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車，拉走，不嫌騷臭！”

    “我的！我的！”李幾星一瘸一拐。

    “這種東西出城進城盡量走小巷子小胡同！免得汙染環境，滾犢子！”

    “是！是是！”李幾星象刀一樣的眼，不服氣剜了周止幾眼，拉著車一瘸一拐而去。

    古天樂指著周止，“太君的在那裏，拿刀的不要，會以為你是抗日分子！”

    陳品章趕緊過去，給竹下內一和小澤興安翻譯，並打著手勢比劃著。

    “你的什麽地幹活？”小澤興安走過來。

    “削指甲的幹活！”周止比劃著，並把手指伸出來，削一個。

    “尤西尤西！你的良民大大的，你的身體壯壯的，武士ですか？”小澤興安拍拍周止。

    周止一頭霧水，“什麽鳥語？聽不懂！”

    “他說的不是鳥語，問你是不是武士？”陳品章翻譯。

    竹下內一有些不耐煩，揮揮手，“你們的，亂講的不要！帰ります！”騎著馬就走了，身後是一小隊日本兵。

    黃白亮趕緊往旁邊站，並拉著周止，不斷揚手，說著“再見！”。

    “你剛才怎麽象個哈巴狗？”周止扯開他的手，一臉不服氣，“這倆狗日的官肯定小不了，古天樂、陳品章這倆狗東西親自陪同。”

    “周止，我勸你還是悠著點，好漢不吃眼前虧！欺負人也要分時候，李幾星再慫，也不能這樣，兔子急了還咬人！”

    “怪不得你狗日的和陳粉菊藕斷絲連，不養人，還要睡人，你就是不想吃眼前虧，你精明到骨頭裏了，是不是又在那兒才回來？”

    “不能夠！我黃白亮是什麽人？還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她又不是桂花樹，落了葉還是香棒！早膩味了，你說說：幾十年就挖一個坑，你不煩呀？換著吃，不倒牙口，可惜了，何桂枝沒能讓我啃上一口！”

    “你就不怕把你狗日兩排狗屎黃牙硌掉，你啃得動嗎？”

    第55章：

    1

    “那倒是！不陪你吹了，我還有事！”吸咂一口唾沫，喉結象鴨嗉子緊接著蠕動，這個長著好看眼臉的家夥，找過何桂枝，希望嫁他，可何拒絕了，他的爛情不是什麽秘密，比起陳粉菊人才上要強，他雖幹瘦，可他喜歡身寬體肥的女人，享受呀，妙不可言，陳現在吃自己飯，身子還是他的，多會兒要多會兒給，女人還想複婚，比做老婆時還不一樣，那時間，心情不好，或是身體有小恙時，可以不給，黃白亮現在是：自在嬌鶯恰恰啼，男人興頭來，要滿足，要是不滿足，他就會到別處去滿足，時間久了，心就不在這兒了。

    周止看著他的背影，“狗日的不是人，早早晚晚死女人身上！”

    何禮正在水裏漂了兩天，滾滾水流滔滔不絕，一路無險到達臨江，如期會見江茂、葛振江，向他們傳達省會最近指示，江茂樸實敦厚，葛振江就象長腿鷺鷥，纖細挺拔，並告之他們尤金平即將來臨的消息，希望能夠去小孤山一趟，見見方震武、李懷仁，希望他們能夠有很好的方法，拿下連腳機場，他喝了一口茶，“連腳機場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那還是讓老葛說一下，他去過那裏！”

    “好！何委員，據我們曾經偵察所知：連腳地處丘陵，機場在連腳鎮北不遠，全封閉式的，守衛人員超過縣城，達2500人，守衛隊長叫蒼木一雄，40歲上下，易守難攻，在扁舟嶺上，日本人更喜歡稱之為扁舟機場，內部守位知之甚少，幾乎為零，外麵有壕溝，裏麵什麽樣不得而知，外麵全部用布一樣的東西圍上，肯定是上下幾層火力交織……”

    “無法進去嗎？”何禮正常了解個大概。

    “有點兒難！”

    “今天能出城嗎？”

    “何委員，你要幹什麽？”

    “去小孤山！”

    “午飯後再說，那時進出城人少，防守鬆馳，古天樂也不在，他手下有個新提撥的局長，和我有點兒親戚關係，可以出城！”葛振江是本地人，祖上守著一份手藝，靠榨油過活，人臉熟，上上下下有點兒關係，現在油坊交給兒子經營，他專門外銷。

    “你們負責情報，具體操作交給小孤山縱隊。”

    周止晃悠一圈，沒有找到傾訴對象，返回去，離家不遠就是牛德祿書場，是腿趟到那兒，還是就想去，拐進胡同，就看得見“牛德祿書場”幾個粗大的字，飛龍走蛇，三三兩兩有人往那兒趕，地方不是太大，容納三兩百人，有桌有凳，有賣茶水的，有賣花生葵花籽、還有賣煙的，賣水果的，時間尚早，除了看門的、賣物的，還有稀疏幾個聽客，牛德祿還沒有到場，他們或吸咂茶水，或嗑花生瓜籽。

    有人看見他，一抱拳，“周大英雄，你稀罕，有日子沒見了！”

    “不稀罕，聽書呢，今個講什麽？”

    “不知道！反正他的書都好聽，情節曲折，內容豐富！難得今個閑著，你是聽書，還是找牛先生有別的事？”

    “我不聽書，也不找牛先生，逛到這兒了，進來看看！”

    “周大英雄，你的那段刀插飛機，帶勁！那嗖嗖嗖的子彈跟下餃子一樣密集，追著飛機跑，氣派！可惜當時沒繩子，要是有根繩子就更好了，把那鐵鳥拽下來，那我告訴你周大英雄就不是在臨江出名了，肯定是全中國，甚至是全世界，告訴你，別人沒有這麽擰的，更沒有這膽量！牛！想想我都後怕！聽說你娶了何桂枝那妖女？她玷汙了你的名聲，你知道葉孟張那幾個光棍，踮起腳要娶何桂枝，他們哪配？！”

    經這人一忽悠，周止抖抖身子，仿佛天上掉件金光閃閃的袍子，輕輕披他身上，象翅膀，瞬間就輕飄飄騰雲駕霧，呼呼風聲就在耳邊，他它一隻由鯤變鵬的大鳥，展翅即可九萬裏，有些雲裏霧裏，跌跌撞撞走出書場，靠在磚牆上，閉上眼，假寐一會兒。

    忽聽得驚堂木“叭”一下拍在桌子上，接著是牛德祿那富有磁性敦厚的嗓音傳來：

    “列位看官，咱們書接上回，建安13年，七月份，曹賊阿滿，帶著他的二十萬精銳之師，順江而上，要兵發赤壁，孫劉雖聯軍，但人數極少，個個以一當十，皆英雄好漢，大都督周瑜、老將軍程普各帶精兵一萬五千人，逆江而發，再說皇叔劉備，明知強敵氣勢洶洶，偏要逆勢而動，諸葛孔明早建七星壇，要借東風，老將黃蓋的火燒八百裏赤辟，能否成功，就要看我們智多星孔明先生能否及時足量借來東風，這是關鍵之所在……”

    “叭！啊哈！有了！”周止突然睜開眼，右拳打在自己左掌裏，“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對！就火攻！”他把地皮踩得咚咚響，“咱就火燒扁舟！”

    何桂枝在門口東張西望，終於瞅見周止，忙喊一嗓子，“嘿！你過來，該吃早飯了，跑哪兒去了，我都找你半天了！”

    “是嗎？”周止邁著四方大步子，“咱大老周上下眉目一皺，咱就計上心來！噢，忘記告訴你了，來時帶些大洋，放床底下了，你去收一下！用得著你用，用不著送錢莊上！”

    “你嚷嚷個啥嘞，不怕別人知道！真是的，財不露白，不怕賊偷還不怕賊惦記？”

    “他敢！偷一個我試試！削死他，這把刀切菜一樣，切他頭就跟切瓜似的！”他知道何桂枝說的是誰，把腰上銼刀拔下來，在手中動著，一把攬何桂枝於懷中，“走！老婆子咱回！”

    “你幹……幹什麽？太陽明晃晃的，不怕街坊四鄰看見？”

    “看見怕什麽？我們光明正大，又不是偷情？”一把攬著入院，抱起何桂枝，用腳鉤上院門。

    “你作死！你要幹啥？”何桂枝臉兒羞得通紅，如鹿撞懷。

    “聽你的話，幹些不作死的事！”

    “你還要……？”杏眼流光溢彩，大眼睛忽閃忽閃，“能行？”

    “一定行！咱是猛男，咱怕誰？”手裏刀掉地上，就直豎豎插那兒。

    尤金平完成了龍澤之行，即刻趕往臨江，先行一步的何禮正，已經由葛振江陪同，上了小孤山，李心澤乘一葉小舟，和尤金平一起，顧一凡、尹紅梅、林茜雲送至鄰河渡，揮手作別，太陽的餘輝灑在汙濁的水麵上，波光鱗鱗，尹紅梅這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就趕緊湊到顧一凡耳邊，朱克定在鷹嘴岩下等她，就匆匆下了碼頭，腳下的高跟鞋就“橐、橐橐”響，象根釘子，敲擊著路邊，走得太快，往外翻折。

    黃包車夫正在大口大口吃東西，她趕過去，“能走嗎？可以嗎？”

    “去哪兒？”小夥子吃得太多，說話嗡聲嗡氣，嘴裏一時半會兒難以下咽。

    “西城，鷹嘴岩方向！”

    “可以！”小夥子把要吃的東西，放在包裏，“一塊大洋，路有點兒遠！”

    “可以！”

    江風漁火，傍晚的鷹嘴岩可比白天白多了，岩上燈紅酒綠，大紅燈籠掛高高，紅男綠女穿梭其間，浪笑聲，語吒聲，從那兒飄下來，下麵江水轟隆，那些呆在漕幫裏的船隻，紛紛亮起或白或紅的燈籠，鯊魚號就停泊鷹嘴口上，一串燈籠掛著，替日本人的運煤船雜然其中，大多都是十噸二十噸的船位，漕幫大本營就在對岸漕家村，那裏一片燈火通明，江水嗚咽有聲。

    “朱克定，你要守身如玉？既不回家，又不偷腥，苦哈哈的，真沒勁！是你的棒錘不硬，還是你身無分文？是哪一樣？在我這兒，這都不叫事！”孟婆這婊子風頭正勁，打扮得花枝招展，紅嘴唇，粉臉，蘭花指，翹首弄姿，象蛇搖頭擺尾，“真有那病，姐能治，麵條變鋼條，不是沒可能，哈哈哈……”聲音象滾落豆粒，撒在江裏。

    “姐，消受不起，你就象過山車，總讓人心驚肉跳，我既恐高又恐慌。”

    “你又沒上過我的車，怎知道得這樣清楚？”

    “聽人講，講得唾沫星四濺！”

    “喲嗬，開天辟地呀，你倆什麽時候對上眼了？”閻羅擰搖身腰就過來，手上有一支正在燃的煙，用身子蹭一下孟婆，“這樣小奶狗是招人喜歡喲，打算什麽時候把他禍害了？下手晚了，我就不客氣了！”

    “你們兩條蛇精，幻化成人，張著血盆大嘴，就準備吃人，還是求求兩位大仙饒了我吧！我要下船了！”雙掌合實，搖動幾下，順著梯子，要下到岩底，那兒有石階，可以走到江邊崎嶇之路上，路上有幾個鋪子，乘夜色兜售食物酒水。

    閻羅往水裏吐口唾沫，退了回去，“他有老婆，你釣他作甚？”

    “我喜歡呀！”

    “屁喜歡，就襠裏那點兒事！”她張開嘴，吐一口煙在孟婆臉上，“大姐可說了，這兩天誰也不得外出，否則幫規伺候！”

    朱克定趕到約定地點，黃暈的燈光下，尹紅梅已經在茶食店坐定，風撩撥著旗子亂動，記得是馬家茶食店，老板讓得朱克定，忙招呼。

    “大副，是你呀，這兩天不跑船？”

    “後天走，往臨江那邊去！”他邊說邊往裏看，徑自往尹紅梅那兒一坐，“小姐，可以嗎？”

    “你請便！”

    “兩份茶食，不要甜的，要鹹的！”

    “好嘞！”

    茶食上來，“二位慢用，有事再叫！”

    “日本人最近頻繁運煤，而且是往臨江，方向上海，可能日本人會有新的動作，具體的搞不清楚，最近三兩天，有一批油料將運往連腳，大約會和煤船一前一後，至於幹什用，不得而知。”

    “確切時間有嗎？”

    “我想會有，曹修德想瞞也瞞不住，就這上麵，鷹嘴岩那兒，我有熟人，明天落實一下，可以相告。”

    燈影裏，有個醉漢，跌跌撞撞囈語般罵罵咧咧往這兒來。

    “我們走！”朱克定丟下一塊大洋，拉著尹紅梅往外走。

    走到門邊，醉漢撞了她一下，明顯是故意的，“小……小妞，長是長得不錯，水……水靈！”

    “一邊去！醉鬼！”尹紅梅推他一把，奪門而去。

    “小……是小樣！醉鬼……怎是怎麽了？”男人看見朱克定，就一頭栽進屋裏。

    電波在空中滴答，江茂的助手把接收的電報內容，遞給他，“夜鷹來電！”

    江茂看一眼譯電內容，遞給葛振江，“電報來得太及時，有了這些情報，對於我們炸毀連腳機場，提供了可能性，老尤、老何，你們倆親臨一線，是對我們莫大的鼓勵與支持，隨著小孤山支隊派遣的小分隊的到來，我相信：連腳將一鳴驚人。”

    “顧一凡同誌他們細致的工作卓有成效·是對全局工作的有力支持！”尤金平接過電報，“立刻電告毛三春同誌，這次行動代號為‘夜鷹起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