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賣槍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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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百通當時正忙裏偷閑,雲裏霧裏,思想時兒跌落,時兒又如羽毛扶搖直上。
“咚咚!”新來的小護士一臉不高興,“郝醫生,又做春夢呢,沈醫生叫你!”冷若冰霜,這個老男人,都成了精,禦女數人,這不眼下,妻的位置又空蕩蕩的。
“有事?”
“那邊來個傷兵,沈院長沒出來,沈醫生感到棘手,讓你去看一下,這男人皮糙肉厚,也沒有潘安之貌,是如何贏得一顆顆芳心的?迎風怒放,逆風搖擺的,那些女人真是傻,那小護士吐吐舌頭。
“噢!就來!”往事如煙,煙嗆五腹,氣上下竄流,有慷慨,有惋惜,有不值,更多是懺悔,它象淩河的冰塊,順著解凍的急流,飛流直下,毫不誇張,三千尺不足矣,直上直下的地方不止,那是墜落,更是跌落,飛花碎玉,飄逸的美,唯其粉身碎骨,才可涅槃重生。
他機械地動著,思想還在煙霧一樣的往事裏,“什麽事?人在哪兒?思想分庭抗禮:一半陳年舊事掙紮,一半麵對現實無奈,是誰扯了誰?是誰攪了誰?
”這裏!這裏!你走過了,你進那個門幹什麽?過來!就是他,他說是你親戚,你得稱呼他!”還是那個小護士,一臉不耐煩。
“噢,是你?”他認出來了,名字不記得了,好多年,還是這模樣,記憶是一張發黃的照片,“你怎麽啦?你當兵了?怎麽啦?”
“他腿上有槍傷!”小護士象驢一樣多嘴。
“先交五塊大洋!”
“我沒有錢!”
“那就哪兒來哪兒回!”郝百通半蹲著身子看一眼,然後抱著臂子,扭身要走!
“我背上有把槍!”
“跟我說不著,我們合安堂隻收銀子,不收槍!”郝百通看看沈昊。
“你知道什麽?不識貨的家夥,這槍托是烏木的,還不是毛山櫸,它出自烏木鎮,僅這一小截烏木就值……”
“合安堂不搞通兌,那你就拿著它,兌換成銀子再來!”
“烏金在你眼中成了臭狗屎!我這傷,你治不治得了?”
“小菜一碟!”
“你知道我是誰?要論起來……”
“別論!”郝百通擺擺手,“再論一會兒,它就該化膿,就該爛了,要是治不了,這腿就該鋸了!”
“狗日的,六親不認,不講情麵!”
“你罵誰?你他媽是我六親當中哪一門?你再罵,我就把你從這兒死狗一樣,拖出去扔了喂狗!”
“你等著,就認得錢,錢是你親爹呀?真是的!”
“不是你親爹,可你待它比你親爹都親!”
太陽迷離地晃動著,乾坤可以顛倒,唯獨這天地不可以,自從盤古開了天,這天就一直高高在上,地就在腳下,世界可以翻臉,人就更無情,疼痛是難忍的,石卿潦倒到身無長物,家或許早就因年久失修,坍塌成一片廢墟,廢墟上早已經長滿草,開遍花,蛇或蜥蜴在那裏快樂成園,眼一閉,臉一揚,鼻子一酸,再睜眼淚水就模糊了視線,拖著腿,耿直要走。
“你站一下,我去找個行家裏手來看看,你打算賣了它?”沈昊不了解他,動了惻隱之心。
“瞎耽誤功夫,跟這種鳥人……哎!”郝百通扭頭走了。
沈昊和小護士耳語幾句,小護士頭點得象搗蒜,象片雲彩,飄了出去。
沈仲林僵在那裏。
沈昊拖了條板凳,示意石卿坐,“你的腿腫脹,且子彈還在裏麵,早該治療,否則……你坐下來,稍等!”
“謝謝!”
“他活瞎了,真的是一把好槍!烏木鎮的正品!”
“你賣了槍,部隊上你怎麽交待?”
“顧不上了,等腿好了再說!郝百通真是認錢不認人了!”
“不能怪他,既又製度的原因,也有血的教訓,有人就是治了病不給錢,還說各種難聽的話,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又能怎麽辦?呆會兒,她來了,要是真能買下你的槍,你把這衣服脫了,省得招惹是非!”沈昊試圖讓石卿放下敵意。
踢踏有聲,沈西英騎著馬,讓渾身顫栗的小護士摟著她的腰,風馳電掣,約莫一袋煙的功夫,就來到合安堂。她從馬上,跳到地上,把小護士連拖帶抱下了馬,“他人呢?底底細細搞清楚沒?別讓人騙了,這二年什麽怪人什麽怪事都有可能發生!”
“就……就在裏頭,我也吃不準!”小護士跟著跑。
“是你嗎?槍拿來,我瞅瞅:看著就是個老兵遊子,看這身皮,是**,誰知道你是不是從別人身上扒下來的?”沈西英把馬鞭往腰上一拐,奪過槍,上下瞅瞅,拉過槍栓,看看膛裏還有子彈,“嗯,不是孬槍,你是哪兒的?”
“人是焦原的,部隊是橫江駐防部隊17軍的,司令文廷玉,參謀長……”
“你這點小傷不在焦原看,或西涼看,舍近求遠,意欲何為?嗯,是烏木鎮的東西,十塊大洋,怎麽樣?”石卿腚釘板凳,起不來,“站起來說話!”她上去就是一腳。
“我來龍澤偵察,被雲龍山上的鬼子發現了,所以……”
“就你?老得象頭牛,笨得象棕熊,還偵察,騙鬼去吧!”從衣兜掏出十塊大洋,往石卿手掌一拍,“請郝醫生拿刀好好挖你,要不然,你就徹底廢了!”拿起槍就走。
周止逛一圈,回到臨江,何桂枝伺侯一夜,天色大亮女人睡瓷實了,打呼嚕,翻個身,還放個響屁,他撩開薄被子,在宣騰騰大白屁股上,憐愛拍一下,“好!能吃能睡就是好!”睡不著,外麵各種響聲,刺激著他,有日子沒顯擺,心癢癢長刺,就穿衣而起,出了房門,在院子裏舀半瓢水,往水盆一倒,捧起一捧水,往頭上一澆,臉插水盆裏,象豬吞食,又象一個西瓜在水盆裏,左右搖擺,這臉就算洗了,抬起頭,撫一下水,水還是如雨而下,下在衣服上,拉開門,太陽扭捏,殘霧還在露水裏,甩甩水,就出了門,秋意開始纏綿,絲絲涼意,撲入懷裏,他還是那樣,衣服不扣,坦胸露乳,就一搖三晃走出家門。
“喲,周爺,聽說你去連腳去了?有什麽大動作?”有位老者忙往前湊,“給我透露一下唄!”
他本來還想顯擺一下,心中想起黃興忠囑咐,就撩起小褂襟,故作扇風狀,“屁大動作,我到孫中洋那兒晃悠一下,蹭他的酒和肉去了,解了饞,這不又回來了?”
“我不信!聽說你和別人一起去的!”
“胡咧咧啥?連腳鎮我想去就去,難不成還用人帶?”
“喲!刀插飛機的英雄,有日子沒見了,我早就想見麵求證一下:你的刀到底從沒從飛機上拔下來?”葉孟張用腳踢石頭,鞋破個洞,大腳肢頭露出來,“牛德祿把你吹得雲天霧罩的,飛機飛走了,可惜你這把銼刀上哪兒了!”
“你狗日的對我懷恨在心我知道:何桂枝沒嫁給你這個小處男,讓你傷心了,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你們幾個明爭暗鬥,讓我這個漁人得利,沒辦法,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物化弄人,就這你也不至於見麵損我,我是不是英雄,不用你小子定論,還是好好掙錢娶媳婦,才是人間正道!三十大幾了,沒有女人,你活個什麽勁兒?醜點兒沒什麽,肥點兒沒什麽,甚至身體稍有殘缺也沒什麽,是不是?我是過來人,經驗之談!兄弟,千般滋味自己過,後繼乏人,可真不行!趁著還能折騰,趕緊的,哪天你折騰不動了,你會悔到腚溝子裏,腸子早他媽爛了!”
葉孟張麵色煞白,這是他的七寸啊,讓人揭個底掉,站不住了,抬腿就走。
“別介,小葉,我可有一肚子話沒說呢!再會!”周止擺擺手。
“周大英雄,回見!”老者不敢造次。
“忙您的,有空聊!”周止春風得意,怎麽打飛機這事,這幾天一直困繞著他,臉上溢出的笑容,象冰冬茬子,僵在臉上。
李幾星拉著鐵皮大桶,挨家挨戶收金銀水,人高馬大,象隻駝鳥,腿太長太細,感覺不能支持上半個身軀,這老小子五十大幾,就象把夾子,夾住錢就不鬆,掙錢不容易,十多歲開始攢錢,錢是命嘞,何嚐又不是狗屎?命沒了,要錢有虯用?好幾個女人,拿著鐵錘一樣的意誌,衝錢也要敲開李幾星這顆頑石一條縫,可敲了半天,隻敲出幾個米粒星點,他可以沒有女人,但不能沒有錢,小氣到夜晚點一支蠟燭,他都心疼,夜裏不做事,點那玩意幹什麽?許多大洋在他雞爪一樣纖細佝僂的手指間,摸上去許多汗液,他的一生,象是滲漏,涓涓細流,永不停息,綠苔可以繡織,墨斑可以雜踏,但誘惑的小手,從他針鼻子一樣小孔中,伸不進去,更不要說掏出東西,除非你把自己變成比還小的活物,那你**的胃,就小得可憐,大概這種損失,他可以忽略不計,想到這兒,他會兀自笑出聲來,如果何桂枝如那種我們不知名字的、世界上是不是存在的動物,噢,是有的,微生物,眼看不見,看不見的,在李幾星的世界裏,就是沒有!
麻雀能嗑幾粒芝麻?更何況那東西比麻雀不一定小幾億倍。
女人是什麽?是榨油機,是來禍害男人,榨取男人剩餘價值的小蟲子,吃男人,喝男人,弄不好還會給男人縫頂不大不小的綠色帽子,當了王八,還到處招搖,費了很多事,操了許多心,生出來那些貨,還能把人氣死,“嘿,嘿嘿,我才這那麽傻呢!給人當兒子!”他是那樣想,更是那樣做的,好兒好孫趕不上好身子,逍遙快活一生,多好?
幾十年了,要說讓他怦然心動的女人是有的,何桂枝雖半老徐娘,但能算一個,可這樣的女人,也長著吸盤一樣的東西,專吸男人價值,要是沒有這一條,還行,女人都學壞了,張口錢,閉口錢,你們是嫁人,還是嫁錢?真是的,惹不起你們,我還躲不起?
別人都說日本人不好,他不信:國民黨當政時,每個月才四塊大洋,日本人來了,多加兩塊,還讓他當了頭,管理這城南幾百家,活多時,他幫個忙,活少時,他就當起甩手掌櫃,下麵管著十幾號人呢,祖墳算埋寶地上了,正咕嘟咕嘟冒青煙呢,一絲一縷,扶搖直上,看不見的,是眼瞎!他要了人家個閨女,嫁人了,生崽了,還倆嘞,看見他就跟跳山猴子似,叫他“姥爺”,咋地?咱也是全乎人。
周止走過,本想過去,但退幾步,又折回來,“李幾星?”
“幹嗎?是你李家三爺,何桂枝那狐狸精是不是把你迷得神魂顛倒?栽沒栽跟頭?你不在家這些日子,她有沒有忙時偷閑?”李幾星笑得如枯枝亂顫,“我不上賊船,其賊奈我如何?”他象戲曲裏唱念作答一樣,搖頭晃腦,“哈,哈哈……如果有,就看開些,皮糙肉厚,弄不壞的!誰讓她閑得太久了?”
周止象青蛙一樣彈跳起來,掄起耳光,要扇李幾星。
李幾星頭一偏,“你個挫子,夠得著嘛?返回娘胎裏,把你狗日生細些,生長些,釘耙齒似的,就算全是鐵,能打幾根釘?”
周止英雄夢碎了一地,但決不白給,腰一彎,拱進李幾星襠裏,身子往上一縱,頂了個天翻地覆,李幾星沒防這一招,狗曬蛋向後倒去,一下摔在地上,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周止拔出短刀一枚,衝著地上李幾星,“李大個兒,服不服,不服再來!”
“我到日本人那兒去告你!是你殺了日本人情報官,懸賞公告就貼城門樓下麵!”
“你敢!你敢去舔日本人腚溝子,我今晚就殺你全家,包括你外孫外孫女,讓你斷子絕孫!再掘你祖墳,暴曬白骨!”周止咬牙切齒。
“你狗日的……你狗日的,算你狠!我的腚嘞!”男人象駱駝嚎起來,沒有眼淚,幹嚎,腚下一塊厚實瓦片,被李幾星瘦腚踹裂。
周止是誰?釘耙雖小,抓破過千頃地,畢竟頭上頂著英雄的光環,它旋轉,它撩心。
“行啦!行啦!得饒人處且饒人,幾星兄弟也是,話說那麽難聽幹什麽,大家都是中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你真去日本人那兒告狀?周兄弟真能殺他全家?做不出來,給自己人挖坑,你們好意思?算了!我說你們吃飽了撐的,有功夫把自己事辦利索了!”黃白亮路過,去扶李幾星,抬眼看見古天樂、陳品章騎著逍遙馬晃過來。
他們身後是竹下內一和小澤興安一堆人。
“大清早咋回事?”陳品章指著李幾星,又指著周止,“你拿把刀幹什麽?”
“刻指甲,大炮打蚊子,用錯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