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同仇敵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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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墳山名字豁亮,其實就是一麵陡坡地,在連腳鎮外麵,陽坡整體格局,呈東南方向,陰坡在被麵,折字型,半個西北,半個東北,象個搭著的手,象刀切出來,比起扁舟,它算是崇山峻嶺,但整體地勢比扁舟稍高,陽坡墳地密挨,陰坡一個沒有,最初距離清涼河三四裏地,它在鎮西,扁舟在鎮東,皆在北麵,有遙相呼應之意,小鬼子來了,為了建機場硬是征連腳四萬之眾,分兩班,晝夜輪換,不分男女,隻要還能吃飯,就得幹,那段日子,家家的孩子遭了罪,大的哭,小的鬧,五個月苦戰,人瘦得脫殼彎形,愣是從清涼主幹上開出個枝岔,引清涼河水過祖墳山,到達扁舟嶺,祖墳山北坡口建有大壩,大壩上有閘門,隔三差五提一回閘。

    過往的船隻通達祖墳山止,閘高數十米,非人為之力可提,每回提閘,日本啟用簡單機械,有鐵的支架,有滑輪組,人隻要一點兒勁,拉動滑輪上鐵鏈,厚重的鐵板就嘰歪嘰歪往上升,水就從清涼河源源不斷嗚哇嗚哇灌進來,水的通道有一人多高,掩埋於祖墳山腰裏,除了大壩口,別處看不到,落閘後,簡單機械取走。小日本子賊呀,連操作這些動作的小鬼子身上都背著槍,好象是三八大蓋,好象又不是。

    洗完臉,別人還在睡著,黃興忠搖醒北風、周止,三個人先行墊補一口,就出去了。

    江茂看得真真的,他既沒有聲張,也沒有吃飯,連眼屎還趴在那兒,瞅著三人出去,就象個影子跟著。

    到了鎮外,北風發現了他,在黃興忠耳朵後耳語兩句,周止一頭霧水,“你倆幹什麽呢?”,北風努一下嘴,周止向身後看,江茂就躲在一叢小樹後,“你們倆鬼鬼祟祟幹什麽?”“得不得找個人問問祖墳山怎麽走?”北風眼卻往來時路上看,黃興忠則往西一指,“蒼鬆翠柏之地,必是祖墳山之所,不用問了,跟我走就是了!”

    “去那兒幹什麽?你倆祖先埋那兒了?正事不幹,我們祭祖來啦?你們手上連把紙都沒有,祭哪門子祖?”周止就這性格,脾氣急,人還能做些事。

    江茂藏頭露尾,躲躲閃閃。

    “怎麽辦?”太陽明豔得象個要出閣的女人,羞澀的桃花紅將天地塗染得香馨玫麗,把人照得神采奕奕。

    “就讓他跟著吧,也能看看他是隻什麽鳥!”

    “說什麽呢?我聽不懂!”

    “後頭跟個人!”北風說。

    “他是誰?他要幹什麽?在那兒?”周止看一眼,沒看到,但他相信有,“你們倆葫蘆到底賣什麽藥?”

    “沒準是蒙汗藥,你不小心著點!”北風跟在黃興忠身後,步子方方正正,好象不知道身後有人似的。

    周止回眼一釣,可不是?江茂轉身太快,但背影卻出賣了他,“原來是旅社裏那老小子,聽口音就是當地的!”

    霞光象水,淹沒了天地萬物,順著彎彎曲曲小道,就到了祖墳山。

    鬆柏掩映,芳草鋪就,一座座墳塋各安其位。

    “你別說:這兒真是一塊千年吉地,迎陽霞光萬道,有水自上麵下,水淹不著,火燒不著,這地方選得漂亮,不知道是何方人家祖林!”北風慨歎。

    “恐怕不是哪一家能夠獨占的,你看:姓氏不一,且墳墓這麽多!”黃興忠仔細看著,“你們看,有姓張的,有姓劉的,有姓方的,雜嘞!”

    “我們不是來看人家祖墳的,究竟要幹什麽?給我透個底!”

    “別看我,我哪兒知道,過一會兒,你就恍然大悟了!”北風擺著手,江茂好象沒跟上來,還是躲哪兒了?

    陽坡太陡,越往上越難走,周止汗下來不說,上氣不接下氣,“二位,我說還要走多遠?這跟我們任務有沒有關聯?”雖是秋陽,不動涼爽,動則汗流浹背。

    “周老弟,再堅持一下,我想翻過這個坡,也就差不多了!”黃興忠抬眼看一下,距離坡頂,至少還有300米。

    “我的娘哎,要人命了,我不行了,你們倆先上去,我歇歇,這汗叭叭的,跟下雨似的,渾身癢癢受不了!”周止擺擺手,一屁股坐一攤草上,也顧不上刺鬆戳臉。

    “黃老爺,要不咱歇會兒?”北風雖是練家子,沒有周止健壯,但鼻尖上也沁出些許汗。

    “你呀,缺乏鍛煉!原地歇一下,怎麽尾巴沒跟上來?他究竟是什麽人?他要幹什麽?”黃興忠坐在一塊石板上,那是誰家立碑剩下的。

    “我覺著醉八仙裏怎麽看都象是八仙,個個不凡哪!”北風應道。

    “管他是牛頭還是馬麵,隻要不是小鬼子坐探,都好說!”周止抓自己臉,臉兒癢得厲害。

    爬到對麵,看看高高的大壩。

    周止?頭,“我的乖乖,原來玄機在這兒,怪不得你們神神密密,這大壩下有通道呀,門清呀,它是不是通到機場裏?也沒準,說不定通到小鬼子辦公室裏!下去看看?”

    “你問太陽了嗎?太陽點頭了嗎?”黃興忠拍拍他的肩,“簡單了解一下,夜裏來!看看去!”

    北風側頭看黃興忠一下,“你是怎麽知道的?”

    “秘密!聽話聽音,別人一句無用的話,對於我來說,也許是點石成金,怎麽來的?這不重要,關鍵是我們找到了困繞我們這麽久的難題解決方法!”

    江茂在院子裏練太極,幾個人熱汗涔涔,一直在樓梯上東遊西蕩的高孝奎走下來,“我的個爺,你們幾個哪兒去了?玩失蹤,我們幾個急得不行!”

    “跑步去了!”黃興忠衝江茂點個頭。

    石磨峰從窗戶玻璃後,看見黃興忠幾個人一身露水和茅草屑,鞋上沾了不少泥巴,他的心馬上警覺起來:他們一定有事,天剛蒙蒙亮就不見他們蹤影,他們到什麽地方踩點去了?難道他們真的發現可以突破的點?可是機場周圍實在無法下手,難道還有別的什麽地方?正要出去,吳向之偏就下了樓,迎著黃興忠幾個人,“喲,這不是黃老板嗎?這一身上下,鑽人家草垛肚了?……”揮動著手。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晨練,閑得沒事。”黃興忠那雙眼立馬警覺起來:這家夥油頭粉麵,衣著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一回生,二回熟嘛,說不定我們還是誌同道合的朋友!”吳向之一臉笑,怎麽看都象不懷好意。

    “商人追逐的是利益,何來誌同道合?我們一行幾人,是來連腳鎮買高粱的,難道你們也是?說好了可不能搶我們生意!”黃興忠從他身旁偏過身去。

    “嗯哼!牛!”衝著他們的背影,吳向之豎起大姆指。

    江茂僵在那兒,每個人底牌他摸個有三四分,隻有黃興忠身份讓他猜不透,一臉問號,難道密牙幹的事是他們幹的?這是些什麽人?一頭霧水,讓他搖搖頭。

    第58章:

    1

    何禮正從門那兒衝江茂揚一下手,閃出半張臉,他看見吳向之一臉驚愕,知道吳已經認出他來了,身後的門吱吜一聲,他回看一下,是石磨峰,這張原本陌生的臉,就更加詭異,黃興忠的身影,更加吸引這個人:他們有什麽必然聯係嗎?這樣一想:哆嗦一下,江茂在那兒,看得每個人炸刺。

    橡皮阿四從船艙外舷梯爬上來,剛想舒一口氣,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講利索,隻舒一口氣,“我地個乖乖!……”正準備環顧一下四周,被人從上麵一腳蹬了下去,帶著驚呼聲,“啊---……”掉萬丈深淵裏。

    上麵踩人的是三德子,受長穀川天一指使,他和小鼻涕一直跟著船,並早早登上大船。大船正在乘風破浪,突突突聲震耳欲聾,象箭一樣劈開水花,那一聲驚呼,淹沒在聲浪中,橡皮阿四不是石頭,而象皮球,激烈墜入水中,在水中翻了幾個筋鬥雲,喚上一口氣,象青蛙,在水麵上撲騰。

    “喲嗬,兔崽子,會鳧水,我還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你?”小鼻涕拔出槍來,拉了槍栓,要扣動扳機。

    三德子按下他的手臂,“算啦,窮人家的孩子,讓他逃命去吧!還是積些德給後人,說不定你能生個大頭兒子。”夕陽象被揉碎了一樣撒在江裏,看得人眼花繚亂。

    “便宜他了!姥姥的,小蟊賊一個!”小鼻涕插上槍,“那個小日本子的話,怎麽理解?”

    “姑且聽之,暫不信之,他要折騰,還非要拉上我們,讓我們當狗?我們是狗嗎?”

    “咱是人,響當當的爺們,不能夠!”

    “船上這幾位,咱也得罪不起,長穀是他們什麽身份?憑什麽命令咱?”

    “東洋別說來個人,就是條狗,也大咱們一級,這他媽的沒有天道了!一紋姐什麽來路?姓國還姓共?八成……”小鼻涕又要把毛茸茸猴屁股臭哄哄嘴貼近三德子嘴跟,他一把推開,“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你狗改不了吃屎?”

    “我這不是怕外人聽見嗎?”

    “外人?誰是外人?你大是還你媽是?少給我放狗臭屁,要是從你張破嘴裏,吐出任何狗牙來,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一紋姐是誰?咱小時候偶像,往誰身上潑髒水都行,她不行,她聖潔高雅,比傳說中觀世音不能差,曉得不?”

    “那皇軍要是怪罪下來,可怎麽辦?”

    “別整天‘皇軍’長‘皇軍’短的,我聽著膩味,東洋人遲早要走,他們拍拍屁股走人,我們怎麽辦?甭管一紋姐姓啥?終究是咱知根知底的人,聽我的錯不了,要是有人盯著不放,你告訴我:我看他狗頭結不結實?”

    “曉得!爺,這他媽的在船上,和咱在陸地上就是不一樣,啥叫‘乘風破浪’?這回體驗到了!”小鼻涕用手掌當眼罩,遮擋住明豔的陽光,“過了黃湯河,不過響水壩,不算到北門河,是嗎?”

    “對嘍!等你娶了銀俠,死了也能埋進祖墳地了,不會成為孤墳野鬼了!”

    “哪有那麽容易?你就看她那個老子,你就知道,誓比登天還難,狗日的,拿錢當他爹!”

    “嘿嘿!我又爬上來了!”橡皮阿四通曉水性,一臉嬉皮。

    “兔崽子下來的,沒完了?你是誰?算是幹嗎的?”三德子按住小鼻涕拔槍的手。

    “我叫橡皮阿四,別人一直這麽叫,我就認了。兩位大哥這是吃甚飯的,我想跟你們混!”

    草帽晃晃腦袋,“你是小偷?”

    “也算是,也算不是!”

    “逗我玩呢?我一槍崩了你!”小鼻涕又拔槍,“你知道我們是誰?就敢和我們混?我們是……?”

    “你什麽時候上的船?我怎麽不知道?”三德子拍拍小鼻涕肩。

    “你們裝船時,我都睡過一覺了,收下我唄,我不想自己混了,太他媽難了,經常是吃不飽!”

    “三哥,可不要有婦仁之人,還是問一問一紋姐吧?”草帽說。

    梁一紋穿著時髦,頭戴白色禮帽,脖子上圍著紗巾,柔軟黑色手套,坐在臨窗的地方,目光往洶湧澎湃裏跌落,千喚萬喚的一個名字,就象顆生鏽的螺絲,在她心裏擰了二十多年,曾經的刻骨銘心,想不到他已經成長為叱吒一方的人物,緣淺緣次,陰差陽錯,還是沒能見上一麵,多少有些遺憾,不過,她相信:終有一天,他們會見到的,想到這,她長舒一口氣。

    “梁老板,有件事,我們拿捏不準,請你定奪!”草帽敲門想進。

    “說,什麽事?”

    “有個孩子,流浪兒,叫橡皮阿四,我們裝貨時,他鑽上了船,被我們發現了,他要跟著我們。”

    “好!等我一下,我就來!”

    煙波浩淼的水麵上,風嗖嗖的,風抱著汙濁的水,拱著頭,撞擊著船身,嘰嘎---,水鳥伶俐地翻飛,突突突機械拉著濃濃的黑煙,象箭一樣,刺撥起撩人的水花,把那些小舢板、烏篷船、帆船遠遠甩在後麵,淩厲之勢,讓人驚悚。

    正是這水花,讓旁邊一艘烏篷船的中間一扇窗戶洞開,有幾分好奇的杜滲江推開玻璃和外麵髒兮兮的紗窗,向不遠處眺望,“那不是她嗎?她不是和小白狐一起走了嗎?怎麽又出現在這裏?”

    “誰呀?你是不是看錯了人?”王國賓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濃茶,“不要疑人疑鬼吃啦?我們還是趕快返回滬上,這趟差出的,毫無意義,有些東西,我們根本啃不動!”王國賓不以為然,“連日本人都在暗中使勁,我們能說什麽?我們隻管跟著就是,把看到的情況,據實相告,想必葉組長也隻能審時度勢,酌情處理,這幫子人是神仙掐架,我們凡人根本動不了手,連那個長穀川也隻能跟著上竄下跳,陶澤如甚時候做了杜培聲保鏢,這事透著奇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