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男人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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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甭管他!沒心沒肺的東西!”
    人靠衣服馬靠鞍,打扮過的陳梅梅比以前好看多了,就這也比不了梁一紋:他身子趔趄一下,在心靈深處,沒有人比得了梁,狗日的,餓死鬼托生的,這會兒胡吃海喝,把食物咀嚼出聲來,象驢拉磨呼呼啦啦,把酒喝得滋溜滋溜響,桌子莊氏端來許多酒菜,吃喝了半天,陳梅梅才抬起頭,“我該叫你‘婆婆’還是‘媽’?要不你也一起?”嘴被堵了,嗡聲嗡氣。
    “乖女兒,都一樣,我可把我這個頑劣的兒子交給你了,他是一匹野慣的馬,牛籠嘴沒帶過,有脾氣,你要有耐心!”莊氏憐愛撫摸著她的頭。
    “放心,交給我你一百二十個放心!”她看了一眼黃興忠,“就算他是一頭強驢,我也收拾得了,沒事,絕對,沒有我收拾不了的人!”
    “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吹!”黃興忠一撇嘴。
    “那你慢慢享受,我歇著去了!”
    “你請便!天黑路滑,小心著點兒!”
    “沒事,你關門!”
    “哎!”她丟了筷子,去關門,關了,又牙出一條縫,見莊氏搖搖晃晃,“慢著點兒!”
    “沒事!”
    “你興誓旦旦,在我媽麵前誇下海口,你要怎麽收拾我?”黃興忠裹床被,堆坐在沙發裏,一臉諷刺,一臉不屑。
    “餓死我了,差不多了!”嘴裏還嚼著,拍拍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大沒教你女孩子怎麽吃飯?你凶猛地象牲口!”
    “你是打算今夜就睡在沙發上,還是和我一起睡到床上?”
    雞叫聲,若有若無,他們都聽到了,有些遠,黃花甸子上鍾鼓的沉悶鍾聲響起。狐狸有些憂怨,叫聲淒泣,窗花上已經結了冰茬,陳梅梅關上門,折身坐在那兒自顧自吃點心,把溫熱的茶,喝得滋溜響,甚至半天放出個響屁。
    “你這是幹什麽?”黃興忠笑噴了!
    “對你不滿意!我就放個屁!”
    “好意思說出口,女孩子不嫌臊得慌!我困了!”黃興忠伸個懶腰,打個哈欠,“你給我愁死了,腳這麽大,怎麽出門?”
    “該咋出咋出,不煩勞你擔心,生年十八,我沒有一天在家完整的呆著,那些小腳女人有什麽好?路不能走遠,還未垂垂老矣,腰彎如蝦,你喜歡的四寸金蓮,能吃吃喝,都民國多好年了,男人剃發,女人放腳,開啟一代睿智民風之先河!”
    “嘖,嘖嘖,吃都堵不住嘴!我今晚住哪兒?”
    “你又三歲兩歲,問我幹嗎?床現成的,愛睡不睡!”
    “我睡床,你睡哪兒?”
    “當然也是床!”
    “我不會和你睡一張床的!”
    “隨便,愛睡不睡!”
    “一個被窩?毀我名節,明天我還要不要做人?”
    “你有個屁名節,愛睡不睡,雞叫頭遍,我可不能熬夜,明天一大早,客人就來,還要招待他們!”打了水,在水盆中,用手捧起水,囫圇撫幾下,水花濺得到處都是,“我困了,沒功夫伺候你!”她走到床前,伸手要解領口第一個扣子,這是一件大襟碎花大紅麵褂子。
    “等會兒,你要幹嗎?”
    “當然是脫衣服睡覺!”陳梅梅打幾個哈欠,“你睡覺不脫衣服?我沒功夫和你耗!”手卻在繼續。
    “你!……你……你懂不懂三從四德,你知不知道男女受授不親?”
    “就你?也算個男人?你要知道自己是個男人,就知道現在該幹什麽!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人生最得意時刻,你還在那裏磨嘰!”脫得隻剩下內褲的肚兜,“我的乖乖,好冷喲!”利索爬上床,鑽進被窩,把被裹在身上。隻一會兒,鼾聲如雷。
    燈下,大紅蠟燭滋滋響,黃興忠象隻狗,裹著被,縮了還想縮,困頓得卻睡不著,陳梅梅睡得格外瓷實,實在冷得打顫,黃興忠隻得下來,看一眼陳梅梅,長發如瀑布散著,他隻得另外抱一床被,往沙發上一放,也不再理她,鋪一床,蓋一床,斜斜地象狗一樣,蜷縮著鑽進被裏,側身朝牆,閉上眼,半天睡不著。
    吃飽喝足的陳梅梅,心無旁務,鑽進嶄新的被子裏,愜意地不到五分鍾,疲不可支就睡著了,拉風箱一樣的鼾聲就響起了,硌牙,還放響屁,一夜無夢。東方雞叫時,甚至有一抹紅亮在東方,伸了個懶腰,跳下床,旁若無人就站在床那兒,從床底下扯出一隻新桶,岔開白皙的雙腿,往下輕蹲,就呼呼啦啦尿上了。
    黃興忠並沒有睡著,側翻著身,雙手捂耳,往被裏縮。
    “喲,好有誌氣噢,凍成那個鬼樣子,瑟縮發抖,還在堅持,祝賀你,繼續!”
    叭!黃興忠把被摔打在沙發上,“你這欠打的老娘們,你要幹什麽?”
    “什麽不幹!”她整個人在桶上搖晃兩下,用紙掀開肚兜,在下體上輕擦幾下,將紙丟進桶裏,撅腚蓋上蓋子,跳上床。
    黃興忠呆了:乖乖!珠圓玉潤!
    直到太陽重新把這個世界喚醒,起來,洗臉,漱口,踢踏有聲,節奏,新生活節奏,在初春和煦中,然後,她看看蜷縮在沙發裏的黃興忠,笑噴了,“憨熊一個!我看你還能堅持多久?我好羨慕呀,還是沙發上睡著舒服!”,她甚至是哼著當時的《漁光曲》,掄起大掃帚,在打掃庭院。
    狗日的,還不知疲倦嘞!有她真好!至少不會驚悚夢到父親死得恐怖,這聲響,是一種欣欣向榮的景象!
    “喲,這可使不得!”莊惠英一片扣著外衣扣子,一邊說,“閨女,你這是幹什麽?”
    “這滿院子垃圾,我實在是看不慣!”
    “昨夜睡得好嗎?”
    “挺好的!”她一臉桃花紅,她知道婆婆問的是什麽。
    “興忠還沒起?”
    她一臉笑容搖搖頭。
    黃興忠好象被不安分的老鼠騷擾一樣,在那扯不斷,理還亂的鼾聲中,一夜雲裏霧中遊走,在近乎瘋癲的噪音中,一夜無眠,天近大亮時,才睡得如同死豬。
    第7章:
    1
    林琳不置可否,讓李墨香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個當事人,隻字不提,挨到1915年最後兩三天裏,陳嘯虎一聲不響,突然把林琳送走,臨到吃飯時,碗筷子擺好,也不見林琳的蹤影,看見陳嘯虎從樓上下來,一搖三晃。
    “林琳呢?”
    “她回家了!”
    “回家了?我怎麽不知道?”
    “我把她送到土木鎮上,她搭順便車回去了,這會兒應該在西涼城!”
    李墨香錯愕看著兒子,一臉問號:你怎麽能這樣做事?為什麽?
    “媽,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隻是同學!”
    “僅此而已嗎?”
    “是!至少目前是!”
    “那你帶她回來幹什麽?讓我們空歡喜一場!你傷人知不知道?還有發展沒有?”
    “不曉得!我怎麽就傷人了?”
    “問問你弟弟妹妹!”
    陳夕紅不在,他的眼光,在他們臉上掃掃:“是這樣嗎?”
    “我以為我們很快就能喝到喜酒,以告慰我爸在天之靈!”弟弟一抱拳,“我以為你是我的榜樣,可惜了!”他攤攤手,搖搖頭。
    “你也這麽看?”陳嘯虎轉頭問二妹妹。
    “你很浮躁,你是這個家頂梁柱,我們還擊無力,還在正長,媽媽為了你,還去找過那個幹巴的黃鈴!”
    “黃鈴是誰?”陳嘯虎迷糊,不是裝,而是的確想不起來,記憶疊加,記憶就更模糊,“媽,你去招惹她幹什麽?”
    “讓她給你當媳婦唄!”弟弟說。
    李墨香無語了,在幾個即將長成的孩子麵前,軟軟無聲,心有些疼。
    “媽,你就不要折騰了,未來的事,就讓未來說話,社會如此動蕩不安,我哪有心思想這些?”
    “那你都想什麽?”妹妹問。
    “平天下!”
    “就憑你?”弟弟一臉揶揄,“天下事,有天下人解決,你不要過高估計你自己!”
    “你一個小屁孩子懂什麽?”
    “你別蕎麥地裏看不起禿鴨子,我們都上中學了!”妹妹撇一下嘴。
    “吃飯!吃飯!”是呀,夕陽就要跌落下去,飯香菜豔,象鉤子釣魚,陽光從西山的小窗戶中,把陽光的昏黃,擲到牆上,亮亮的光斑,誘惑人的胃。
    是夜,象潮在起伏,家象船,在風中搖擺著,人很舒服起來,陳梅梅洗了腳,倒了水,關了房門,白天的人語鼎沸與喧囂,隨夜而逝,莊惠英在東跨院,他們在西跨院,沒有什麽急事,莊惠英一般不過來,黃興忠他們從陳家那邊回來,夜色已經朦朧,這會兒變得更加蒼茫,黃興忠一言不發,還在沙發上,裹著被子看書。
    陳梅梅笑吟吟走過去。扯下他的書:“看到黃金屋了嗎?在哪一頁,你指給我看看,看到顏如玉了嗎?美不美?也讓我這初識文墨的人,瞧個新鮮!是,我腳大、臉黑、膚糙、腰粗,配不上你這隻小奶狗,是不是?我今個兒倒是看是想看看……”
    “你要幹什麽?我就沒見過你這樣臉皮厚的!你想看啥?你能看個啥?野得象陣風,沒勁!”黃興忠把被子往上提提。
    “你娶我幹嗎?是,我是比不上你在城裏看到的城裏那些女子,我一沒小腳,二沒細腰,三無長腿,甚至長得也不白嫩,皮膚粗糙,可是,你不應該醒醒嗎?你父親不在了,你母親老了,這個家將來要去何方?生意要不要繼續,鋪麵裏的事,你到底懂多少?今天是掙了,還是虧了?你有數嗎?你父親死了就白死了嗎?誰殺的?那些貨哪兒去了?你姨是在什麽情況下失蹤的?現在在哪兒?難道你是棗木腦袋?你都沒有想過?你的心到底有沒有縫隙?別人可以忘記這些,唯你不能!因為你是他的兒子,他生養了你,你媽媽為何管你同不同意,都要把我娶進門?因為,她知道:我能夠承擔起這樣的責任,你可以不滿意我,甚至可以休了我,但你不能這樣,用軟刀子殺了你和我!”
    “你說什麽呢?我聽不懂!”黃興忠要去拾書。
    陳梅梅扯下,扔到牆角。
    “你……?”
    “眼睛睜得跟牛蛋似地,你要打我嗎?”
    他往下一縮,仰臉向上:“孔子雲:天下唯小人女人難養也!”
    “孔子還雲:‘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
    “喲嗬,在這兒等著我呢!”抬眼向上,看得一眼是火,還罵上了,“狗日的,長成這樣?”
    “山是你的山,河是你的河,要過河,還是要翻山,全憑你的興趣!要來嗎?”女人也不管他,過去床那一邊,立在空地上,一件件衣服脫下,一件件扔掉,還用帶鉤子眼撩他,春天來了,迎風撲麵,花枝亂顫,一枝紅杏伸牆邊。站在那兒晃動幾下,“進被了,那裏溫暖如春!”
    “你狗日長成這樣,咋不早說?”男人重複著,不會說話了。
    “你眼瞎?不會自己看?要人說?”
    他急急丟開被,男人象獸,從沙發上縱身一躍,跳到地上,餓虎撲食,風欲搖,情正碎,青春的碎片,象淩落的桃花,誰說落花有情、流水無意?草在長,鷹在飛,“你……你快起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你……”女人呢喃著,囈語著,“衣服,衣服……”衣服成了繩索,女人的手在亂抓,抓不到,就撕扯,男人不管不顧,用獸嘴在女人臉上吸咂出聲,“滾,你滾!”女人被動推著搡著。
    男人跪起來,撕扯著上身,一件件亂七八糟掉在上,站起來,衝動得卻找不到去處,急得他亂拍亂打,“幫……幫老子一下!”
    “你……你是誰老子?”
    “我沒說你,快,我要享受!”
    “笨如豬,豬都比你聰明……”……
    陳漸良的興盛馬幫在西涼城外的路上,二三十人,影影綽綽,這是年後第一次出幫,許多人懶懶散散,醉醉迷迷,溫柔鄉裏,美美地躺上半個月,這一趟走幫,沒有兩仨個月,根本回不來,一個個健壯的男人,所以都卯足了勁,苦苦地壞壞地折騰著女人,吃飽了,喝足了,在初春的夜裏,把女人折騰個半死,然而,長長歎一口氣,意猶未盡,卻力不從心且又無法割舍,暫時丟棄女人,到荒涼淒苦的路上,掙命找錢。
    史氏的百貨公司,其實暫時就是個空殼,慌忙從黃花甸子拉幾樣貨,充斥門麵,當史健久剛找到陳漸良,陳有些意外,想不到這麽快,黃鶴鬆的鋪子就易主了,雖是熟人,也還是客套一翻,之後,待史健久坐定,史從懷裏掏出貨物清單,密密麻麻寫了兩大張,反麵正麵全有,陳接過去看一下,有些目瞪口呆:“史兄,你沒搞錯吧?你一下子進了這麽多貨,得不少銀子,而且你能保證在麥收之前賣完?我家夥,每樣數量還不少,你這是想要在西涼城拔得頭籌?你就不怕樹大招風,前車之鑒,黃老爺不就是露了白,遭人上眼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