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新官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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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睜開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溫暖有力的臂膀環繞著自己的後頸,鼻腔火辣辣的,衣服不舒服地黏在身上。
    剛才那種絕望的窒息感覺再次浮了上來,溫茹用力地抓住手邊的衣角,一道溫潤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已經沒事了。”
    她勉強睜開眼睛,原本就模糊的視線看不清蹲在自己身前的身影,隻感覺到他拿來一件衣服蓋在自己身上。
    是他救了我麽?
    溫茹劇烈地咳嗽起來,口鼻間溢出水漬,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狼狽,想用手遮掩一下卻又沒有半點力氣。
    寬厚的手掌在她背上拍了拍,讓她感覺自己舒服了些,還沒來得及去感受那道餘溫,那道身影卻已經站了起來,她竭力伸出手,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慢慢走遠。
    他是誰?
    還有...自己的臉怎麽這麽疼?
    ......
    做了好事不留名還搭進去一件儒衫的顧懷現在走得很快。
    能不走快麽?沒看見身後那老頭看自己的眼神都奇怪了起來?
    原因當然還是剛才把那文藝少女救起來之後的一係列動作,按照日後的急救手段,怎麽也該來個人工呼吸胸口按壓之類的...可他敢嗎?
    這年頭理學興盛,雖然不禁女子出門,但男女之防大過天,真要是做人工呼吸,在旁人看來就是他占那個女子便宜,到時候一口黑鍋蓋腦袋上甩都甩不掉。
    而且這文藝少女還是他以後上班的校長的獨女...那就更不敢了。
    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人死,剛才那女子的呼吸已經很微弱了,再不讓她把水嗆出來,非得死在岸上不可。
    所以隻猶豫了一秒鍾,顧懷就把她提起來臉朝下,左右開弓打了十幾個耳光。
    這一係列動作看得旁人目瞪口呆,還以為這個書生和溫茹有什麽深仇大恨,隻是看到溫茹吐出幾口水隱隱有緩過來的樣子之後,才沒有上前阻攔,等到溫茹一張小臉被打得通紅幾乎都腫了起來,顧懷才把她放到地上。
    這也是溫茹醒過來之後感覺到臉疼的原因...換誰被毫不留情連抽十幾個耳光都得疼。
    身後的老頭開口了:“顧博士剛才那是...”
    “隻是急救手段而已,”顧懷臉不紅心不跳,“事急從權,隻有得罪了。”
    “哦哦,原來如此,不過顧博士為何行色匆匆,不等溫姑娘醒過來就走了?如果溫祭酒得知了今日之事,想必是會好好感謝顧博士一番的...”
    “今日救人,隻是順手為之,如果挾恩圖報,還算什麽讀書人?”顧懷一臉的正氣凜然,“而且我還要去上課,實在不想耽擱那些士子們的時間。”
    其實就是怕那姑娘醒了臉疼找他算賬而已。
    可身後的老頭顯然是當真了,一臉的欽佩,估計是把顧懷當成了什麽正人君子,一路上奉承話說個不停,帶著顧懷繞了半天才算是繞到了學舍。
    好不容易應付走了老頭,顧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外衫給了溫茹,內衫還濕噠噠地貼在身上,實在是有點狼狽,但現在回去換顯然是來不及了,他想了想,還是抬步走了進去。
    原本還三五聚集低聲議論著些什麽的學子看見有陌生麵孔走了進來,並且直接走向上方講台,也是微微一怔之後意識到了顧懷的身份,隻是有些不明白這位怎麽這個打扮...但有人開始坐回原位後,衣料摩擦聲便紛紛響了起來,不多時偌大學舍裏幾十雙審視的視線便都投注在了顧懷身上。
    之前聽楊岢說國子監這邊有許多人看不慣他這個關係戶,顧懷還擔心今天上課多半會節外生枝,但沒想到這些年紀可能比他還大的國子監監生們看起來倒還挺老實...想到這裏他翻開了昨夜備的課:
    “在下姓顧,接下來一段時間,諸位的算學科便由在下來上了,由於不清楚諸位之前算學一道學到了什麽程度,所以今日咱們做個測試...”
    “總不會比你差就是了,”有聲音從角落裏響起來,“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哪一項需要你來教?你要是不服,便劃下道來,若是我有所不如,稱你一聲先生也不是不行,但若是你敗下陣來...”
    來了。
    國子監監生,除了大魏各地來京進修等待科舉和夏冬兩試的士子外,也有不少紈絝官二代,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刺頭是肯定少不了的,剛才帶路的老頭也在委婉地提醒他凡事還是有些氣度為好,不然在這個一磚頭下去說不定就砸出來個正三品高官兒子的地方鬧起來,總還是他吃虧。
    所以一開始倒也不是沒想過能忍則忍,但躺床上半天後顧懷猛地醒悟過來,來國子監又不是自己願意來的,難道還怕他們找事?反正背後有楊溥這家夥,大不了就和他們拚爹嘛。
    要是自己這個便宜幹爹不管那就更好了,大不了就革職回江南,還省得在京城給他打白工。
    想到這裏他的神色都和藹了幾分,和顏悅色地看向那個嗆聲的學子:“未請教?”
    “程誼,家父都察院右都禦史,”那位學子感受著同窗們投過來的鼓勵目光,鼻孔揚得更高了些,“今日出言,實在是不想見同窗們因為某人的欺世盜名誤入歧途...”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顧懷伸手止住了那位學子的慷慨激昂,看向學舍門口吊兒郎當抱著雙臂看戲的年輕人:“你也是來上課的?”
    穿著一件淡紫綢衣,頭上簡單紮了個道髻的年輕男子愣了愣,點點頭:“是啊。”
    “那你知不知道已經遲到了?”
    “知道啊。”年輕男子一臉的坦然,甚至表情還有些疑惑很明顯是在問顧懷怎麽能問出這麽弱智的問題來。
    顧懷看了一眼學舍角落處見鬼一般望過來然後閉嘴坐下去的程誼,大概明白了這氣質像極了街頭混混的年輕人身份不簡單。
    正好。
    反正是要立威,找個身份高點的準沒錯就是了。
    他放下書卷,和藹地說道:“那你還不去罰站?”
    學舍陷入了一片死寂。
    年輕人怔了怔:“你不認識我?”
    “不認識。”
    “我姓趙,”年輕人很有耐心地說道,“我確實不太想去罰站...有點丟人。”
    “我覺得姓什麽都跟罰站沒關係,而且如果知道丟人,下次就盡量不要遲到。”顧懷的語氣依舊溫和。
    學舍裏響起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吊兒郎當的年輕人這次是真愣住了,撓了撓腦袋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這麽個家夥,但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聳聳肩站到了門口,抱著雙臂看起了學舍外的秋色。
    顧懷收回視線,倒是有些遺憾這年輕人未免太聽話了一點導致事情沒做全套...原本他是打算用一用桌上那把戒尺的。
    可當他看向下方,才發現剛剛還有些桀驁的士子們全都坐直了,看過來的目光是...敬佩?
    他搖了搖頭,打開了書卷:
    “第一題:那年春,太宗領兵下江南,遇滿山桃花,遂尋徑登山賞花品酒,一路摘花飲酒而行,始飲一壺酒,令士卒切一斤桃花,後太宗惜酒,故再切一斤桃花,隻飲半壺酒,再切一斤桃花,飲半半壺酒,如是而行。”
    “至山頂,太宗壺中酒盡,惘然四顧,問諸士卒:今日切了幾斤桃花,飲了幾壺酒?”
    “第二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