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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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三缺一,逃跑的不用追,敢於抵抗的,殺無赦。”
戰場外圍,負責指揮步卒以及青壯包圍大營的閔縣令掄起大刀將一個叛軍士卒劈的身首分離,冷冷地傳下軍令。
戰況很順利,一切都達到了一開始的預想--突襲讓叛軍措手不及,天雷攻破了大營外圍的防線,步卒間的對撞是丘城的守軍占優,特意放開的缺口讓沒有戰意的士卒可以逃進密林,減少包圍圈的壓力。
但就是這種順利,讓閔縣令心頭浮上了一抹陰影。
他是打過仗的,雖然沒打過大仗,但兵書讀了不少,自然知道戰場上最忌諱的是得意忘形,眼下對於叛軍大營的進攻順風順水,但裏麵終究有近萬士卒--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
一萬人是什麽概念?站在空地上是一片人山人海,密密麻麻隻能看見成片的腦袋,就像是黑色的海洋;如果爬上山頭,連山頭都會被這些人遮蔽!
就算裏麵有許多沒上過戰場的農夫,有許多一開戰就會逃跑的廢物,但隻要有一部分敢於起來反抗,就能給今日出城的丘城守軍造成天大的麻煩。
當然,如果叛軍盡力地反抗,利用人數優勢和今夜突襲的丘城守軍拉扯,無論是外圍還是大營內部都沒那麽容易分出勝負,兩方人馬終究要靠戰場上的意外來破局--那樣的話閔縣令還會安心一些。
但現在一切都太順利,順利到閔縣令覺得就算是抓一萬頭的豬的難度都比今夜的戰事強。
他看到了什麽?一群不敢作戰的士卒,一幫隻會逃跑的兵!就算是偶有反抗,也隻是遊兵散勇,根本沒辦法衝破一群沒上過戰場的青壯的包圍圈。
喊殺聲依舊在持續,周圍依舊火光衝天,但閔縣令高坐在馬上,斜提著大刀,沉默下來。
因為一道身影印證了他的預感,負責大營西側的把總派來了傳令兵,帶來的卻是求援的消息。
“果然是個陷阱麽...”
……
“我知道他們會來,差不多也就是這幾天。”
大營西側驟然猛烈的廝殺中,一道身影負手而立,朝著身邊的親衛喃喃道:“人撿了便宜,自然就會想撿第二次,不過這世上的便宜,哪裏有全讓一個人占了的道理呢?”
火光映照下,這張麵孔赫然是之前曾和那位天師呆在望樓上的書記官。
“我知道他們有那種可以改變戰局的武器,但那又有什麽用?我把所有敢於作戰的士卒集中起來,藏在他們最難衝鋒到的大營西側的位置,那種武器是會消耗的,隻要他們用完,多死點人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也是一些對聖教不忠的信徒,讓他們去殺就是了。”
在吵鬧的戰場上,這樣的輕聲細語很難被旁人聽清,不過他好像也並不是在向旁人說明什麽,隻是為了給自己聽。
在那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天師潦草地死去之後,他就接過了這個大營的指揮權,在前些日子被李易帶兵狼狽地偷襲的時候,不是沒有下麵的軍官對他的能力發出質疑--這樣窩囊地藏在大營裏,既不攻城也不撤兵,眼睜睜看著士卒傷亡軍心盡喪,偌大的大營敵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到底是在想什麽?
然而直到今夜,那些人才開始對他心悅誠服。
是的,在那種新式武器出現的短短時間,沒有人能找到破解的辦法,但這位書記官,用某種狠厲乃至絕情的方式,讓敵人的武器威力大打折扣。
能撕破防線?能遠距離殺人?能讓敵軍膽寒?能以極為懸殊的人數發起反擊?
沒事,讓你殺。
殺到你的武器耗完,殺到你的馬力耗盡,殺到你手底下的士卒手都抬不起來,而我還有一隻最精銳的士卒藏在大營裏,等著你誌得意滿的那一刻。
那位天師的潦草死法,這些天大營的惶惶不可終日,都在告訴這位書記官,丘城的守軍之所以能從之前隻能呆在城裏瑟瑟發抖的廢物,到如今敢於出城襲擊敢於在今夜打一場決戰,都是因為那種武器,還有能把它發揮出最大威力的騎卒。
而現在那些騎卒已經進了大營,外圍的步卒廝殺暫時分不出結果,他集中起來的最為忠心和精銳的士卒不多,隻有一千不到,但用來半途截殺,怎麽都夠了。
等到把這些騎卒殺光,解了大營之圍,丘城依舊是那個隻能被圍起來的丘城。
熊熊火光下,書記官看著遠處已經分出結果的營盤交界處,輕輕點頭:
“走吧。”
......
“事情有些不對勁。”
半身都是血的李易扯了扯馬韁,找到了戰場中心的顧懷:“我帶兵往西衝了一陣,遇見些精銳叛軍,被逼了回來,問了一下其他人,都有對上。”
在腦海中畫出一份簡易的大營地圖,他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我們好像被包圍了。”
顧懷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眼下的戰場,被分割成了一個極為詭異也極為清晰的情況,衝進大營的幾百騎卒,此刻正處於大營的正中心,四麵出擊襲殺軍官,衝破成隊的敵軍,然而某些精銳的叛軍士卒已經開始包圍過來,消耗了大量天雷的騎卒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在大營裏橫衝直撞,隻能被逼得往中心集結。
而在雙方的外圍,則是兩方的步卒在廝殺,而他們最終的勝利者,很有可能取決於大營內部活下來的是誰。
“接下來怎麽辦?”
“既然沒有死太多人,就證明對方的人數也不會太多,”顧懷握著刀的手依舊穩定,“雖然騎兵被步兵圍住是件很丟人的事情,但隻要讓全軍集合,衝出去就好了。”
李易點點頭撥馬轉身,很快就有零零散散的騎卒趕來匯聚在一起,不用清點人數,就能看出少了許多,等到所有人的馬蹄再度朝準同一個方向,正準備提速衝出大營的時候,對麵卻出現了很多身影。
同樣從戰場各處趕來的叛軍精銳。
兩方決定戰場勝負的人馬,就這麽在戰場的中心撞見,一方高居馬上,一方持著各種武器,都沒有什麽打招呼的心思。
因為總有一方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