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江防要塞

字數:5353   加入書籤

A+A-




    史鳳琳接到烏白電話,莫明其妙激動上半天,想想自己大半生遭遇,吐出一口氣,悵然若失的樣子,他仿佛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從關向之給他描述的情況來看,極有可能那個人就是黃興忠,這讓他很是吃驚:一個泥腿子,在這種時候,竟能挺身而出,確實讓他高看兩眼,陳夕紅在醫院裏給他來信了,說生了,生了個帶把的,這是多麽讓他欣慰呀,當信上問他索要名字時,他幾乎脫口而出,“留黃,就叫他史留黃(流芳)吧!”至於名字的來曆,他沒有更多說明,更深層次的東西,就留在心裏吧,那時間,他會想到史春鈴,嫁為漢奸婦,命運已經寫實了的,一人一命,他也沒有扭轉乾坤之力,想當年,父親可是把幸福捧送到她的手上,可是怎麽就陰差陽錯,把好婚姻弄丟了?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一切木已成舟,他給兒子取了這名字,是否有欲蓋彌彰之嫌?他在信裏: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陳夕紅保重身體,時來運就轉,兒子一到,仕途上竄,這是否昭示:否極泰來?他忍不住興奮起來,他很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弟弟,電話都拿起來了,半天卻想不起弟弟電話號碼,隻得歎一口氣,其實很多時候,他是很羨慕史風揚的,在家鄉一塊清修之地,和愛人一起,掃去世俗的藩籬,以修身養性的恣態,活在亂世之外的平凡裏,是何其幸運?

    陳嘯虎不可能是紅黨吧?那是別人用來打擊他的籌碼,這裏麵道行太深,不學無術的人,往往占據著有利用的位置,且專門吹撲灰,找裂逢,雞蛋裏挑骨頭,這種人靠這個,能一竄再竄,竄到你上頭,對你指手劃腳,這就是時代的病垢,且無法治愈,總有那麽一小撮暗流在靜謐的大脈河下,以暗流湧動的姿勢,隨著時代在激流勇退,人不是神仙,無法做到:揚清去濁!隻能被這些東西裹挾,踉蹌前行。

    多次受遣,甚至是主動請纓,去到敵占區去,這是一般人不願意幹的事,萬一被熟麵孔認出來,那就與危險為伍了,縱觀這一切,隻能說明是小人在拿人說事,目的隻有一個,打擊他,這樣的環境,實在讓他不睦,可也沒有辦法,窪地就是為凸顯高山的偉岸,要不良莠不齊一詞,怎麽有用武之地?他舒了一口氣,可愛的夕紅同誌,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為我鋪平了生活上的道路,你是我不悔的選擇!

    第3章:

    1

    鬼頭十三鋪之北,是煙波浩淼的水世界,大軍艦時兒往時兒返,走馬燈似穿梭來往於江麵上,白安閣舉起望遠鏡,對著江岸的駐軍基地瞭望,那裏駐紮著數以萬計的江防部隊,嚴陣以待,舉著望遠鏡,日軍轄下的三個縣城,曆曆在目,文庭玉和李複征的部隊,就在前沿,築工房,挖戰壕,陳兵百萬的江防線上,旌旗獵獵作響,不時有汽車沿著江防高低不平之地,拉著黑煙和塵土一起飛揚,長時間的高度緊張,讓部隊有些疲乏鬆馳,部隊所在地的北麵,是大片大片防護林。

    李複征和文庭玉一樣,除過每天到江防“視察”,除了聽匯報,就是查防,由於有總統府組成的督導組在一線,所以各個尋江部隊,在各自駐防地還算正常。

    由於家庭醜事,文庭玉對於大太太江淑紅的管理水平,起了懷疑:人心不狠,地位怎穩?對於江的婦人之仁很是不滿,特別是石卿和四太太梅一亭的事出後,他加強了對太太們的監督,每隔一個時間,都要向大太太匯報行蹤去處,尚若中午午睡,得有丫鬟跟進,如果發現有人說謊一次,月俸減半,並且要求相互監督,罰俸作為獎勵基金存畜,要有帳,要記清日期,所犯錯誤,罰俸金額等,一時間,文家搞得人人自危,梅一亭髒了之後,就被文庭玉閑置放起,飽暖思淫欲,時間久了,受不了男女相思之苦的梅氏,就從家裏消失,玩起了失蹤,梅的本意,並非想背叛文庭玉,隻是爭寵的一種辦法,想不到這一出走,竟然壞了大事。

    這件事禍起蕭薔竟然是因為汪天培而發端,這實在是機緣太過巧合造成的,本來汪天培和文庭玉是沒有什麽交集的,隻因他的這幾太太在沙龍裏認識了殷紅,汪天培去太太沙龍接殷紅時,碰到過文庭玉這幾位太太,頂多算是萍水相逢,誰也不把這種“邂逅”當回事,頂多見麵招呼一聲,點個頭,別看殷紅憋憋屈屈,像個哀怨的小婦人,但在太太沙龍裏,卻是個活躍,舞跳得好,近乎瘋狂,林迪舞跳得相當有水平,許多太太爭相跟她學,不時看似萎靡不振的殷,一到了舞池裏,就像變了個人,立馬瘋癲起來,如一頭睡獅初醒。

    梅一亭正是在這種氛圍下,認識了文庭玉幾個太太,除了大太太江淑紅外,其他太太全是舞者,汪天培外表風流倜儻,內心卻是蠅營狗苟之輩,除過衣冠楚楚之外,和其他男人沒有什麽兩樣,所以最初汪天培給梅一亭感覺,是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形象,汪那時對於江是敬而遠之,不僅是殷紅看得緊,還因為忌憚文庭玉的手段,此人善於手起刀落,辦事幹淨利落,自從臨江槍械案破局之後,就不在參與這種蠅頭小利的買賣,更多的事交由軍需官去親辦,自己躲在清水地數錢,憑著軍事上的管理水平,得到擢升,他是科班出身,而非草莽,所以他的優勢就突顯出來,在軍事上,可能李複征比他不差,但沒有係統學習過軍事,更多來自於實踐,當這樣兩個相遇,內鬥是在所難免,把他們放在一個鍋抹勺子,就是讓他們相互利用,相互牽製。

    梅一亭的不檢點,傷害了文庭玉,文曾經向周至柔和錢其軍交過底,但得到的答案是兩種,周是希望息事寧人,錢是希望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你碰觸了我的底線,我就按家法予以清除,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或許梅一亭還有幾分讓他留戀,他既沒有聽周的放下,也沒有聽錢的丟開,而是束之高閣,人就是人,不是物,所以放置久了,心涼味也就變了,有一次梅竟然披頭散發在街上,汪碰到竟然沒敢認,倒是梅把他認出來。

    為了逃脫日本人的控製,這時他想起了這個女人,汪天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梅引見給淺倉次朗,言下之意不用明說,淺倉雖然很高興,對於梅也寄於厚望,初期沒有給她直接任務,隻讓她在軍營中多逛逛,把看見的告訴淺倉。

    “就這麽簡單?”這超出了梅一亭的認知,走在路上,她還一直徨彷:日本都是虎狼之師,怎麽會這麽好心腸,感覺還是跟錯了人,來錯了地方。那的確是一條不歸之路的開啟,人在無奈時,就會如病久亂投醫,如水有隙堅流,流出像一種海洋生物那樣:但凡窪地,全部淌出枝枝岔岔的分布,且彎曲如線溝勒,看起來很美的圖案,卻是心的炸裂,是對於過去堅守的深度背叛,一旦人邁出那一步,就走上不歸之路,如同女人出軌,一次慌恐,兩次麻木,三次之後,你會思考:這樣也不錯,未必不是一條新路,心之岔,意之野。

    汪天培又要春風得意上幾天,真是踏破鐵鞋無密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有這無腦女人出其左右,自己就可以從被逼債似的緊張裏,暫時鬆馳下來,其實他不是不知道,這是自己又給自己刨了個坑,虱多不咬,賬多不愁,去他奶奶個腿的,身逢亂世,居且偷安,說不定今天折騰,明天就會死翹翹,誰知道哪片黃土埋自己?這樣一樣,心花就怒放起來,他竟然想唱歌,如歌女在翩翩起舞:

    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

    鮮花掩蓋著誌士的鮮血……

    “你這是幹什麽?你咋這麽放肆,這是家裏,你咋還跟個歌女似的?縱情於聲樂?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候!有什麽值得你這樣?”殷福生本想上樓找殷紅說點兒事,殷紅不再,卻碰到最不願意見到的汪天培,“戲子誤國,現在是什麽時候?你倒是把這些靡靡之音弄到家裏來,你到底是政府官員,還是賣笑的舞女?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烏白他們就不知道嗎?你這是在走向死亡之路,之所以他們沒有動手斬殺你,是時機還不成熟,真到了那一天,別指望我能救你!你可以死,殷紅怎麽辦?他肚裏的孩子怎麽辦?不要給我們耍你那小聰明,你的那些行為,在偉大的戰爭麵前,不值一提,你會如一塊曆史巨輪下的一塊並不起眼土坷垃,會將你碾壓成齏粉,值此中華民族劫難時刻,你膽敢背叛你的國家,無論你逃到哪裏,雖遠必誅!我希望你好自為之!你竟不如一個農民的情懷境界,我為你感到可恥!”殷福生雙手背後,“殷紅哪兒去啦?”

    “大概太太沙龍裏!”

    “你看看,她也被你帶壞了,真是一粒老鼠屎,攪壞了一鍋湯!”

    “我沒有----!”

    “狡辯!你知道嗎?跟著蜜蜂找花朵!跟著蒼蠅找廁所!你就是不折不扣的蒼蠅!不許狡辯!我懶得理你!跟你這種人生活在一起掉價!”殷福生這老頭也夠倔的,吞痰吐沫,熊起人來,一點兒也不客氣。

    在外麵掙紮了幾天,忽覺不妥,就一聲回家了。

    江淑紅像避牆鬼,溜地一下,進了文庭玉臥室,到了裏麵還要向外麵東張西望。

    “你幹什麽?這麽鬼鬼祟祟?”文庭玉知道李複征會給他使絆,李的手下有位智多星,叫烏木星,這家夥像深潛大海的老鱉,相貌雖醜陋,麵目雖猙獰,但確實能想到計謀,且經常給他使絆子,這讓文庭玉得頭疼,他都沒見過這個人,怎麽弄?他正在想這事,見江氏進來,就沒有好氣。

    “老爺,是她回來了!”

    “哪個她?是大小姐嗎?”

    “不是!是梅一亭!”

    “提她作甚?權當她死了!”

    “關鍵她沒死!還在外麵邊浪了幾天,老爺,不是我和事,這種**,就不能要,丟的是老爺臉麵!”

    “依你怎麽辦?”

    “我哪有什麽好辦法?”

    “你不是沒有,而是你不願意說!關鍵時候盡給我掉鏈子,你就留心點兒,抓錯逐出!”

    “老爺就是有辦法!”

    “少拍我馬屁!今晚住你那兒!”

    “老爺是極好的!晚上我煮銀耳蓮子湯,恭候老爺!”雙腿一起下彎。

    “你去吧!我還有事!”文庭玉起了殺機,見江氏如此,也便點點頭,這女人還不錯,除了忠,給他生了兩兒一女,大小姐文琳然是他最愛,又聰明又漂亮,他經常罵兩兒子是渾球,懦弱,缺少痞性,有點兒娘,太過文靜,不像是男人,白膚白不說,說話還文靜,倒是他愛的這個女兒,如狐狸一樣狡黠,這一點像他,不似江氏,男孩女孩如果調個個多好,可惜了。文庭玉說的那樣不含糊,做起來恐怕還是不忍心,這不像一個殺罰果斷的將軍,梅一亭以前也是極好的,自從招惹了阿臢破才石卿以後,就像變了個人,石卿那狗雜種唱得確實有味,當時心一軟,咋就放他一碼,現在他還解釋不了自己的行為,是什麽讓他動了側隱之心?還是梅跪地一哭?心軟手更軟,罷了,忘恩負義的小婊子,老子便宜你了!

    鬼頭十鋪,占據的是長江邊上的淺灘,那裏蘆葦密,水相對較淺,那天成主要是通過水上遊擊的方式以及地麵代收保護費為生,他們豪橫,許多忌憚這個,主動送去,寧願自己饑寒交迫,買下一年平安,交了錢才長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也知道這不是長久辦法,但得過且過的思想,仍然占據著人的劣根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們們的忍辱負重,助長這些水匪的的豪橫,人多勢眾,無法抗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