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江防與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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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因為抗拒,丟了卿卿性命,這是血的教訓,官府都沒時間和辦法管理他們,現在好了,迫於形勢和壓力,過去在他們自視正統官府人的眼裏,這些人就是蝦鱉海將,張牙舞爪,沒有什麽用,現在被臨時招募起來,負責一段江防,並號令,敢逃跑者,敢投降者,軍法從事。

    憑什麽命令我們?不吃你飯,不服你管!聳肩虛眉做鬼臉,這是不服的表情,骨子裏可以不服,行動上必須軟塌塌應一聲“是!”,這是一種回應的態度。

    一張破紙,就叫命令,不服可以集中優勢兵力剿滅你!江防上集中這麽多部隊,隻要調轉槍口,什麽鬼頭刀十三鋪十五鋪,全都完完,盤亙半天,就用上轉折一詞,“……與其……不如……”這是個轉折呀,那天成就?那麽一回,他們平時一個個是蚱蜢,猛張飛,這回全都老實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也叫識時務者為一方俊傑,就是不說:關鍵時候當了孬種!小巫見大巫,見到就裝哭,嗚嗚加嗚嗚,身子抖抖縮縮往下出,必要時候就當豬。

    江岸的蘆葦雖遮天蔽日,在淩利的江風裏,東搖西擺,嗚咽的江水如獸怒吼,來往的大船,如箭穿梭,激起的水花如同沸騰一樣跳起又落下,十三個小島,就像十三塊托板,托著這些戲水玩水客,在風浪中飄搖,那些倍感壓抑的日子,就這樣不期而遇,島上一些人對那老大有了不一樣看法,強龍難壓地頭蛇,這那老大比不了地頭蛇,所以鬼頭刀十三鋪名聲就先在自己人中跌了。

    等那幾個冷冰冰持槍人手走了,他們是坐著大軍艦劃著皮滑艇來的,突突突那震碎江沿的聲音格外刺耳,他們總統府辦公室機要處的,帶頭叫白安閣,這家夥閻王一樣凶神惡煞,他們丟下一張蓋著紅戳戳的破紙,說是江防司令部有命令,如有懈怠,統統按漢奸論處!看著他們上了艦,還沒開動,就有人撇嘴、擠眼打啪,這是不服,軍艦一開走,就有人就罵罵咧咧,甚至是摔碟摜碗,狠話說得那叫烈,鑿鑿之言如鑿鑽木,他們幾時受過這個罪,呼來還喝去,當這十三鋪之地是你家?屁!隨手一鬆,紙在風裏,翩翩起舞,像隻受傷的小鳥,飛著飛著,一頭栽蘆葦蕩裏。

    “那老大,這東洋人是放屁是真還是假的?‘天女散花’你倒是散呀,一天天耗個屁呀?害得我們買賣在那兒賺吆喝!這一嗓嗓是不是白喊啦?”林子瞻手下郭五急得兩頭冒火,“剛才那狗日的姓白的是幹什的?我看就是唧唧棍拉薄屎,不是隻好鳥”

    “分不清,別說來個破參謀長,就是一條狗,你都得哈他大卵!”

    “上麵放個屁,到下麵就變成一台戲!”

    ……

    人多嘴雜,一下子就議論開了。

    “都各自回去,好好給我呆著,值此關鍵時刻,誰也不要給我戳屁漏!別看這會兒安靜,不定什麽時候就炮聲隆隆,聽到沒?我是放屁嗎?家國大事,豈是我等可以偷議的?怎麽說咱聽著就是了!沒必要節外生枝,敲梆子賣糖,各管一行,決策上的事不歸我們管,我們隻管做好自己事!”有船就慢慢晃動著櫓,極不情願離開,雖沒人說話,但每個人心中都藏著掖著自己想法。

    史亮拍拍小桂花,“哎~,哎哎~你看,這幫王八蛋又到甸子來禍害了!陳仲秋這狗東西就是抹嘴無恩呀,黃老爺宅心仁厚,當初就不該放了他,這叫養虎為患,這下好了!今天不知道誰又倒黴!”

    小桂花正在擦盆,抬頭看一眼烏泱烏泱一哨人,踏著整齊的步子走過來,“你就是閑的,管得了嗎?”

    史亮抱著臂子,這對苦命鴛鴦,依托史健久的基礎,除過照顧一瞎老婆子,基本就是這爿小店的主人,別人拾趣稱呼他們老板,史亮就拍拍手,“千萬別……這亂了倫理法章,我們就是個看店打雜的,真正老板是史校長,還有我們的特派員,知道不?”

    一轉臉的功夫,聯防隊就開過來了,陳仲秋在前,吹著哨子,喊“一二一!”郝漢騎著破摩托,在隊中,老鱉卡一樣騰挪無力的石卿墊後,小跑帶喘,嘴張得能塞下雞蛋,一隻手紮煞,講不出任何話來。

    “黃花甸子老少爺們,不要慌張,我們這次來,就是臨時征用黃家大院,作為連防隊臨時辦公之所,除過這,還有一件事,那就是佘傳忠老先生率先納地稅,由我們連防隊代收,這是我們的郝鎮長交給我們連防隊最大且最艱巨的任務,其他各位鄉鄰,不要怕,飯要吃,地要種,生意更要做,從今天起,我們就算在黃花甸子紮下了根!我希望能夠與黃花甸子老少爺們和平共處!大家也知道:黃家大院一直閑置,是最大的浪費!黃興忠這個人喜歡推下棋磨,好好生意不做,偏要逆天改命,與皇軍作對,我雖與之是親戚關係,也不能動側隱之心,我必大義滅親,他已經淪落一方禍患,必要誅之,前天,香川幽蘭司令官親臨蔽鎮,指導我們積極開展工作,為迎接‘天女散花’計劃在神州早日實現,貢獻我們的青春和熱血!”陳仲秋見不少人圍過來,就談性大發。

    “看看!看看!漢奸賣國賊嘴臉出來了,人五人六的,舔了日本人腚溝,還要吧唧吧唧吸咂!”史亮指著陳仲秋,在那兒氣得來回走。

    “管你什麽事?閑的,他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他省不省油,我又不用它照亮?”

    “那你還說?小心,路旁說話,草棵裏有人!”

    “我還怕他不知道呢!黃老爺人精啊,他就知道這地是墜腿的東西,佘傳忠這老家毛子,腸子都青了。”

    “好好日月不過,你想弄頭賊驢拴在門口?做事!”

    “我倒是想來著的,他這是作死!”

    “管你什麽事?你是不是不打算要這個家、兩個孩子?”

    “要是要!這狗日事氣人,挖人腦門!你放心,你就不說他一句子壞話,他問你要錢時,眼睛都不待眨一下的,這是個什麽人?有老養無老叫的東西!”

    “史亮!搬東西,一天天跟風跑,瞎耽誤功夫,人能受你也能受!”

    “我發現你越來越自私了!”

    “你要能長一雙翅膀飛,我就讓你自由飛翔!”

    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隊人馬就走了,且全是小跑。

    “黃花甸子今後要熱鬧囉!”

    “黃鈴吧?你還幸災樂禍呢!你弟可是跟著黃老爺去的,你就不怕他將來順藤摸瓜,找到你媽家?這種人可得留著十二分小心,趕緊走吧!”

    “謝謝你!”黃鈴一搖三晃走了。

    黃家大院雖閑置這麽長時間,從外看,依舊透著富貴之氣,院內樹木婆娑,伸到院外,綠蔭封瓦,長時間沒人居住,院裏院外,茅草叢生,一把大鐵鎖把門。

    “大是大隊長,沒有鑰就鑰匙?怎麽辦?”

    “滾一邊去,王柱子,考驗你時候到了,砸開它!”陳仲秋推開**。

    “陳副隊長,你是不是要三思而後行?”郝漢用的是激將法。

    “來都來,還要三思嗎?砸!有什麽事我兜著!王柱子你要不行,我換人,誰砸開王柱子的小隊長職位是誰的,誰幹?”

    “我!”

    “我!”

    人群裏還真有幾個人伸手。

    “我說說不能砸了嗎?一個個搶錢帶扒衣!我發現你們一個個……隨副隊長逗你們不知道喲,你什麽你?裏麵有泡熱屎你吃不吃?”王柱子從地上拾起一塊尖厲的石頭,照準鎖就是一下,鎖就開了!

    “劉鐵牛,帶幾個人打掃一下,郝隊長,進來吧?還不好意思!”陳故意不理會石卿,石就??頭,四下時打量一下,“這地方真寬敞!”

    “用你說?我就是瞅著它比鎮上寬敞,才擇此地的,多嘴,想當驢?”

    佘傳忠聽好幾個人給他傳一件事,他知道自己掉爛泥潭裏,以後別想安生,還是找個主,賤賣也不能便宜了陳仲秋,這人屬狗的,喂不飽,明三暗五折騰,不行,得找楊堅強,讓他給黃興忠帶話,哪怕自己去塌河穀地,也不能便宜這狗漢奸。

    夕陽收了最後一束光,這是要天黑呀,麻雀嘰嘰喳喳在路上亂蹦,一隻老鷹往小西門那兒飛去,佘傳忠叭嗒著他的旱煙袋,這煙袋超長,能有一拖多長,踩著光滑的鵝卵石路麵,走過小桂花和史亮的店。

    “看看!這些肉頭戶坐不住了!我怎麽覺著這郝百聲一下子老了,有大權旁落之嫌!”史亮端著紫砂茶壺,半天吸咂一口。

    “你看你燒得,還擺上譜了,別人奉承你兩句,你還當了真,好像你真是老爺似的!”

    “有幾分象!”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這是人史家兄弟幹上了大事,不喜和你爭這仨瓜倆棗!要不還是夥計的命!”

    “窮有什麽根?富有什麽苗?史校長宅心仁厚,再送老太太最後一程,說不定那宅子……”

    “做夢想屁幹吃!吃不到五穀,卻想六味!得給史校長提個醒,上次連防隊來,俺不知道是奔他們來的,讓他轉告黃老爺,這陳仲秋是吃人不吐骨頭呀!咱幫不上忙,能墊句話吧!不能讓好人吃虧!這世界怎麽啦?壞人這麽多,還齊刷刷跳出來,好人還有活路嗎?你看看,陳仲秋原本是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由於沾著點兒親戚關係,又仗著他有三角毛功夫,黃家大院用了他,惹出這麽多是非來!這個世道變壞了,人心更壞了,我們這一代人怎麽辦喲!”

    “那你還不趕緊跪下磕頭,求老天爺保佑你?”

    “史亮,怎回事?我發現你最近老喜歡跟我唱對台戲?”小桂花那鷹眼,如鷹嘴要啄人,且麵目猙獰。

    楊堅強就坐在佘傳忠對麵,看樣子他們已經討論很長時間了,燈影裏,楊顯得敦實厚重,佘顯得蒼老剛勁,兩個人水杯裏的水都不多,楊的女人沒敢打擾他們,隻是將水瓶拎過來,給他們添些水。

    “老夥計,忍一忍吧,黃老爺也許正在做一件大事,做好了能開天辟地呀,他不是孫悟空,分身乏術,這樣一來,你就要獨自與陳鬥智鬥勇,表麵上一軟二拖三減半,不要要多少給多少,他窮凶極惡,窟窿洞太大,就算你傾其所有,也填不滿這**的溝壑,這一下,你要孤軍奮戰了,亂世下,我們這些小人物真是遭罪,當初黃老爺拋棄舍業,我都認為他是胡鬧,現在才知道:人家更睿智!”

    2

    陳仲秋拍拍屁股就想樂,他像陀螺那樣滴溜溜在地上,翹起一條腿,他想唱歌,也沒有那麽難嘛,一蹴而就,他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如倒“八”字乍開,“陳家大院離黃家大院還有多遠?胭脂這個小婊子運氣這麽爆棚?居然要住進‘陳家大院’了,你這小吸血鬼絕對想不到嗎?天上掉餡餅,明天就砸你頭上!誰說不是?想吃螃蟹就來個鱉?這都是什麽運氣呀?”他特意從台階下到暖屋,往沙發一坐,並端起架子,然後,又站起來,跑到對麵,學傭人,“陳老爺,你吉祥!”

    “我吉祥嗎?再來一遍!”他急急蹲坐在沙發裏。

    “你的確很吉祥!”趕緊爬起來,一抱拳,對著剛才自己坐的深施一禮。

    “小嘴夠甜!賞!”他趕緊又端坐好,右手紮煞揚起。

    他比阿q還q,這套精神勝利法,讓他很滿足!燈影下,他突然大叫,“來人哪!把黃興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押上來!哈哈哈……”他張牙舞爪笑起來,站起來,雙掌合擊,“漂亮!”

    陳仲秋就是要一意孤行,隻有這樣才能擺脫郝百聲的控製,郝這回是?了,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黃家大院,他也想過,分析來分析去,還是覺得不妥:得罪黃興忠,其結果是什麽,他清楚得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