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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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進了七月,京城的暑氣越來越重,由於理學的原因,此時的街道上已經見不到盛唐時抹胸披肩熱情奔放的女子,但來來往往的路人裏,總還是有那麽一兩個身著清涼讓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兒。
走下馬車的張承收回看向那個一眼便能分辨出來是雛兒的女子的視線,剛剛提起的興致消退了不少。
比起不懂風情的青春女子,他還是更喜歡承過雨露知道晴趣的婦人,尤其是身份地位都很高的那種--隻可惜這兩年京中都知道了他的愛好,每個和他照麵的人都不舍得把自己的夫人帶出來見麵,倒是讓他少了好些樂趣。
大概是被關了太久,張承的臉有些病態的蒼白,但身著一身綾羅的他看上去還是很氣質非凡的,所以清風樓的小廝很快便迎了上來,畢恭畢敬地請他上了二樓。
他今日也是來赴宴的。
要知道雖然誰都清楚首輔大人的獨子看起來像是個神經病,做事也像個神經病,但架不住在皇帝不管事的今天,張首輔在大魏簡直堪稱一言九鼎,那麽沒有官身的張承自然也就成了許多人眼中的大腿。
抱上去能不能升官不好說,畢竟張首輔出了名的公正嚴苛--但能打著小閣老的名號辦事總是很方便,而張承也不介意自己多背幾口黑鍋。
所以張承的朋友其實很多,雖然大多都不在朝堂,隻是官員權貴們的後代,但湊到一起也是不可忽視的一股政治力量。
這大概也算是紈絝們的自我修養,畢竟權力不是來自於自己,自然而然就開始了抱團取暖,或許你爹隻是個刑部郎中,我爹也隻是戶部的小小官員,不過聚到一起,許多事情做起來就極為方便,而他們這些躺在父輩功勞簿上享福的蛀蟲,需要的恰好就是方便。
其中張承自然成了最核心的人物,不僅是因為他爹的身份高,更多的是因為他不怕做壞事,外人看起來這位小閣老就是一條瘋狗,但走進了這個紈絝圈子,就會發現張承是真的不害怕其他紈絝拉他一起下水--名聲都已經壞成那樣了,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去年張承被張首輔禁足在家為止,當時誰都以為不過是例行公事,過不了幾天就又出來了,但誰也沒想到這一關居然就是整整半年。
所以今天紈絝們齊聚清風樓,都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慶祝慶祝。
清風樓是京城最大的幾間酒樓之一,裝飾自然極為奢華,一樓大堂有一座半人高的戲台,上麵有酒樓專門請來的花魁伶人,給吃飯的客人們增加點看頭,戲台下是星羅棋布的桌子,但或許是清風樓收費太高的原因,此時雖然是飯點,卻並沒有坐多少人。
相比一樓的開放擁擠,二樓的位置更好一些,坐在高處可以縱覽全貌,價格自然也貴上不少--但能來這裏訂包廂吃飯的人自然是不缺錢的。
而張承要去的自然是二樓最大的那個包廂,裏頭安靜了片刻,便再度觥籌交錯起來。
“小閣老氣色不錯啊。”
“首輔大人這次做得有些過了,怎麽會將小閣老禁足這般久?少了小閣老,京都都沒了好些樂趣!”
“說起來前些日子我碰見個入京述職的地方將領,他那娘子,嘖嘖...小閣老有沒有興趣?”
“來喝酒!等喝完了,小閣老好不容易出來,咱們要去幹點大事!”
......
在張承和他的紈絝小夥伴們喝得天昏地暗時,一輛馬車駛過青石板砌成的街道,停在了清風樓的前麵。
從窗戶探出小腦袋的莫莫一路上眼睛就沒停過,她之前聽過自家少爺說起京城的繁華,但怎麽也沒想到京城居然這麽大!人那麽多!房子可以那麽高!
之前進蘇州城時她就感覺那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方,然而跟京城比起來,終究還是差了一大截。
偶爾目光掃過路邊的胭脂鋪子,她的眼睛就開始發亮;偶爾遇見結伴走過的青春少女,她也會仔細地看一看她們身上的穿著和打扮,但仔細想一想又覺得穿著不適合做家務,還是侍女服穿著舒服;一想到顧懷說的接下來就要在這個地方生活,她也會開始茫然擔心起來--這裏的菜價會不會比蘇州城還貴?
一顆梳著書生髻的腦袋從她旁邊擠進了窗戶,看著小侍女忙得目不暇接的眼睛,他笑了起來,頗有種炫耀的味道--看,這就是京城,這就是你家少爺帶你新開的地圖,棒不棒?
兩浙局勢塵埃落定,平定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爛攤子自然就留給了趙軒,在去過一趟倉山後,顧懷便在後方的城池裏接上了小侍女,主仆兩加上王五魏老三四人踏上了回京的路,這一路走得很慢,遊山玩水繞路遠行,這才折騰到了七月入京,不過眼下本就沒什麽事要忙,倒是讓打了半年仗的顧懷好好休息了些時日。
他揉了揉小侍女的頭發,視線掃過街邊的清風樓,眼前一亮:“王五,停車!”
和魏老三一左一右坐在車架上的王五扯緊了韁繩,這廝之前帶著騎兵在兩浙地界廝殺,身上到現在還有傷沒好,用力之下扯動傷勢疼得齜牙咧嘴,看得一旁的魏老三想笑又不敢笑--誰都知道王五這廝是個兵痞,看見路邊的野狗都要上去踢一腳那種,偏偏又是他的教官,以魏老三那老實巴交的性子這一路沒少被擠兌,實在是不敢惹他。
其實這兩人的軍功都完全夠留在兩浙做武官了,但王五魏老三還是選擇留在顧懷身邊當親衛,王五是因為跟得實在太久,都不習慣自己單幹了,而魏老三則是壓根沒多想,反正打仗時是當將軍的親衛,打完仗自然繼續當就是了。
隨著馬車停下,四人走進了酒樓,眼看顧懷帶著侍女還有兩個一看就很彪悍的侍衛,小廝迎了上來,剛準備請貴客上二樓,誰知顧懷卻挑中了一樓的桌子,拿過菜單之後臉色變了變,看了一旁的小侍女一眼。
他側了一下菜單,保證小侍女看不見上麵的價格,要了些家常菜,又給王五魏老三點了兩瓶酒,便將菜單遞了回去,引他過來的小廝見這位客人這般摳門,連賞錢都沒有,也是暗罵自己走了眼,之前白獻了那麽多殷勤。
但就算是最省錢的吃飯,一旁的小侍女也開始念叨起來,比如明明可以回家做飯幹嘛要在外麵吃之類的,好在顧懷之前在蘇州從錢家弄了不少錢,一直在忙沒時間花,如今錢包滿滿說話也就硬氣了許多,三言兩語就讓小侍女止住了花錢的怨念。
而就在菜端上來,酒壇開封,幾雙筷子夾向菜盤的時候,二樓某處開窗的包廂席間,有酒杯碰了碰,卻沒有收回去。
消瘦了許多的張承看著一樓大廳裏大口吃飯的那道書生身影,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