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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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桐山五鬼門表麵上看起來異常的平靜,但實際上暗地裏正在積極地做著準備。
劉鬆按照邵曦交給自己的圖樣,指揮門中弟子砍伐山上的竹子在後山的樹林中製作各種機關陷阱。
這些東西說起來其實並不複雜,最重要的是要做好偽裝和隱藏。
同時奈比海也依照邵曦的吩咐,與劉鬆一同在後山熟悉地形,並開始與門中弟子一同練習使用這些機關陷阱的方法。
奈比海原本便是做向導的,對地形路線要比其他人敏感許多。
他隻是在後山轉了一圈便已經完全掌握了桐山後山的地形地貌,而且為陷阱的設置提供了很多建議。
劉鬆他們在後山忙活著,劉海這邊也沒閑著,這幾天組織門中弟子加強刀盾的配合訓練。
首先是將門中的弟子分成了數支隊伍,再將每支隊伍分成若幹小隊,小隊中的幾個人各司其職。
刀盾手負責掩護和防守,兩個長槍手被圍在當中負責刺殺。
除了小隊中幾人的配合之外,小隊與小隊之間也要形成配合的關係,再向外延伸就是各個隊伍之間相互的配合。
這套配合模式其實並不是邵曦獨創的,他也是從當年的軍事雜誌中了解到三三製戰法。
隻不過是活學活用,按照眼下的人員配置和兵器水平進行了適當的調整,但基本邏輯還是一樣的。
如今整個五鬼門完全是外鬆內緊的狀態,無論是誰從桐山路過都會發現,平日裏行走於山上山下的五鬼門弟子明顯變少了。
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是幾日前的那場大戰使五鬼門的人縮在門中不敢出來,畢竟五鬼門在那場大戰中吃了虧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所以這幾日五鬼門弟子不怎麽下山倒是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懷疑。
這忙忙碌碌、熱熱鬧鬧的場麵感染了五鬼門中的每一個人,劉炬和劉塘雖然正在養傷,但是看著每一個人都有事情做,他們兩個是幹著急。
因為邵曦之前便囑咐過他們,在養傷期間他們不可以參與任何事情,所以這哥倆有事沒事就山前山後地轉悠。
每一次想要伸手幫忙,不是被劉鬆趕走,就是被劉海攆回房去,弄得兩個人覺得自己好像多餘一樣。
而邵曦和劉鐸同樣也沒閑著,這幾日在劉鐸的指引下,邵曦幾乎將整個桐山都轉了一遍。
看輿圖是一回事,實地考察又是另一回事,總要知道這山上哪裏樹林多,哪裏石堆多,哪裏適合打迎擊,哪裏適合搞偷襲。
兩天轉下來,劉鐸見邵曦隻是東看西看卻沒有再提什麽建議,終於是忍不住對邵曦問了起來。
“我說兄弟,都轉了兩天了,海湖幫來的時候我們到底應該如何應對?在何處迎敵?”
邵曦抬起袖子擦了擦頭上細細的汗珠,又轉頭向四周看了看。
這才對劉鐸回道:“我大概看過了,這桐山雖然不大,但叢林茂密,山石嶙峋,有不少地方適合打伏擊。
“但是要從山下往山上攻的話,最終還是避不過要走前山和後山的兩條山道,因為其他的地方實在是太難行走。
“若是海湖幫選擇從其他地方上山的話,等來到五鬼門的時候已經乏力了,所以他們不會這麽幹。
“我們隻需在山道的兩旁設下埋伏,再安排一部分人像之前一樣下山迎戰,給對方造成我們仍想在山腳下阻止他們上山的假象。
“對戰之時,開始要激烈一些,讓他們相信我們是盡了全力,隨後便且戰且退,一直退到山道的半路。
“時機成熟之時我會發出信號,讓利用兩旁的樹林和石堆作為掩護的弟子對他們發起突然的夾擊。
“當然了,幹這些事情的都是門中弟子,對方主要的幾個人我們還是要往山上再放一放,就在五鬼門前與他們決戰。”
劉鐸立馬就明白了邵曦的意思。
“你是說誘敵深入,用山腳下的人將他們引到半山再對他們進行合圍。
“而程甫和楊萬斤這些重要的人物放到山上麵來,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
“以門中弟子的刀盾、長槍配合之術來消滅海湖幫的幫眾,而將這幾個人牢牢地牽製在山上。
“等你擊敗程甫後,我們再一同聯手幹掉其他幾人,應該沒錯吧?”
邵曦對著劉鐸點了點頭,好歹他也是五鬼門的大掌門,在全局觀方麵還是要勝過其他幾人的。
於是笑著說道:“差不多就是你說的這樣,不過凡事都不能想得太好,始終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我之所以決定將他們引到五鬼門的前門決戰,一方麵是想讓他們脫離海湖幫的幫眾變得孤立無援,另一方麵便是這裏離後山更近。
“倘若我不敵程甫,我們勢必要向後山敗退,而後山的埋伏是我最有信心的,所以當我們退向後山的時候,後山應該已經沒有了海湖幫的人。
“你們兄弟可從後山退走,至於前山的那些門中弟子,雖然我也並不願放棄他們,可是既然我們已經敗了便顧不了那麽多了。
“隻要能保住你們兄弟五人和跟著我的烏球兒與奈比海,我也隻能狠心做此選擇。”
雖然劉鐸知道邵曦說得有道理,可聽到邵曦的這番話,他仍是陷入了沉默。
在形勢危機之時,果斷做出取舍才是最正確的選擇,邵曦所做的最壞打算便是為了保住他們兄弟和烏球兒、奈比海的性命。
而選擇放棄其他人,就意味著五鬼門的弟子可能會全軍覆沒。
但劉鐸又不能說邵曦這樣決定是錯的,畢竟到了那種境地他們已是自身難保,又如何去營救那些門中弟子?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可劉鐸心中想到這些仍然是不免有些難過。
想著五鬼門弟子有不少都是跟隨他們兄弟多年,如今為了自己逃命就這麽舍棄他們,劉鐸的確是心中不忍。
可感性與理性永遠都是對立的。
若是出於道義和情義,他們兄弟選擇死戰不退,有可能會與五鬼門的這些弟子們一同喪命在這桐山之上,那麽將來就連個報仇之人都沒有了。
所以明知道殘忍,但他仍然覺得邵曦說的是有道理的。
人活在世上就是在不停地做選擇,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有個取舍,雖然有些時候無論怎麽選可能都會覺得是錯的,可什麽又是對的呢?
劉鐸很佩服邵曦的冷靜與清醒,雖然邵曦對門中弟子並不像他們兄弟那般感情深厚,但是他也看得出邵曦做這樣的決定是下了很大決心的。
有時候做出殘忍事情的人卻未必真的有一顆殘忍的心,很多事情往往是出於無奈。
“兄弟,剛剛你隻提到了讓我們幾人從後山退走,那你呢?”
“我?你覺得我走得了嗎?”
劉鐸一下子被邵曦給問愣住了,他從邵曦的話中似乎聽出了些什麽,滿臉震驚地看著邵曦,再問話時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
“你……你不會是打算……?”
邵曦看著麵前的劉鐸,輕輕地苦笑了一下。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總要有人給你們斷後吧?”
劉鐸聞言一下子就急了,一把抓住邵曦的肩膀,激動地說道:“不行!我們任何人都可以留下斷後,唯獨你不行!
“兄弟你上山原本就是為了幫我們,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們成什麽人了?
“我們桐山五鬼絕非貪生怕死之輩,絕不會為了逃命將你一人扔下不管,若真到了那種地步我留下來斷後便是,絕不能讓你擔此風險。”
邵曦微笑著拍了拍劉鐸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緩緩地說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一個楊萬斤便已經讓你疲於應對了,更何況還有一個程甫。
“你覺得以你之力能攔得住他們嗎?我們當中隻有我才是最適合留下來斷後的,雖然麵對他們我可能無法再脫身,但勉強拖延一二還是做得到的。
“也隻有這樣,才能給你們爭取到哪怕片刻的機會,若是真將你留下來恐怕最後誰都走不了,這不是僅憑你我意願所能決定的。
“所以你也不必再爭,隻能說此事非我莫屬,你最該做的事情就是帶著他們順利逃離桐山前往京都大梁求援,想辦法替我報仇。”
邵曦的話讓劉鐸再次陷入沉默。
若說之前邵曦決定放棄五鬼門的弟子是一種殘忍,那麽此時他也將這種殘忍分毫不少地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所考慮的並不是什麽對與錯,而是應該不應該,若真是麵對那種情況,邵曦的決定的確都是應該做出的選擇。
他不僅選擇犧牲五鬼門的弟子,同時也選擇了犧牲自己,這份清醒近乎於無情。
劉鐸知道邵曦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沒有問題,可這樣的決定的確是太難讓人接受了!
此時劉鐸才真正感受到了邵曦的可怕,冷靜得可怕,理智得可怕,甚至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平靜得可怕。
他隻根據形勢做出最佳的判斷,絕不摻雜任何的個人感情在裏麵,隻做出最優的選擇,絕不夾帶半點的私心。
現在劉鐸百分百地相信,邵曦為了他們桐山五鬼門與海湖幫之事是真的用盡了心思,竭盡了全力。
劉鐸鬆開邵曦的肩膀,轉頭看向遠處,口中喃喃地說道:“住在桐山這麽多年,第一次發現這裏的景色如此壯美!
“兄弟請放心,為了我們五鬼門你如此盡心盡力,甚至不惜身家性命,我們桐山五鬼也絕不會辜負你。
“此戰就算滅不了海湖幫,也要從他們身上狠狠地撕塊肉下來,我們也相信你有本事打敗程甫。
“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答應你會將你那徒弟和隨從平安護送到京都大梁,之後與他們一同返回桐山替你和五鬼門的弟子們報仇。
“這是我劉鐸今日對兄弟你做出的承諾,你所安排之事我必會分毫不差地去完成。”
劉鐸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語氣卻無比的堅定。
他知道此時再與邵曦爭辯已是毫無意義,現在自己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去完成邵曦交代給自己的事情。
這才是自己真正能為邵曦所做的。
他沒想到,當年在五龍山上差點被自己害死的那個少年,如今卻成了拯救他們之人。
現在回頭想想當年所發生的事情,劉鐸一時間竟感到有些恍惚了。
當年因為自己一時的貪念差點害邵西丟了性命,而此刻邵曦就站在自己的麵前,親口告訴自己他願意為了自己而犧牲。
相較之下,劉鐸覺得自己有些無地自容,三十幾歲的人竟然還不如當初的一個少年,劉鐸覺得自己真是枉活這麽多年。
此時的氣氛略顯有些傷感,也有些尷尬,為了緩解這種氣氛,邵曦抬手用手背打了一下劉鐸的胳膊。
調笑地對他說道:“我們兩個大老爺們怎麽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幸虧這會兒沒別人,否則還不被人家笑話死?”
邵曦的一句玩笑,頓時讓氣氛變得輕鬆了起來,劉鐸也露出了一臉的苦笑。
可不是嘛!隻是話趕話說到這裏,自己怎麽就如此動容了?事情還沒發生呢!怎麽盡往壞處想?
剛剛兩個人說的隻是萬一的情況,憑什麽就認為邵曦一定會輸給程甫呢?誰輸誰贏還是要到最後交過手才知道。
此時便如此悲觀,倒是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
“唉!誰說不是呢?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哈哈哈!”
劉鐸笑得有些尷尬,實際上也的確是挺尷尬,可尷尬過後還是要接著聊正事。
“這兩日我已經派門中弟子出去暗中打探消息,得到的回報是海湖幫的確會在三日後的夜裏再次來攻打五鬼門,你覺得我們應該從何時開始在山道附近設伏。”
邵曦抱著肩膀,用大拇指抵著下巴低頭想了想,最後對劉鐸說道:“兩日後便開始全員準備。
“在此期間要派人在山下三裏之外便開始探聽風聲,隻要有風吹草動便及時回來報信。
“我們不能碰運氣,必須要提前將人手埋伏好,以防他們會提早行動。”
劉鐸點頭應道:“你放心,這些事情我會安排好,如今已是萬事俱備,就等著他們來了。”
邵曦揚起嘴角,露出了一絲期待的笑容。
“我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見識見識這位天昀宗的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