滾落進洞裏,他媽的,他在心中罵一句,稍微往下縮一點,過了能有半個小時,叫聲難聽的烏鴉,“嘰----嘎-----”從頭頂飛過,一泡烏烏的屎,如果他不是快速翻滾,沒準就落在他頭上,抓一把雪蓋上,挪了半個人位置,雙眼一直不動,盯住洞中的黝黑裏,果不其然,它們躁動了,一個出來,兩個出來,三個出來,撲爬在那裏,借著洞口的植物,伸伸懶腰,享受著豐厚的陽光。及時行樂,看來不是人獨有的,一紅兩黃,他的手指在勾腿上哆嗦著,由於地勢,和獵物動作,要想施展他的絕技,有些困難,他知道:機會稍縱即失,他把槍口抬高不到一寸,對準其中最近洞口的一隻,為了防止它率先縮進洞裏,如果不出意外,會擊中頭部,“叭!”一槍,目標堵塞了洞口,另外兩隻驚惶失措,爬抓在植物上,血,順著頭部慢慢淌出來,他顧不上這些,挪動槍口就射,另一隻掉下麵,第三隻跳上崖壁,想往回逃,到洞口進不去,想折回,“叭----”又一槍,精準打在頭上,象石頭從崖壁掉地上,悶悶有聲。
    他站起來,抓緊毛瑟,從坡的另一麵,蹦跳著,直奔獵物。
    拾起獵物,上下左右晃動著看,自言自語:“好槍就好在這裏!可惜,沒給老子多留幾發子彈!”轉身小跑著,上了坡,背好毛瑟,另一隻手,彎腰拾起火銃子,槍柄被握得溜光水滑,“看來你真的快成老槍了,不過,我可舍不得你退休!我還指望你討生活!”
    背著毛瑟,抓著火銃,拎著獵物,信心滿滿往回走,滴血,彎彎成線,馬兒在那兒來來回回地走,到了馬跟,他把三隻狐狸扔地上,把火銃也背上,撫撫馬兒,“老夥計,我們該換個地方了!”從馬背上褡褳裏,抽出一坯茼出來,半蹲地上,把三隻成年狐狸,各紮一條腿,綁在一起,掛馬脖子上,把雙槍扯下,放地上,象猴子比猴子更靈敏,甚至看不清他的動作,他已經爬行到樹杈上,把馬韁繩解下來,細碎的鈴聲,散了一地。
    重新背上槍,拉著馬,順著幽深的溝壑往下走。
    “嗷----嗚----,嗷----嗚----……”什麽聲音?好象就在不遠,聽到這聲音,北風興奮起來,拍拍馬頭:“老夥計,安靜一會兒好嗎?”他看看周圍,拉著長長馬韁繩,把它係在一根手脖子粗細的青竹上,貓著腰,往坡上爬,他看見了,在對過山梁的豁口處,站著一匹獨狼,或許是好久沒吃著東西了,不斷舔著嘴巴,甚至涎水,墜在枯葉上,他爬下,雙手拱成圓形,“嗷----嗚----,嗷----嗚----……”狼似乎在聽這個聲音,果不其然,順著那邊往這邊走來。這時,馬兒不安分“嘶嘶……”不斷用一隻前蹄扒地。“別動!別動!別叫!”他吵啞著嗓音,用手示意馬兒,但馬不是人,驚懼著繼續。他一翻身,火銃掉下來,握住,放一邊,拿出毛瑟,甚至能聽見,獸踩著枯葉發出的虛偽之聲,馬兒亂竄,竹子被它拽得搖晃起來,他伏在地上,把槍瞄準,手指在勾腿上,又不自覺痙攣起來,張著嘴,繼續引誘狼,嗷----嗚----嗷----嗚----,狼也許沒有注意他,而是血紅著眼,盯著馬,狂嘯著,向下俯衝。
    “叭-----!”千鈞一發之際,槍響了,子彈打偏了,順著狼的肚子射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狼舍棄了馬,向他撲過來,他順地就滾,但狼四蹄挓挲著,來個泰山壓頂,就要撲下來,他頭一偏,狼從他身上撲下來,雙腿一跪,象蛇一樣圓滑,和狼反方向而去,血,豐沛的血,濺了他一臉一身,他的槍,早已順著坡往下滾,他的一把藏在鞋口的短刀,在狼肚子上,刮出一道血口子,從狼脖子一直到尻尾,狼撲倒著向下滾,幾次想扭頭,終因血流如樁,撲倒在一堆枯葉上,他的臉被狼後爪子,劃出幾道深溝,血流汩汩,剛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究竟是怎樣發生的,他顧不了疼痛,仰一下臉,見狼還在抽搐,他重新倒地,半天爬不起來。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馬車在門口,還未完全紮穩,黃安便跳下馬車,一抱拳。
    “你作死!”
    “白家妹子,這一切多虧你從中周旋,我看,在他老子百天裏,一準我們老黃家能添丁進口,不虛此行,我得好好獎勵你!哎喲喲……”莊惠英在車上有些齜牙咧嘴。“這老胳膊老腿真不中用,這才多遠的路?手麻腿麻,快來,攙扶我一下,這是福享的,看來人天生就要受點罪,要不然……金枝,你看看你利索得,象隻跳山猴子!”
    “怎麽啦,嫂子?”
    “沒事,光想著美事,這坐得時間有些長,老胳膊老腿,有些麻有些疼!”
    “來,我扶你!”白金枝下了馬車,黃興忠嘟著個嘴,誰也不理,從前麵跳下車,徑直走進家裏,“少爺回來了?”傭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
    “少爺這是怎麽啦?是不是吃了開心果了?膩味得有些趔趄?”黃安問。
    “沒事!和我軸上了唄!”莊惠英在白的攙扶下,好容易站到地上,那個難受呀,“扶我一下,呆會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