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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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說話做事不過腦子!如果有什麽讓他抓住,這些人會秋後算帳,小心總是無大礙!”
    陽光斑駁陸離,風象人的手,輕輕拽著太陽,陽光乍長乍短,一眼望不到邊的荒坡,野花爛漫,野草叢生,流綠淌翠,二十多年過去了,彈指一揮間,真的就象昨天發生一樣,李墨香蹲下身子,用手撫去墳前的蛋黃色落葉,把水果和菜,放在墳墓前的石頭砌的桌子上,陳嘯虎拿出香燭盆,表情莊重放上,然而,點燃一支香,兩支蠟燭,嘯龍把蒲團放下,陳夕英拉著她的丈夫吳鳴跪在墳前,林琳也跪下,看著陳夕紅動作笨拙,李墨香就說:“夕紅,你身子笨了,就……”
    “媽,啥也不說了,這些年,我們對不起爸,一直……”淚水如雨封眼,她堅持跪下,“爸,你在那邊還好嗎?女兒不孝呀,一轉眼,你都過世二十多年了,無時無刻我們不再想你,媽挺好的,我們都挺好的,隻是你……”
    “爸,我是林琳,你兒媳婦,這麽多年,我們一直在北平打拚,沒能到你老人家跟前盡孝,我們對不起你……,林威,林秀,過來!給你們爺爺跪下,……”
    “爸,我是夕英呀,爸爸----……”一聲悲愴,一聲長呼,陳夕英撲到在墳墓前,頭撞石頭,磕出血來。
    “漸鋼,我是墨香,這些年,我想你呀,殺你的人狠人歹人已經死了,黃興忠老爺功德無量,他替你報了仇!嗚嗚……”一頭銀墨參半的李墨香再也抑製不住自己,所有人聳著肩,哭出聲來。
    “爸!----”千喚萬喚,天地空靈,嗡嗡作響,仿佛可以隔空傳音,陳嘯虎一頭一臉全是泥,雨淚相嚎。
    悲傷的曲子,從弦上抖落,咿咿呀呀,陳嘯虎回一下頭,一雙女人白皙的手,在弦上激烈動著,琵琶切切嘈嘈,如同急雨落盤,這是那首《十麵埋伏》,雄壯悲嗆,激越、空靈,象大風滾過山坡,飛沙走石起,天地蒼茫且無序,烏雲在天地間翻滾,電閃雷鳴,風蕭蕭兮,雨急急兮,世界的末日,洪水一樣傾瀉,猛獸一樣依坡猙獰長嘶……
    所有人回過頭,怔怔看著這一幕,女人一身素縞,長發如瀑正流,淚珠跌跌蕩蕩,然後,是旁若無人唱吟:
    天地無情天不老,唯有親情斷不了,
    善男信女如相織,因果報應皆化草。
    東風無力東風累,片片淩落恰似醉。
    悲歡離合終須盡,枯化成泥土中睡。
    ……
    2
    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這女人一臉蒼桑,一臉陌生,淚,珠子似滾落,她是誰?她為誰?女人風一樣來,如同風一樣去,不曾帶走半片葉子,隻留下一腔絕傷,一股濃得化解不開的悲情,沒有人去追,更沒有人去問,這時,李墨香突然想起什麽:“她是……她是嗎?”
    陳夕紅不在家,家就空蕩蕩的,史鳳琳不喜歡那個大得讓不少人羨慕的家,它可以堂皇富麗,可以戒備森嚴,但獨獨不能少了夕紅,夕紅重要,沒有她的家,就沒有溫情。
    他羨慕妒忌恨。羨慕孫一平,現在是眾星捧月,妒忌孫一平,那麽多象黃淑英一樣鄰家女兒初長成的女孩子,芳心暗許,以能和孫一平為伍,當成榮耀。他恨自己,學習都學不好,更別說知曉外麵的世界,並且對這個世界即將發生的大事,品頭論足,這不是暗流,是澎湃的急流,它強烈地吸引和鼓舞著這些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如同黃鍾大呂,在撞擊中透著莊嚴肅穆。一向口若懸河,侃侃而談,他象太陽光彩奪目,吸引著男男女女的跟進。大門口碰見一臉裝出來的笑的史如梅,她不曾蒼老,卻失去女人魔力,甚至是看一眼都煩,雖然她沒有那麽討厭,但卻象一杯溫吞吞甚至是有些變質發餿的茶,喝起來讓人皺眉,她今天是刻意打扮過,衣服是新的,表情是新的,但整個人還是那個樣子,舊舊的,不帶一絲新韻:“嘿,你好!我等你半天了!”女人笑得起皺,故意的,一定是,下班時間,三三兩兩,冷眼旁觀,她要製造的就是這種效果。
    “你叫哪個?是我嗎?”史鳳琳要裝一下,女人看不出火候,不知進退。
    “是!你托我找的東西,我帶來了!”女人拍拍包,就三步兩步走過來,這是個活寡婦,憋了很久,隨時如狼似虎,餓狗撲屎。
    “走吧,找個地方坐坐!”男人這種安排,無疑正中女人下懷。
    女人軟軟似煙,要飄逸的樣子,種子,一粒異樣的種子,胞脹得圓潤,這是要發芽的狀態。夕陽把人影拉長,投在牆上,不成為人形,有些誇張,女人要的就是這種含蓄的效果,別人的一個眼神,都是對她的鼓勵,趁風揚場,下雨和泥,鐵扇公主的芭蕉扇,靠的就是忽悠和呼扇,要更上一層樓,還須時日,心象皮球跌地上,它還會自己彈跳起來,心在這臆想裏,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我知道前邊不遠有家新開的館子,要不我們去哪兒?”女人二十多年不曾泛濫的桃花紅,這會兒如同晚霞,掛臉上。
    走,聽著彼此的腳步聲和心跳,誰也不說話,任憑它們拉鋸式地重複,氣味,分別隸屬於男人和女人的氣味,靈魂一樣,從身體飄出來,女人散發是香味,一種粉,為了掩飾或遮蓋日益腐爛的氣息,因為腐爛會有惡臭,撲上去的,象油漆,專作表麵文章,剖開那層皮囊,惡臭就溢出來,女人聞不得,男人更如此,為了取悅男人,女人不得不這樣,靠僅有的胭脂紅,維係著某種日益名存則實亡的關係。男人身上散發的是煙草的惡臭,這種臭初聞受不了,再聞不似那麽討厭,三聞因習慣,而適應,它不是皮子下的,而是男人吸食進五髒六腑裏的東西,煙、酒和女人,是男人最基本愛好。
    夕陽一跌再跌,還是如女人一樣迷人,象大煙,吸食一口,就飄逸,再吸食,有風,加上速度,三吸,就進入一種境界,伴著音樂,閉上眼,插上想象的翅膀,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要是你不能忍受心驚肉跳的驚怵,眼一睜,你就從高空,驚恐萬狀,手足無措跌掉下來,輕則摔個鼻青臉腫,重則一命嗚呼。
    好在路不遠,能給他們想象的空間並不多。
    “二位,裏麵請?”有人招呼。
    史鳳琳才雲裏霧裏驚一下,“對不起!”他剛才走神了。
    史如梅是給他檔案了,但這兩頁紙,能給他提供的信息,比他想象要少,幹巴巴的話,能給提供的東西太少,他了解的比檔案都多,不管怎麽說,女人下了功夫,給他找出來,用心之良苦,日月可鑒,一刹那間,心存感激。
    雖廖廖數語,薛彪的名字,卻進入他的視野,誰是薛彪?查到這個人,一切或許就明白了,他在檔案上,還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廖青雲。他幹搓著手,象狐狸一樣,狡猾地笑了。
    陳嘯虎和林琳、林威、林秀出了梅家溪,便和所有人分道了,他們還有自己的事,別的人在夕陽裏,返回了西涼城,陳夕紅到家並不見史鳳琳,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不想動,不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林琳和孩子們跟著陳嘯龍回陳家,陳嘯虎卻攔了輛黃包車,去了學校,在門口遇風騎著自行車的黃淑霞,兩個人擦身而過,不斷側身對望,彼此不熟,卻似曾相識。
    鍾玉秀在操場上,看見他,趕忙奔過來,那裏有十多個學生在打球。
    “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們,他在嗎?”陳嘯虎側過頭,“她是誰?似曾相識!”
    “不可能!你沒有見過她,她叫黃淑霞,黃興忠的大女兒!小學部老師!”
    “黃興忠是誰?”
    “黃鶴鬆的兒子,這是他孫女!走吧!是黃興忠殺了單無霸,一個土著,尚能豪情萬丈,我等自愧不如!”
    陳的到來,史鳳揚有幾分意外:“你怎麽來了?”史鳳揚忙站起來,“請坐!請坐!”校長室中,並無其他人,
    “沒有尾巴吧?”
    “怎麽可能?”
    “給他倒杯水!”史鳳揚坐下了,“最近形勢怎樣?快給我們說說!我們在鄉下藏著,外麵世界日新月異,我們卻什麽也不知道!報道都是十天半個月才到。”
    “謝謝!”鍾玉秀把水送到陳麵前,也坐下了,陳開始說話:“安靜的日子,怕是過到頭了,西涼城還好一些,形勢不容樂觀,日本人在東北以及北平紛紛調兵遣將,戰事一觸即發,國民黨雖口頭承諾,紅黨地位合法,但局地摩擦不斷,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去年雙十二事變,就不該把老蔣放了,表麵上他接受和平主張,可一回到南京,就扣押了張學良,我們紅黨人就不能在這上作文章?為了逼蔣抗日,張是豁出去了,從這點說:紅黨人對不起朋友!”
    “畢竟這是他們內部的事,我們也不好插手,不說它了,你們在土木鎮怎麽樣?”
    “沒有目標,沒有事,一切都山高皇帝遠的樣子!”史鳳揚有些怨氣,“這世外桃源生活,過長也膩味,我好象就真的學校校長。”
    “不要那麽悲觀!我相信:革命**就要來到了!你們遊手好閑的日子,就要過去了,黨員發展情況如何?”
    “不容樂觀,許多人對紅黨都不了解,談及加入,更是少之又少!”史鳳揚苦惱起來。
    “正常,我們這裏不是龍澤,龍澤縣處在前沿,那裏有許多日本人,各方勢力犬牙交錯,剛才的女娃子能不能發展?”
    “你說的是誰?”史問。
    “噢,是黃淑霞!”鍾玉秀說。
    “我看土木鎮也不是世外桃源,事情很多,隻要你們想做,這裏麵有沒有日特?有沒有不平等的事?隻要你們認認真真做幾件,就遠勝說教,不要害怕,要不斷吸收新鮮血液,這樣,我們才能越活越年輕。”
    “我是陪家人一起過來祭奠我父親的,順道走這兒彎一下,你們是老黨員了,曾岩同誌曾經給我介紹過你們,現在我們能做的,積極壯大我們的力量,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有可能奔赴新的戰場,中華民族真的已經到最危險的時刻,你們在這裏多年,人頭又熟,甚至是有許多人是你們的學生,這樣工作起來,更加得心應手!……”陳嘯虎作為西涼縣委書記,無論從理論到實際操作,都有著極其豐富的實踐經驗,侃侃而談,至激動處,手不斷做著揮動的走勢,顯示出嫻熟的經驗。
    夕陽跌到地上,白天依然是白天,稀亮未盡時,一隊馬車進了西涼城門,七八個人,每個人要麽戴著西式禮帽,要麽戴著竹編鬥篷,看樣子是走了很遠的路,腳上穿著草鞋,表情凝重,車上馱著大木箱子,象是馬客,又不象馬客和絡,愛招呼,給人的感覺總是怪怪的,不說話,任憑別人指指點點,不爭辯,不動怒,與史鳳琳擦肩而過,相互對望,這是什麽人?怎麽從來沒見過?直到他們走了很遠,史還在張望,直到他們輕輕鬆鬆拐個彎,看不見了,史還保留觀望的姿勢,日諜?這個問號打在心中,他趕緊返回去,幾乎是小跑,街上倒是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他全然顧不上。
    到了家裏,想起他們腳上穿的草鞋,更加確信: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他急忙搖響電話!
    “喂!我是史鳳琳!給我接警察局廖局長的家!”電話那頭嘟,嘟嘟好一陣子,才接通,“喂,廖局長嗎?我是史鳳琳呀!我……我剛才在城門那兒,發現一支馬隊,行跡非常可以,有可能是日特!”
    “證據呢?”廖青雲有些不耐煩,“現在是下班時間,警局隻有幾個人值班,我不能因為你的猜測,我就調動警力,要不你跟蘇縣長說一下,看他怎麽說,我忙著呢,我掛了!”
    “我他媽的……!”
    “你這是罵誰呢?你平常不這樣的!”陳夕紅進門。
    “廖青雲那混蛋!我在城門口那兒發現一支馬隊,我告訴他:這支馬隊形跡十分可以,可他……”
    “你自己不是有衛隊嗎?何必舍近求遠自討沒趣?”
    “如果真是日特,我手下那幾個人白給,所以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你不會給蘇縣長或石師長說,他們如果有一個被你說動,這事就成了,何必在這兒煩惱?關鍵是你沒有把握,也不能斷定,是不是?”陳夕紅攤攤手。
    “那我至少帶人偵察一下,確定我的判斷!”
    “你瘋了,天都到這會兒了,人困馬乏,折騰個啥?沒有明天了?隻要他們還在西涼城,就不怕沒有機會,實在不行,可以向上級反映,這事從上頭壓下來,不比你去求他們強,老牛不喝水,有人可以硬按,你憑什麽說他們……?”
    “他們的草鞋與中國的不同,草鞋中間在腳大姆指和食指間有根繩子上下連通,這完全是木屐的穿法,中國人從來都不會這樣做!”史鳳琳堅持說,“如果是這樣,我們的好日子就過到頭了!”
    “好了好了,你又沒有兵權,著什麽急?”
    “咋去這麽長時間?”
    “在梅家溪又吃飯了!我哥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他們去哪裏?”
    “我弟弟家?怎麽?你懷疑我哥?”陳夕紅不滿,“難怪有人要罵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