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街頭遇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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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邵曦離開玉言堂之後是打算前往鳴鳳坊的。
    可是走到離鳴鳳坊還隔著兩條街的時候,卻聽到前方傳來嘈雜之聲,自己的馬車也緩緩地停了下來。
    邵曦挑起馬車的窗簾伸頭朝外麵看去,隻見前方已經被人群包圍,像是在看什麽熱鬧。
    而在人群的裏麵似乎正傳來吵罵之聲。
    邵曦原本打算讓馬車繞路,可偶然間卻聽到了虞鳴的名字,心說這不正是戶部尚書虞吉的兒子嗎?
    眼看著圍著這麽多人,這個貨不會又在幹什麽壞事吧?
    虞鳴在京都大梁可說是名聲在外,號稱京都四大惡少之首。
    除了因為他爹是虞吉以外,也是因為這小子壞得頭頂生瘡,腳底流膿,除了人事什麽事都幹。
    眼看著圍了這麽多的人,想必又是他在此作惡。
    當初在上元節的燈會上,他就帶著自己的狐朋狗友欺負過老吳和寧兒,付彪也正是因為看不慣他的行徑才轉投到自己的門下。
    三年多過去了,看起來這個家夥依舊是死性不改,還是在大梁城中到處作惡。
    別的事情就算了,遇到這種事邵曦不能不管,尤其對方還是虞鳴,看來自己剛剛教訓過他的老子,轉過頭又要教訓兒子了。
    從馬車上跳下來之後,邵曦不慌不忙地朝著人群走去,費了好大的勁才擠了進去。
    可他看到的情形卻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原本他以為是虞鳴又在欺負良善,不知道又是哪家的百姓出門沒看黃曆,撞到了這個掃把星?
    可此時他看到的是虞鳴正趴在地上被人踩在腳下,已經是鼻青臉腫。
    雖然口中還在不停地叫罵著,但那副狼狽相卻讓看熱鬧的百姓們忍不住偷偷發笑。
    這倒是讓邵曦感到有些意外。
    戶部尚書的兒子,京都有名的四大惡少之首如今竟是這副德行,看樣子這是遇到硬茬了。
    虞鳴趴在地上,口中不停地罵著。
    “趙文煊,你個病秧子居然敢管老子的閑事,還敢出手打老子。
    “別以為你爹是大將軍你就可以欺負我,回頭讓我爹到聖上麵前參你爹一本,看你們趙家怎麽收場?”
    邵曦聽到虞鳴的叫喊,這才抬眼去看向將虞鳴踩在腳下之人。
    如今的趙文煊也已成長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雖然臉色依然像當年那般蒼白,但整個人看得出器宇不凡。
    若不是此時他將虞鳴踩在腳下,沒人會相信他有如此身手,隻會將他當做一介書生。
    他依舊是一身黑袍,將那張本來就蒼白的臉顯得更白了,眉宇間依舊是帶著憂鬱之色。
    看到他,邵曦實在沒辦法將他與之前自己見過的趙長盛聯係在一起,這父子二人看上去反差太大了。
    父親高大魁梧,體魄強健,整個人極具威嚴,而趙文煊卻顯得有些弱不禁風,也許是自幼便患了什麽病症,所以身體一直不好。
    不過眼神卻與他的父親極其相似,充滿著堅毅果決。
    “住口!你這個潑皮無賴!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你就這麽在大梁城的大街上調戲女子,打傷人家的父親,還有臉在這裏叫屈?
    “說別人是病秧子,現在你被一個病秧子踩在腳底下,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說話的並不是趙文煊,邵曦相信趙文煊也絕不會這樣與人講話。
    他印象中的趙文煊溫文爾雅,謙恭有禮,就算與人吵架也不會說出如此犀利的話語。
    說話之人正是站在趙文煊身後的另一個年輕人。
    雖然樣貌有了些許變化,但邵曦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此人正是當年在校場上與烏球兒比武,後來又在上元節燈會上為自己解圍的李方榮。
    想不到他也會和趙文煊一同出現在這裏,看來二人平日裏關係應該不錯。
    不過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朝中的武將並不像文官那般喜歡勾心鬥角,相互算計。
    他們雖然有時會在政見上有些不同主張,在對外用兵之事上意見相左,可一般都是吵過就算了。
    這些武臣心中隻有保家衛國、開疆拓土的想法,私下裏經常相互走動倒也是極其平常之事。
    久而久之各家的後輩也會有些來往自是情理之中。
    三年多不見,如今的李方榮生得更加英武挺拔,身材也比當年高大了許多,看來這三年武功應該也更加精進了。
    說話的聲音渾厚響亮,一聽便知道是個修武之人。
    此時眼前的情形看得邵曦有些哭笑不得。
    倒不是因為虞鳴的那副狼狽相,而是趙文煊和李方榮二人此時正在做的事情,完全與他們各自給自己留下的印象相悖。
    趙文煊一個少言寡語,沉默低調之人竟然出手放倒了虞鳴,還將其踩在腳下。
    而那個看起來更應該是動手之人卻負責站在一旁與趴在地上的虞鳴鬥嘴,這個畫麵看上去著實是有些違和。
    邵曦不明白,這虞鳴到底是怎麽把趙文煊惹得不惜當街出手,直接教訓他?
    看上去李方榮倒不是不想動手,而是被趙文煊搶在了前頭。
    心說虞鳴這小子也是倒黴,你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這麽兩位?
    本來朝中武將和兵部就與戶部齟齬已久,尤其是那些做過邊軍統領的武將,更是深知戶部克扣、貪墨糧餉之事。
    隻不過大多數武將不善言辭,再加上戶部有朝中各方勢力袒護,所以一直都拿虞吉這個戶部尚書沒辦法。
    結果現在虞鳴這個戶部尚書的兒子卻落到了趙長盛和李樹懷兒子的手裏,這要是換做邵曦,邵曦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呀!
    更何況虞鳴這小子肯定又沒幹什麽好事,剛才聽李方榮說,大白天的他就在街上調戲女子,還將女子的父親打傷。
    堂堂戶部尚書的兒子居然明目張膽地幹出如此齷齪下作之事,別說趙文煊和李方榮的父親跟虞吉不合,就是毫無相幹之人恐怕也會看不下去。
    如今被他撞到這兩位,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如何能鬥得過這兩位將門之後?
    此時的虞鳴被李方榮的幾句話懟得啞口無言。
    原本他是想拿著趙文煊身體不好之事來嘲諷對方,卻不想李方榮腦子反應竟然這麽快,立馬反唇相譏。
    說的可不是嗎?笑話人家是病秧子,自己卻被個病秧子踩在腳下,那又算個什麽東西呢?
    “老子幹什麽關你們兩個屁事?我看你們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是不是軍中的夥食又好了?要是沒有我爹,早就餓死你們這群臭當兵的。”
    不知死活的虞鳴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惹毛了眼前的這兩位小爺。
    本來戶部克扣軍中糧餉之事他們兩個在家中就聽過父一輩發牢騷,如今虞鳴卻好死不死地偏要提這個茬,二人都不禁怒從心起。
    趙文煊腳下發力將虞鳴踩得更死,幾乎整張臉都貼在了地上。
    而李方榮此時也懶得再跟虞鳴廢話了,上去對著虞鳴的肚子就是一腳。
    就虞鳴這個身體,平常人這麽來上一腳他都受不了,更何況李方榮已在軍中曆練多年。
    這一腳的力道可著實是不輕,踢得虞鳴直接就叫不出來了,整個人像條蛆一樣在地上不停地翻騰著。
    趙文煊見踩不住他了,便抬腳退到一旁看著他在地上打滾的樣子。
    邵曦一看這可不得了,自己不能再看熱鬧了。
    李方榮出手可是一點力道都沒留,這要是一腳把虞鳴給踢死了,事情可就鬧大了。
    盡管他們二人都是將門之後,可若是當街打死了戶部尚書虞吉的兒子,這件事情鐵定會鬧到聖上那裏。
    到時候別說二人的前程,就連他們老爹如今的官位恐怕都要有所動搖。
    凡事當適可而止,對於虞鳴這樣的人教訓一番也就罷了,若真搞出人命來,後麵就不好收拾了。
    邵曦連忙撥開人群擠到前麵,開口對著趙文煊和李方榮說道:“兩位將軍請手下留情!
    “對於這種人教訓一番就是了,為了這麽個雜碎實在不值得賭上二位的前程。”
    李方榮原本還欲抬腳再踢,忽然聽到邵曦的話,連忙收住了自己的腳,與趙文煊二人一同轉頭看向邵曦。
    雖然已是數年未見,可兩個人對邵曦的印象極深。
    當年若不是邵曦在校場上為他們找回顏麵,恐怕各自的父親都會在朝中被那些文臣恥笑。
    如今再次見麵,二人也頗感驚喜,將還在地上打滾的虞鳴扔在一邊不管,兩人急忙走上近前拱手與邵曦見禮。
    “原來是邵大人,一別數年,當年校場風采依舊記憶猶新,今日有緣能得以再見實在是在下的幸運!”
    一直保持平靜冷淡的趙文煊在看到邵曦之後也變得激動了起來,看得出當年校場一別,他還一直對邵曦念念不忘。
    說起來還是邵曦救了他一命,雖然看似文弱,但終究是將門之後,遇到武功比自己好的同輩,欽佩之情也是溢於言表。
    李方榮倒是來得比較直接,上前拱手對邵曦說道:“此處又不是什麽正式場合,我便稱你為邵公子吧!
    “當年有幸在上元節的燈會上與邵公子又見了一麵,說起來也是因為虞鳴這個家夥。
    “可是之後邵公子便出使南趙,再未有機會與你見麵,想不到這一隔就是三年,還真是不容易!”
    邵曦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作為同輩的修武之人,他倒是願意與這些將門之後多接觸,隻是自己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實在是沒什麽機會。
    更重要的是,自己如今的官職是屬於文官之列,若是與這些武將之後走得太近的話,難免會遭人非議。
    自古便是文臣主政,武將掌兵,他一個文官若是與武將交往過密的話,難免會被人扣上一頂圖謀不軌的帽子。
    所以他也一直沒有特意去結交像趙文煊、李方榮這樣的軍中小將,今日遇到也實屬偶然。
    當初在玉龍關,趙長勝便邀請過邵曦,希望他在返回京都大梁之後能到他的家中做客。
    可邵曦回來以後卻一直沒有前去拜訪的打算。
    如今自己在朝中風頭正盛,這個時候如果與身為冠軍大將軍的趙長盛有所來往的話,豈不正是給人落下話柄?
    原本蕭常毅安排邵曦出使東穆國就是想平息朝中文官的怨氣,若是自己趕在這個時候前往大將軍府拜訪的話,必然會遭人詬病。
    不過此時既然讓自己遇到了,當然也不能轉頭就走。
    何況虞吉的兒子還趴在地上,這若是不將話講清楚,這小子沒準回到家中會跟他老爹虞吉說些什麽。
    “兩位將軍,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今日在下打此路過,恰巧遇到兩位將軍與這戶部尚書的兒子起了衝突,卻不知所為何事?”
    聽到邵曦發問,趙文煊與李方榮同時轉頭看了一眼還在地上打滾的虞鳴。
    趙文煊沒有開口講話,隻是有些不屑地搖了搖頭。
    還是李方榮開口對邵曦解釋道:“這個潑皮無賴大白天的就在大街上調戲良家女子。
    “那女子的父親出言阻止,竟被他帶著手下打成重傷,此時已被我們派人送去了醫館。
    “我與文煊見到這個家夥在此作惡便出手教訓了他一番,想不到這個家夥的嘴巴比他的骨頭還硬。
    “挨了頓打還敢口出狂言,實在是應該好好地教訓教訓。”
    邵曦看了看不遠處趴在地上的另外幾人,也能夠想象出當時的情景。
    他對李方榮的話沒有半分懷疑,就虞鳴這副德行的確幹得出這種事來。
    不過此時看他還在地上打滾,怕不是被李方榮那一腳踢出什麽毛病來了?
    邵曦雖要避嫌,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趙文煊和李方榮二人因為此事而闖禍。
    於是便出口對二人勸道:“兩位將軍切莫衝動,阻止他作惡也就算了。
    “可千萬不要因為此事而惹下禍端,給趙將軍和李將軍招來麻煩,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趙文煊和李方榮雖然與邵曦年紀相仿,但是若論心思的話,二人則遠不及邵曦。
    不過“聽人勸吃飽飯”的道理大家都懂,見邵曦都出麵這麽說了,兩個人也就沒有再采取進一步行動的打算了。
    邵曦走到虞鳴的跟前,蹲下身來伸出手指捅了虞鳴一下。
    “虞大少爺別裝了,要不要我把尚書大人給你叫來?”
    不光是趙文煊和李方榮,就連圍觀的百姓也被邵曦這句話搞得一頭霧水。