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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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三,因為一直趕路而顯得越發破舊的馬車停在了宣城的城門前。
    到了這裏,再往南走,便進了兩浙地界,大概是由於叛軍已經攻打了這裏好幾次的緣故,對比起蘇南這裏顯得更為破敗,城外的廣闊土地上甚至還插著殘破的武器,被血液浸透的泥土呈現出極深的黑色。
    官道上沒有什麽百姓,想來也是,被禍害到這種地步,如果有能力離開的,想必早就已經去其他地方討一條活路,自然沒什麽人會來這座隨時可能被攻打的城池。
    所以當一輛被兩匹老馬拉著,有些破舊的馬車晃晃悠悠地駛向城門時,好幾個當值的士卒一開始都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一個士卒下意識上前準備盤問,然後便在看見車夫手裏的印信之後果斷放行。
    於是馬車便在一隊隊巡邏士卒詫異的目光中停在縣衙前。
    掀起車簾,依然是黑色儒衫書生打扮的顧懷走下馬車,在一個士卒的帶領下繞過縣衙大堂,然後便看到了在桌前審閱軍情的趙軒。
    一別三月,當初在京城吊兒郎當的二皇子殿下看起來沉穩了不少,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放下手裏的文書,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到這麽早?我還以為要打到兩浙了才能看到你。”
    顧懷在一旁坐下,果然這家夥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自己剛才中了什麽邪才覺得他變沉穩了?
    “有些事情耽擱了。”
    “倒也不算太晚,趕得上好戲開場,”趙軒擺了擺手,自然有下人送上茶水,“再往南五十裏,就能和那些反賊迎頭撞上,估計開戰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
    顧懷皺了皺眉頭:“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言外之意無非就是那幫邪教徒如果跑過來玩命把你逮了,那就真的有大樂子看了。
    在京城時他和趙軒也相處了很多時日,知道這個在爭皇帝位置的二皇子到底是個什麽德性,所以言語裏自然少了敬畏,而趙軒也不是在乎這些的性子,聽見顧懷這麽問,他笑了起來:
    “其實現在真不怕他們玩命,反而怕他們不來。”
    沒有絲毫的寒暄,直入主題地開始討論起眼下的局麵。
    “怎麽?”
    趙軒拿過一張地圖,放在桌上,在廣德、寧國、旌德三個地方點了點:“京城裏一直在說這幫反賊不足為懼,真正的大敵在北方,地方將領平叛無功,隻是因為他們廢物--然而真正到了這裏,我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這三個地方,已經被反賊經營了快一年,雖然說不上鐵桶一塊,但要打進去,真挺不容易。”
    顧懷順著他的手指看了看,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兩浙臨海,白蓮教幾乎占了兩浙全境,來自朝廷的平叛軍隊隻有可能通過兩條路線進入兩浙,一是蘇南,二便是眼下的宣城一線,而趙軒剛才指的三座城池,可以依托北邊的太湖,徹底把整個兩浙化作國中之國,防住朝廷大軍。
    難怪當初白蓮教那般拚命想要打下蘇南,一旦讓他們打下蘇州,依托長江,到時候不僅是兩浙,整個江南都要糜爛一片。
    而碰巧當初這幫人往蘇南進軍,就是被顧懷給打回來的,大概是意識到朝廷的平叛力度很快便要加強,所以這幫邪教徒很理智地放棄了蘇南,開始經營兩浙的外圍防線,才造成了眼下的僵持局麵。
    “壞消息還不止這些,”趙軒幽幽開口,“光是這幫反賊沒有像以往那樣拚命打地盤,反而占據兩浙開始當土皇帝也就罷了,我在帶禁軍進宣城前,便向各處城池下了軍令,讓他們進軍施壓,同時配合進攻,你猜有多少人打著出工不出力的算盤?他們依然覺得這些反賊早晚會被按下去,跟北邊比起來不算什麽大事,而平叛的功勞隻有那麽些,晚點出力,自然好撈最大的。”
    顧懷搖了搖頭:“大遼那邊最後是什麽局麵還不好說,但兩浙這邊再不管,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而且有探子傳消息回來,這幫反賊打算建國了,”趙軒看了顧懷一眼,“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造反了兩年,占據了兩浙,朝廷不僅沒平叛成功,反而還讓這些反賊在江南建起了國中之國,這事一出來,大魏最後的那點臉麵就真的要被按在地上踩了。
    “有多少天雷?”
    “不多,真的不多,”趙軒歎了口氣,“所有人都覺得,跟北邊比起來,兩浙真的不算什麽大事,再怎麽拚命造,也要送去北方應對大遼,所以我們在京城說的那種天雷開道炸一遍的法子行不通了,眼下隻能帶兵硬打。”
    “有多少兵力?”
    “禁軍四萬,周邊守軍加起來大概三萬,而且還要留一部分防守城池,至於反賊的兵力,實在是不太好算,但一定會比朝廷的兵力多。”
    書房裏一時沉默下來,顧懷明白趙軒的意思,跟著白蓮教揭竿而起的百姓實在太多,這些人雖然沒經過訓練,但提起武器也能砍人,這場平叛雙方的兵力可能真的不太能比。
    但想到這裏總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自己明明是平叛的一方,卻有種捉襟見肘的無力感?
    “還有個不好的消息...”
    顧懷頓了頓,眼神危險起來,他看著趙軒,意思是你能不能一次說完?
    “軍糧和軍餉,戶部那邊隻撥了三個月...你別拿這個眼神看我,我也是去戶部鬧過了的,國庫實在掏不出來錢了,要想多撥點隻能加稅,眼下都這個情況了,再加稅不是逼著他們起來造反?”
    趙軒坐回椅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情況反正就是這麽個情況,反正比咱們在京城時想的嚴重得多,現在你也到了,合計合計該怎麽辦吧。”
    顧懷想了想,誠懇地問道:“我現在回京城去教書還來得及嗎?”
    趙軒笑了起來,一口大白牙有些晃眼:
    “來了還想跑?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