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東穆有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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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白錦卿的話,邵曦忍不住點了點頭,繼續一臉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白鷺書院原本便是京都之內最大的書院,除了前院的學堂和側院的學子門生居住之所,後院的麵積幾乎占了將近一半的書院。
現在被這麽一擴建,全部改成造紙坊和印刷工坊,看上去就像個廠區一樣,工匠們雖忙忙碌碌一番熱鬧景象,可一切卻又顯得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邵曦忍不住開始四處轉悠起來。
造紙和印刷的工藝比自己三年前走的時候明顯提升了不少,看來白鼎公和柳行齋這兩個老頭兒在此事上沒少花心思。
他們已經將原本自己提供的造紙和印刷技術進一步地提高了,如今造出的紙張不但結實耐用,韌性十足,更是潔白如雪。
也不知道這兩位老夫子到底用了什麽辦法?
人的智慧總是無窮無盡的,看來自己給開了個頭,之後又集合了不少人的辦法才使工藝得到改良。
再去印刷工坊看看,雖然印刷的技術本身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但很明顯墨汁也被改良過了。
加上紙張質量的提高,如今所印刷出來的書籍字跡清晰工整,不會再發生從前那種洇紙的事情了。
邵曦出於好奇,用手蘸了點墨汁湊到自己的鼻子下聞了聞,頓時感到驚訝不已。
因為他聞到了油和鬆香的味道,難道這兩位老夫子竟然自己研究出來了油墨?
要知道,油墨的製造工藝可是相當複雜的,其中的很多化學成分連邵曦這個化工專業畢業的中專生都無法完全說清,可如今這裏卻在使用這種東西。
果然如白錦卿所說的那樣,兩位老夫子真的是和自己一樣能折騰,竟然在這種技術落後的條件下能夠研究出油墨這種東西。
這將為印刷技術的提升起到關鍵的作用。
邵曦在到處轉悠的時候,白錦卿與胡玉山早已經先一步去通知白鼎公和柳行齋邵曦回來的消息。
此時兩位老夫子滿臉歡喜,興匆匆地走了出來,正看到邵曦那一臉好奇寶寶的表情,大老遠地便叫起了邵曦的名字。
邵曦一見兩位老夫子親自出來迎自己,也快步走上前去對著白鼎公與柳行齋躬身施禮,問候請安。
如今的白鼎公和柳行齋早就好得跟一個人一樣,已是不分彼此。
兩人一同上前扶了邵曦一把,在他們眼中如今邵曦就與白錦卿一樣,都是自己的孩子。
來到白鷺書院就等於是回家了,禮不禮數的他們也根本就不在乎了。
工坊裏嘈雜忙碌,不是講話之所,於是幾人返回了白鼎公的書房。
落座之後,白鼎公開口便對邵曦問道:“你是何時回來的?走了這麽久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和你柳先生可是好生惦記啊!你這孩子就不知道寫封書信回來嗎?”
被白鼎公這麽一說,邵曦深感愧疚。
是啊!自己走了三年,卻從來沒給白鼎公送過消息。
不過這也沒辦法,唯一一次讓付彪和奈比海返回大梁還是因為烏海國寶藏之事。
因為怕消息外泄,所以也並未讓付彪前來白鷺書院給白鼎公報個平安,現在想想自己的確是有不周之處。
於是連忙起身行禮賠罪道:“實在是西域太過遙遠,書信往來十分不便。
“再加上這幾年在那邊遇到不少的事情,忙碌之下也將此事給疏忽了,不周之處還望先生贖罪。”
白鼎公雖然口中說著責怪之言,可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卻是無比的溫和。
他知道邵曦一直以來都十分的尊師重道,若不是出於無奈,絕不會不送消息回來。
邵曦如今已是官身,無論走到哪裏都要以景元王朝的利益為先,幹的也都是大事,他自然不可能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責怪邵曦。
見邵曦行禮賠罪也是哈哈一笑,讓邵曦免禮,坐下說話。
“這三年來你在外麵都遇到了些什麽事我不知道,不過如今回到了大梁,可是要經常來看看我們這兩個老家夥。
“如今我們也算是實現了多年的夙願,雖然還不能讓天下人都讀得起書,但至少如今的大梁城內學子們也是人人有書可讀。
“說起來此事都是你的功勞,可說是功德無量啊!”
邵曦連忙欠著身謙虛地回道:“先生過譽了!當年我也隻不過是出了個主意。
“剛剛學生在工坊中看過了,如今這造紙的工藝和那墨汁的改良想必都是出自兩位先生之手。
“真正讓大梁城中的寒門學子讀得起書的是兩位先生才對,學生所做的都不值一提。”
坐在一旁的柳行齋將大手一揮,爽朗地說道:“邵曦你不必謙虛,所謂飲水思源,緣木思本。
“若沒有當初你提出的想法,又何來今日這造紙工藝和油墨工藝的改良?此事你當居首功,不必謙讓!
“我們這兩個老家夥該謝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我們的《治世論》哪有機會傳遍天下?”
站在一旁的白錦卿和胡玉山也是連聲附和。
“邵曦,柳夫子說得沒錯,當初若不是你提出改良造紙工藝和活字印刷,又何來今日文章遍天下的盛況?
“此事你確實不必謙讓,如今就連我們宮中史官用的都是這裏造出來的紙張和書籍。
“你影響的可不僅僅是天下的讀書人,就連我們都應該對你表達謝意。”
胡玉山對白錦卿的話也表示讚同,以前的宮中史官在修史之時,靠的都是人手編撰和抄錄。
而如今卻不同了,這印刷技術早已經被引入宮中,編撰好的文章不再需要大量的人手日夜抄寫。
隻需按照文章內容將字版排好便可印刷,最後再裝訂成冊,不但節省了人力,同時更是提高了效率。
更重要的是,也因此減少了不少錯誤,不再有漏抄和錯抄的事情發生。
幾人有說有笑地又聊了很久,最後因為白錦卿和胡玉山要請教編撰之事,於是便隨柳行齋去了其他房間。
此時書房中隻剩下白鼎公和邵曦二人。
白鼎公一臉笑容地對邵曦問道:“走了這麽久終於回來了,這回可以安穩下來了吧?
“自打我收了你這個門生,你不是出使南趙便是前往西域,在大梁城停留的時日都沒有你在外麵的日子多。
“這次回來就不要再走了,我們師生二人也可以經常見見麵。”
聽到白鼎公的話,邵曦又是一臉難受的表情。
有些吞吞吐吐地對白鼎公回道:“學生恐怕又要讓先生失望了,今日午前學生才剛剛進宮麵聖。
“聖上又要學生在兩個月之後出發前往東穆國為他們的太後賀壽,所以這次回來在大梁城也待不了多久,還請先生見諒。”
白鼎公一聽,立馬臉就沉了下來。
起身慍怒道:“聖上這就過分了,你自打做了這個官之後,他便三天兩頭地有差事交給你,難道是這朝中無人了嗎?
“人人都知道,前往東穆國給他們的太後賀壽是一個出力不討好的差事,你才剛剛回來,他又將此事交給你。
“如此不懂得憐惜自己的臣子,他這個皇帝是怎麽做的?”
幸好此時書房之中隻有他們二人,白鼎公這話要是被外人聽到,恐怕就算他是當世大儒,如此出言指責當今聖上也免不了會被問罪。
邵曦在一旁也被白鼎公給驚住了,心說這老夫子一向儒雅知禮,平日裏更是謹言慎行。
今日卻表現得如此激動,為自己鳴不平,可見他早已將自己視為己出,如親孫一般地看待。
看著眼前這位為天下蒼生耗費畢生心血,如今還不忘惦記著自己的白老夫子,邵曦心中不禁有些感動。
這讓他想起了風玉言記憶中曾經的那個爺爺——風家莊的老莊主。
被長輩疼愛的感覺真好!
雖然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一個人與自己有血緣關係,是真正意義上的親人,但邵曦依舊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份如同親情一般的感情存在。
邵曦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這些年一直有老吳對自己的疼愛,如今又有白鼎公和柳行齋兩位老夫子對自己的關懷。
曾經以為自己再也找不回來的那份親情如今就在自己的麵前,邵曦無比的珍惜。
“先生息怒,學生知道先生是關心學生,不過此事是聖上的旨意,學生身為臣子自當遵從聖意。
“這也是聖上對學生的信任,此次出使東穆國雖然並非是一件美差,卻也是學生為聖上分憂的機會,這也未必就是壞事。
“此事雖有些倉促,卻也並非聖上所願,還望先生莫要怪聖上。”
白鼎公見邵曦如此通曉事理,輕輕地歎了口氣,有些心疼地看著邵曦。
這可是他此生最得意的一個門生,不但年輕有為,如今看來更是忠君愛國,看待事情的格局已遠在自己之上,心中甚是感到欣慰。
“難得你如此明理,真是難為你這孩子了!此次前往東穆國要麵對的是東穆國的朝堂群臣。
“我這就上書一封,推薦錦卿和玉山與你同行,如此在麵對東穆眾臣的時候也能與你助力一二,免得讓你一人獨自承擔。”
雖然白鼎公和白錦卿並非邵曦的親人,但邵曦看得出白鼎公做這個決定就是抱著打虎親兄弟的想法。
他不願意讓邵曦獨自在東穆國承受壓力,於是決定讓自己的親孫子與邵曦同往。
剛剛他自己也說了,這一趟是出力不討好的差事,可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讓白錦卿和胡玉山一起去幹這件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由此可見,邵曦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邵曦聞言也頗為感動,他知道白鼎公是怕自己一個人在外麵吃虧。
當年出使南趙國時,白錦卿等人尚無官身,自然沒有資格與邵曦一起前去。
後來前往西域是邵曦向蕭常毅私下請的長假,並非外出公幹,白錦卿和胡玉山自然也不能跟著。
可如今不同了,這是聖上親自交給邵曦的差事,白錦卿與胡玉山是朝中的史官,自然是有資格一同前往。
這也是景元王朝史書中需要記錄的一筆。
加上白鼎公親自上書推薦,想必蕭常毅也沒有理由拒絕。
“先生對學生的關懷之情,學生此生不忘,學生在此謝過恩師!”
說著,邵曦再一次鄭重其事地對著白鼎公深施一禮。
白鼎公一臉慈祥地看著邵曦,微笑著點了點頭,他相信這個學生不會讓自己失望,因為他從來就沒讓自己失望過。
他深知此次出使東穆國十分凶險,因為景元帝國與東穆國之間早已如水火一般不能相容。
這趟出使無異於是身陷龍潭虎穴,到時候會發生什麽誰都無法預料。
尤其現在邵曦正是蕭常毅身邊的紅人,這種事想必東穆國早已知曉。
越是蕭常毅倚重之人,他們便越會針對,因為邵曦丟了臉便是蕭常毅丟臉,是景元王朝丟了臉。
為了打壓邵曦,東穆國從皇室到朝堂上下必定會不遺餘力。
“你等一下,我要修書一封交與你帶在身上。”
說完,也不等邵曦答話,白鼎公便走到自己的書案之前,鋪開紙張,提筆蘸墨,洋洋灑灑地手書一封。
寫好後,將它交到邵曦手中。
“為師雖身在景元帝國,可門生卻是遍布天下,如今東穆國京城修文書館的山長陸修文正是為師早年的門生。
“此子在東穆國也頗具聲名,你到了東穆國京城之後,若遇到什麽難處便可憑此書信前去修文書館尋他。
“他身為同窗學長必會竭盡所能相助於你,以他在東穆國文壇的地位,想必有人要為難你也需三思而行。”
邵曦接過書信收入懷中,行禮致謝。
他想不到自己在東穆國還有這樣一位學長,可見白鼎公真是名副其實的天下大儒,影響力可說已是遍及天下,連東穆國都不敢小覷於他。
“錦卿也認識這位學長嗎?”
白鼎公微微點頭。
“當然,陸修文在白鷺書院的時候還是一個少年,那個時候的錦卿隻是一個孩童。
“每日散學之後都是陸修文帶著錦卿四處玩耍,所以此次我才讓錦卿與你同去。
“有他在,陸修文便會明白你代表的是白鷺書院,他自是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邵曦心中暗自感慨,想不到白鼎公為了自己竟安排得如此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