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夜行。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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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數很少,能占領縣城,已經是捉襟見肘,水上力量幾乎為零,所以相對比較安全,乘著夜色一宿無話,他們到達臨江時,大約半夜,船身刺駁起長長的水花,像一道道弧,大約是興奮,沒有人睡得著,黃駿這些年跟著劉昆侖走南闖北,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父親,心情立馬愉悅起來,家裏除了媽還有心愛的陸桂芝,心就酥癢難搔,她和媽都是好女人,這麽些年男人在外打拚,他們相夫教子,安於平凡,守著寂寞,守著期望,眼巴巴盼著男人歸,可歸期遙遙,這是怎樣的耐守?黃駿此時心掛兩腸,天隔一方,相知卻不能相見,這是怎樣的不舍?父子倆一成個月成十不沾家,家裏老的老、小的小,全靠兩個女人支撐,忍不住,淚就一串串,好歹他是駛船,別人並不曾注意,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這裏怎樣的無法割舍?

    一江有水一江月,風搖浪起,那晃動的漣漪,不住四下裏擴散,有水花撩撥,興奮得手足舞蹈,那不是人,而是被驚飛的水鳥,世界在無比的靜謐裏,看船獨舞,聽船寫意。

    尚若有琴,彈它一曲,撩情寫意,想來極是最好的,發上古之幽思,書今人之情懷,可惜了,一江好星月,如果不是為了驅趕消滅侵略者,這靜思的夜,是何等迷人啊!黃駿心如跑馬,徜徉快意,他們幾個人一直喋喋不休講到黎明,江上起霧,月朦朧,鳥朦朧,漸漸得可以看見江岸,以及那木刻般江邊之景,心裏潮起火一樣拱動的**。

    大約精力不支,李心澤抱槍動動,頭重心沉,隻一會兒,撂了話把,鼾聲即起。

    那不是霞,更不是太陽,隻是一抹桔紅泛起,沉睡的潮濕還在滴答,早起的鳥兒真的有蟲吃,你聽那歡快聲音,是那樣愉悅人的心靈。閑隙吐絲,絲長絲短,彎彎曲曲吊墜,像被溫水著濕過,不忍吸咂,不能動手,它脆弱得彈吹則斷,時間在濾鏡的背後,見證著情的擰撚,意的滲漏,撲楞楞---一隻晨鳥,迎風片過黃駿的頭頂,他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困頓的意念,像竹子抖動著。

    黑影像紗,變薄了,仿佛拽一下,可以撕碎,淩星的水滴灑過頭頂,那不是雨的寫意,而是黎明的哭泣,它哀傷夜的逝去。

    黃興忠瞅著窗外的天,知道新的一天就這樣來了,陳仲秋---過去他最看不上的潑皮無賴,已經變得讓他不認識了,這個人為了苟且偷生、追逐利益,已經嬗變為日本的走狗了,這是他不想看到的,而活生生演變出來的,日益糟糕的環境,讓人欷籲,他翻動著身子,聽見北風還在鼾聲如雷,他吐出了極其濃重的一口氣,就算再難,哪怕拚上自己的性命,也要炸了連腳機場,他早已經意識到:必須聯絡有誌之士,聯絡正義之師,來共同完成這樣足以彪炳千秋的曆史絕唱!

    思緒起起伏伏,像扭動不安的股市,跳動震蕩厲害,像山穀豁豁牙牙起伏,那抹恬淡的紅,像滴血在滲漏,由淺入深,像血在融入,漸漸地可以看到影子似景色正在脫胎換骨,他不知道:他們這一走,會給史鳳揚夫婦平靜的生活帶來什麽,他雖相信史鳳揚的能力,但什麽時候能夠和那些誌同道合的人走到一起?陳仲秋會如瘋狗一樣咬住史鳳揚嗎?當初他該聽黃安的話,不該有婦人之仁,養虎為患呀,貽害無窮,陳仲秋為了向上攀爬,已經不擇手段了,在全民族大義麵前,他已經淪為曆史罪人,郝百聲雖不是什麽好人,在這事上,至少還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斷然不可為,他們和日本人若即若離,敷衍了事,山高皇帝遠,日本人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很多時候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本人的進攻方向,很明確,由於兵力空虛,又要集中精力占領大上海,主要兵力現在集中在北平往山東方向,德川安康聯隊作為先遣軍,後勤補給一直滯後,這在很大程度牽製了他所在的師團主力,所以通過大轟炸,象征性占領的三個縣,兵力虛弱到隻能龜縮在城裏,兵力不足,舊警察又良莠不齊,很多時候封的那些官就是空架,所謂的駐軍司令,也就領導一兩千人,這時候隻要中國人能同仇敵愾,應該可以有所作為。

    如果再能炸掉機場,日本進攻上海,就會成為空談,至少會遲滯他們的張狂。

    “你一直沒睡嗎?”黃安揉揉眼。

    “也不是!陳仲秋你怎麽看?”

    “我們在做完這件事後,應當及時返回土木鎮,把這顆毒流挖掉,從這次事情上看,他已經徹底淪為了漢奸!”

    “你說得極是!我就不該有婦人之仁!”

    陳仲秋派人盯著史鳳揚,奇怪並沒有發現其可疑,他竟然倍感失落,黃興忠應該是提前接到通知跑了,一定是這樣的,怎麽辦?城府淺了,別人還沒怎麽樣,自己倒是先亂了陣角,這還是我陳仲秋嗎?今非昔比是不是?郝漢像個長舌婦,如此去舔腚子,郝百聲居然沒有動作,還是盡快占領黃家大院,以起到震懾黃興忠的目的,他究竟在外麵幹了什麽?非要拋家舍業?楊堅強那頭驢一定知道,但不會告訴自己。

    占領黃家大院,可以一箭三雕。一可以擺脫郝氏父子糾纏;二報了多年前之仇,還可以把黃興忠引出來。三是更方便接觸楚楚。這個小可憐喲,這麽多年,還在黃花甸活人,她究竟是怎樣來到黃花甸子的?胭脂不動跑不了,雖嘴碎,卻無可奈何,這樣一想,心通心酥,竟吹起口哨來,日本人來了,我可以扒那身皮了:窮人!媽媽的,憑啥我就該祖輩窮,輩輩窮,鹹魚被鹽醃過,都有翻身的日子,我憑啥就沒不能?我要翻身把歌唱,唱出我心中的豪邁!姥姥的,叫我相信命,我還就不信這個斜了!日本人來了,黃興忠不就屁滾尿流滾蛋了嗎?這是給我騰地方了,老天爺開眼了,沒準那兒將來就是陳家大院,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雙掌合擊,樂了,沒有我的加入,能有聯防隊嗎?指望郝漢,他懂什麽?他會訓練嗎?這幫雞頭鴨爪,他震懾得住?我的作用別人不可替代,連香川幽蘭司令官都誇我:人才難得!既然這麽著,將來我在日本人庇護下,必然會官運亨通,黃興忠別讓我逮住你,他右手伸開攥成了拳,隻要抓住你,我一準送香川司令官那兒,這是我在納投頭名狀!

    郝漢耷拉個腦袋,從鎮長辦公室出來,看著陳仲秋,就沒好氣,看樣子拍馬屁一下子拍馬腿上,被踢了一下,右手握拳,伸出個大姆指來,“陳副隊長,鎮長叫你!”往裏麵勾著。

    “咋說?”

    “還能咋說?他不同意你派人你盯史校長一家人,他們都是厚道人家,幾十年了,在這鎮上,連三歲小孩子都沒有得罪過,能是什麽黨?他讓你趕緊撤人,一天天的,忙得四腳不沾地,好像就你一個人在做事似的,快去,鎮長馬上要到縣城開會,別耽誤正事!馬上集合隊伍,我要訓話!”這是權力體現的象征。

    “那是你的事!”

    郝漢吐下舌頭,“死了張屠夫,我還不得連毛豬嗎?我還就告訴你:有你沒你一個樣!看把你能的,這支隊伍姓什麽,知道不?它目前姓郝!哼哼!”郝漢知道,他馬上就要奔赴焦原鎮,聽說那個石卿回來,目前就在治傷,人家才是正兒八經軍人,你算個屁呀!就是架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副隊長,仗著有三腳毛的功夫,把誰都不放在眼裏,老頭子到底是多熬幾個太陽,就是有經驗,讓陳仲秋盡情地張狂,黃興忠可不是吃素的,惹毛了此人,就能扒你皮,抽你筋,當年單無霸何如?還不是被人家滅了?就目前聯防隊這些個人,就是虛應景兒,真動起家夥什來,還真就不如土匪,嚇唬嚇唬鎮上人還行,動真戈的,那就差遠了,一則是陳仲秋教的多半是自悟,另外這些聯防隊員是東拚西湊出來的,良莠不齊,看上去每天出操,喊著吼!吼!哈!,隻是聲勢上的。

    果不其然,郝百聲這隻老蒼兔,一肚子陰謀詭計,別看笑眯眯的,一肚子花花腸腸子,別人看不透啊,那笑容無論怎樣燦爛,都擋不住他時刻都能給你背後不一刀,這家夥油膩了,變成了讓人恐懼的笑麵虎,“陳副隊長,坐!你跟我提的那事,我思謀了半天,覺得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隻是黃花甸子並不是凡地方,到了那兒,要稍微收斂一些,那裏能人多,不比土木鎮,有我罩著,別人還給三分薄麵,你到了那裏,代表的是我們鎮政府的形象,所以言談和舉止要規範一些,縣上要開會,我估計是征兵的事,上次聽長穀川天一司令官提那麽一句,他從神州省回來之後,就著手擴編,人力的不足,讓他感到不安,所以招聘警察成了重中之重,我馬上要走了,你也可以著手你的事了,遇事不要莽撞,要多和郝漢協商,不久將來,我們將聘一位真正的軍人來規範我們的訓練!好了,我趕時間,郝隊長同你們一起參加行動!我還是相信你的能力的,我對你有信心!”

    這隻老禿驢,在向他傳達三個信息:1、聯防隊在現階段還姓郝。2、招人架空你。3、黃花甸子不凡,我不動你,不代表沒人動你!至於日本人還是相信依重郝百聲的。

    郝百聲到達縣城的時候,正是大中午,距離召開會議的時間尚早,所以郝百聲就住進象牙旅館,這裏距離春風、笑語呆的地方,隻有一條巷子,這會兒藝館還沒有什麽人,那些吃夜飯,華燈初上開唱,夜半收場,象牙旅館離縣衙不遠,連轎子都不用坐,吃完中午飯,像魚一樣曬翅,這是多年積習,對於陳仲秋一次次突破防線,他笑了,積聚著吧,等到一定時候,就新賬老賬一起算,你想借日本人勢力給老子炸刺,就得把漢奸這頂帽子戴正了,人人得而誅之,鍾澤都不是個,你算是幹嗎的?開完會我就讓郝漢去焦原,哼哼,他一母同胞兄弟在那兒,骨頭打斷了,筋連著,等到我攥夠了砝碼,姓陳的,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我到時候甚到可以勾連外麵的黃興忠,消滅了你,黃家大院你也敢占,找死的東西。

    香川幽蘭這小婊子,吃飽飯撐的,惹誰不好,偏要去招惹長穀川天一,你也不打聽打聽,就像蛇似的附棒而上,她把自己打扮跟個妓女似的,穿得花枝招展,抹著腥紅的嘴唇,不陰不陽叼著一支煙,這形象與平時反差很大,高跟鞋,一走一擰,動作極度誇張,這與他心目中的女神清水芙蓉相比,就是垃圾的存在,極大程度上褻瀆了他對於愛情最初的容貌定義。

    當時長穀川天一正在綜合各種消息,判斷大本營意圖,他認為廣木弘一的調離和他的“天女散花”實施之地,不是神州,而是上海,根據帝國進攻中國以來的行進路線以及麻生太郎師團一直在平漢線和京廣線上機動運作,這表明德川聯隊在桃花塢的行動,就是虛晃一槍,以造成支那人的錯覺,認為帝國下一步行動是神州,占領上海,進而占領中國首都南京,這才是帝國如意算盤,我說怎麽會把神州特高課這把交椅,讓淺倉次郎那笨來坐,高啊,誰的主意?那廣木弘一不是回國啦,而是坐鎮上海,那次召開的神州情報界軍事會議,也是虛晃一槍,做足了迷惑敵人的功夫,可憐的堂本木澤,出師未捷身先死,這麽一析:連淺倉那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也被繞進去,為了配合演好這出戲,上海的禎昭影佐居然會來到神州地界上,虛晃這一槍,妙,好棋!長穀川天一為自己驚人的發現而竊喜,怪不得把他這個頂流的情報專家,放在西涼縣,看來他的終極使命就要完成了。

    “こんにちは!”香川幽蘭倚在長穀川天一辦公室的門上,吐著優雅的煙圈,在門上敲兩下。

    長穀川天一抬起頭,皺了一下眉,“吃錯藥啦?走錯門啦?”對於這個有腥騷的女人,極端排斥,好在這種上下級的關係就要結束了。他一臉嘲哄,少年得誌的人,心中何止有溝壑萬丈?很多時候,他的思維如同軲轆同時碾壓許多同時代人,更何況是香川幽蘭這種背景不清楚且出自平民家庭的人,如果不是戰爭,他們永遠沒有出頭機會,有關這個女人的一切,他知之甚少,看見女人一臉蕩笑,他馬上明白了她的目的,來撩騷他,真是找錯人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